见嵇燃说自己没受伤,她便没再追问过程细节。

    “既然谨炎哥哥已经回来,可还需对外称你在养伤?”冯芷凌想起嵇燃此前嘱托,问了一句。

    “先照旧吧,这两日我暂时不回军营。”嵇燃见冯芷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有些好笑,“有何计划?”

    “想说好久没有出城练箭,但要是谨炎哥哥近日不便外出,那就算了。”冯芷凌思索道,“既然装作在家养伤,想必不便抛头露面。”

    “没什么不方便的。”嵇燃迅速改口怂恿她,“想去就去,野外人迹罕至,也不易被人撞见。”

    “罢了。”冯芷凌摇头,“倒也并不是那么急着想往外头跑。”

    前几日因嵇燃不在,她有些心神不定。如今见他安然回来,又觉得在家静闲着也没关系。

    大概是习惯了有位家人在,一旦少了个人冷清些,就会觉不大适应。

    她执意谨慎些,嵇燃也没强求。他这两日需等邓翼派人送来信号后,再归营行事,既如此,在家待着陪她也是一样的。

    “主君大人安。”紫苑恰好进来,对着嵇燃行了个礼,又对冯芷凌道,“夫人,门房处有您的东西,我给拿过来了。”

    “这是?”见紫苑拿来一个小巧的绸布包裹,冯芷凌有些疑惑里头是什么,便接过来直接层层揭开。

    里头是一小盒精致的糕点,个个都做成栩栩如生娇嫩花苞一般的形状。冯芷凌打开盖子那瞬间,微甜的乳香气便从盒子里飘了出来。

    “可有说是谁家送来的?”冯芷凌纳闷,怎么会有人无端端往嵇府送这样一份东西。

    “门房说是个小厮送来的,只说交给您,旁的什么也不讲就跑了。”紫苑也不解,“会不会是送错了人家?”

    “外头东西来路不明,还是不宜随便入口。”一旁的嵇燃不动声色,将冯芷凌手里精美的花糕接了过去,“或许是送错了,也或难提防是旁人有什么坏心,我回头拿去营中让军医验验。”

    “主君大人是说,可能有人下毒?”闻言紫苑花容失色,“可夫人一向与人为善,怎有人会这样坏心肠!”

    “随意猜测罢了,不必慌张。”冯芷凌安抚道,“也未必就是这情况,只是外头来路不明的东西确实不可信任,不碰为妙。今后府里吃食更要小心,冲着我来的可能倒不大,只怕是有人对府中主君有些别的害人念头。”

    紫苑听了连连点头,飞速跑去将门房厨房等处都检查交待了一遍。

    嵇燃顺手将糕点盒“啪嗒”一声盖上:“这件东西,我先拿走。”

    冯芷凌和紫苑对这莫名其妙来的礼物摸不着头脑,他却冷不丁想起几日前,某位外男离开时恋恋不舍的眼神。

    要是他没记错,惊雷镖局的车队月末上路往江南去,正是今日启程。

    这一盒委婉隐晦、含苞待放的花糕,究竟是谁手笔,不言而喻。

    逢迎讨巧,华而不实!

    也就那些常花天酒地、寻机讨好女子的纨绔少爷会使这招!

    嵇燃冷眼看着糕点盒,前阵子心里那种不甘憋闷又涌了上来。

    他故意同冯芷凌一道送客出门,就是想变相宣誓主权、体现夫妻两个的亲密,没想到那位春心萌动的纨绔少爷,还敢这样大胆地以物寄情,送到他嵇府门前来。

    单纯的一盒花糕,说起来并不能代表什么。可那种自己欲揽入怀之人,正被另一个男子频频惦念的微妙不快,还是难以从嵇燃心中拔除。

    那盒定做得颇为用心的香甜花糕,最后当然是没有被带去军营给军医验的。

    阿金进来给主君收拾房间时,怀里突然就被丢了一包东西。

    “拿回房里去吃,吃完将包裹与盒子扔外头去。”

    听见主君这声冒着冷气的吩咐,阿金连忙领命,将糕点盒子塞在怀里偷偷摸摸带回房同阿木分去了。

    冯芷凌全然不知嵇燃此刻在自己房内,暗暗同不过两面之缘的宿钰荣正较劲。

    听嵇燃说这两日都在府中不用出城,便想着趁嵇燃有空,让他多指点指点自己的箭术。

    她如今使那张嵌着宝石的短弓,已是十分顺手,隔着八九十步距离,也能射准草靶中央悬挂的小木环。

    拉弓搭箭的力气,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练得愈多,自然愈发手熟。同时冯芷凌也陷入了瓶颈,仍是每日百发练习,却不再有之前一天比一天明显进步的感觉了。

