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香水的策划一出来，戚冬云就皱起了眉。项目要求是甜、更甜、爆炸甜，用来制造如梦境般诱人的气息——戚冬云将这张纸揉成一团，顺手扔进了废纸篓。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经过法务办公室，姜隽盯着电脑屏幕，一脸愁苦。他注意到戚冬云，连忙喊住：“老戚，你的桃宝账号借我用下。”
“干嘛？”戚冬云走过去，伸头看屏幕：“上班摸鱼。你要买什么？”
年轻的法务瘪嘴：“什么啊，还不是这两天公司的要求，让我们重点打击山寨店铺么。”
公司——自然指的是哈娑尔·弗拉露尔集团。作为全球最大的奢侈品集团，哈娑尔自然也很注重版权保护。哈娑尔公司旗下有数个知名香水品牌，曾经生产过“山谷假日”、“明亮小姐”、“砂砾”等人尽皆知的香水。产品名气过望，也诞生了一大批想用其名号挣钱的不法商家。虽说网络上的山寨店铺总是屡见不鲜，但也不能就此放任。作为法务团队的一员，打击山寨的工作自然就落在了姜隽的头上。
他的工作通常是先通过搜索，查询有没有出售山寨产品的店家。如果有，就直接利用公司账号进行投诉。但许多店家十分狡猾，通常在商品名称和介绍上，刻意使用模棱两可的话语。这时候，姜隽就会切换到自己的账号，通过聊天软件和商家交流，获得证据后再进行投诉。
但是也有格外谨慎的——他刚和对方说了三句话，就被拉黑了。
戚冬云点开这家店铺，名字叫做“宝花台”，商品图片是个透明的试剂瓶，标注了一大串诸如“私人定制”“个性”“资深调香师”的字样，看上去就很神秘，有种已经将手伸到钱包拉链上的感觉。
但是——“这和我们公司的产品有关系吗？”
戚冬云奇怪地问。
姜隽点头：“你看评论，基本都是还原度高，和哪款很像，完美平替之类的。”
晒出来的评论图片里，也有不少是与正品放在一起做对比。看得出来，这家主打的并非什么私人定制，而是仿香。销量不算高，买家的评价却很好，遣词用句，也不像是初入香圈的小白。但戚冬云仍是狐疑：“不会都是刷的吧。”
姜隽说：“不像。”
戚冬云问他：“这种小店也要管？”
姜隽苦笑：“你以为我想管吗？上面有指标的。”他拉开自己与店主的聊天记录，刚说没两句，店主就果断将其拉黑。
他看着聊天记录左思右想，没发现自己哪里暴露了。戚冬云也跟着看，“……您好，有模仿阿妮丝的山谷假日香水卖吗？”戚冬云一字字读出来，忍不住笑了：“你这也太刻意了，谁买香水像这样买的。”
姜隽不服气：“我这不是为了取证么。”
“我来试试。”戚冬云摸出手机，搜索到这家店铺：“发的驴EDP有没？”
店主回复很快：“有。”
戚冬云问：“哪版的？”
店主回答：“83年那批，改版之前的。”
他又问了几个，大部分都有。戚冬云让店主给开了个页面，填了附近小吃店的地址——真填公司的，就暴露了。他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姜隽：“好了，去投诉吧。”
姜隽一个字都看不懂，“这……什么跟什么啊，跟对暗号一样。”
戚冬云耐心解释：“发的驴，指的是「fleur de nuit」，官方的译名是夜之华，因为法语名念起来像发的驴，圈子里就经常这样称呼了。”
好歹是经常接触，EDP、EDT之类用来区分香水浓度的缩写，姜隽还是知道的。不过后面他就看不懂了：“83年又是怎么回事？”
戚冬云说：“因为原料和其他原因，这款产品改了很多次配方。现在专柜上出售的版本，和几十年之前闻起来已经完全不同了。有些香水爱好者就会追求原始配方的老版本。”
法务一脸苦涩：“唉，你们说的话太抽象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戚冬云挥挥手，端着杯子准备回去：“我先走了，你慢慢忙。”
他的办公室在走廊另一头，刚回到工位上，宝花台的店主就发了一串数字：“加V,进群领福利。”
戚冬云想也没想，就加了。
进去之后，他发现里面有三四百人，大家聊天吹水，还很热闹，转眼就刷了二十几条。店主的头像很简洁——纯黑色的底上，印了大大的“同行勿扰！”。名字也是“A高端香水定制研究”，看上去就很有事业心。戚冬云正感叹现在做山寨的也不容易啊，就看见群里有人问了：“湛姐，福利什么时候发？”
店主回答：“这次拍了的一起发。就是之前说的那个绿西普。”
大家嘻嘻哈哈了一阵，店主没再回复，大概是工作去了。群里开始将话题转向哪家团购比较便宜，C网活动两瓶七百块；大梨姐搞到了一批某品牌的香精版，只要三千；最近尾款地狱了。看得戚冬云有点迷惑，这群人看上去不差钱啊，为什么要买仿香。
难道这也是一种爱好？但为了不暴露，他没有随意发言。话题开始渐渐回到店主的身上，大家都说，湛姐上次做的鸢尾花太好了，油润、自然，加一点点脂粉。唉，国产鸢尾天花板了。
“真有这么好？”戚冬云很是不屑，一个卖仿香的。哼，说不定是从哪家香精厂搞的大路货，也就骗骗这些不明真相的爱好者罢了。
他屏蔽了群聊。
两周后，戚冬云收到一条短信，让他去取快递。他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居然在那家仿香店买了东西。算了，给法务部吧，他们应该用得着。戚冬云取了件，带着快递盒去了法务办公室。
姜隽仍是焦头烂额——对宝花台的投诉无疾而终，戚冬云与店主的对话语焉不详，不能作为证据。这个小店，月销量才那么点，他没有浪费精力，直接将目光瞄向了下一个平台。
“你的快递。”戚冬云把东西给他。
姜隽也想了很久，才想起有这回事：“我——唉，算了，那个店不管了。香水我也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既然他不要，扔了也浪费。戚冬云就只有带回去了。
“记得开发票，找财务把钱报销了啊。”姜隽从电脑后探出头来，嘱咐道。
“一点小钱，算了。”戚冬云说。
他找了把美工刀，将快递盒上的胶带一点点割开，香气顺着缝隙弥漫开来。
宝花台的产品设计没下什么心思，十分常见的圆柱形玻璃瓶，贴着手写的标签。只是包装得还算是严实，戚冬云拆掉泡沫纸，六个瓶子整齐地排列在办公桌上。
同事吃完饭回来，看见戚冬云桌上的瓶子，伸手拿了一个：“买的样品吗戚哥？”
市场部会定期购买竞品做分析报告，研发部也时不时会买点其他的商品做参考。大家根据需求自行购买，月底再统一上报财务。戚冬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买的是仿香，只是点点头。
同事顺手抽了一沓试香纸：“我试试呢……咦，这不是仿的砂砾吗？哪个牌子，做得不错啊。”
研发部同事的判断标准，自然和普通爱好者不同。他说不错，那就意味着真的很优秀了。戚冬云半信半疑，接过来闻了闻。
他大为震惊！
“砂砾”是阿妮丝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发售的，