    嵇燃听她讲了这情况,笑道,“此乃常态,定靶练到如此地步,已算渐入佳境。但要再有提升,还需慢慢感受弦张与箭势,逐步进展至人箭合一的境界。”

    “这‘境界’二字,说来便玄妙了。”冯芷凌扶臂感慨着,“看来还是我练习不够,未能触到入门的诀窍。”

    “芷凌过于谦虚,有你这样眼力与悟性,已是难得天分。”嵇燃随手接过她手中弓,眼都未眨,看似顺手拉弦便射。冯芷凌只闻耳边“簌”地一声,远处草靶中央挂着的小木环已落在地上。

    冯芷凌微微睁圆了眼。

    那木环以丝线绑住,悬在草靶前方。嵇燃这一箭看似无心,却精准地将木环上吊着的丝线射断。

    冯芷凌竟然有些羡慕起来,这样的箭术她还不知要多久才能练成。

    嵇燃特地示范这一箭,不能说没有私心,本就是有意在冯芷凌面前炫技。甚至箭飞出去后,还想得意地问冯芷凌一句“此箭如何”。

    但想了想,这样未免显得太轻浮了些,与他过往行事大相径庭。于是嵇燃忍着些许雀跃,垂手放弓,装作十分不在意的淡然模样。

    冯芷凌艳羡道:“虽不知想达到谨炎哥哥这样用箭如神的境界,需要练习多久,但既说‘人箭合一’,想必还需我静下心来,多花心力在箭术上。”

    嵇燃神色微妙。

    一心想在夫人面前开屏展翅,讨句夸奖,结果夫人一心想的是怎么出师。

    若冯芷凌自己确能达到他方才的水平,那其实已不必他教了。

    只能悄悄叹气后,弯起嘴角:“芷凌如此勤练有术,将来必定可以。”

    *

    还未安生过完这两日,军中已来人唤嵇燃归营。

    却不是差一二卫兵来报信,反是一队兵卫阵势齐整,守在门外请嵇燃同去。

    这场景似曾相识。冯芷凌秀眉微皱:“似乎来者不善?”

    “放心。”嵇燃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已换上盔甲大步走来,铁甲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兵卫中带头的那员参将,见嵇燃出来便眼神愤恨,似乎已认定他是有罪之徒。

    嵇燃却镇定自若:“请吧。”

    带队之人不是邓翼亲卫,而是张煊嫡系属下,见嵇燃目中无他,怒火更甚:“嵇副军好大的架势,非休沐时,却能连续好几日不去军营。”

    嵇燃瞟他一眼:“因我夜晚遭袭受伤,邓翼大将军亲自叫人送我回来休养,有异议,去找他。”

    那参将怒道:“安知邓大将军不是被你蒙蔽?有的人数日不在营中,说不定是暗藏祸心去害了人。”

    话未落尽,嵇燃劲势如风,已袭至眼前,那正嚷嚷的参将闪躲不及,被嵇燃一掌从马背上击倒下去。

    “齐参将似乎忘了,若论军衔,你还差本副军三级。如此冒犯长官,现一掌作小惩,替十军棍的罚。”嵇燃骑着逐风,居高临下,“若论昔日军功,你更无成绩能与我相提并论。本将且问,是谁人给你的胆量,对长官如此呼来喝去?”

    齐参将狼狈跌在地上,气势早已差了一截,又羞又恼:“张副将大人已两日不见踪影,此事蹊跷,相关人等需得好生严查。”

    “军中之事,自然与本将相干,要如何查,全军都应倾力配合。”嵇燃拉紧逐风马缰,不急不慢道,“既有状况召我归营,那就即刻启程,尽快赶到。”

    言毕,不再看那参将一眼,驾马带头而去。

    这样看来,倒不像是兵卫上门胁着嵇燃回营,是嵇燃自己带着一队兵扬长而去。

    冯芷凌远远在堂前望着,听见武将声音中气十足,险些笑出声来。

    亏她还担心,这又是一次栽赃,要拿嵇燃来发作。没想到这素日语调四平八稳,说话温和简略的谨炎哥哥,刻意要绕弯子气人起来,也是易如反掌。

    “主君营中事务繁忙,兴师动众是常有的事。”

    戏看完了,嵇燃又胸有成竹模样,冯芷凌便也安了心,扬声安抚府中杂役,同时也是说给门外围观的百姓们听,“大家只管各司其职,安心待在府中便可,至于不该讨论和外传的事情……”

    年轻女子俊眉一扬,眼神中含了些许凌厉,“记住,谨言慎行!若招来对主君不利的风言风语,休怪我做事不留情面。”

    待回了内院,紫苑才小声道:“夫人方才好有气势,紫苑都差点被吓住了呢!”

    冯芷凌早恢复平常温柔神色,见紫苑鹿眼圆睁,故作害怕的小模样,不由轻声笑叱:“连我都怕,可还是我贴心乖巧的紫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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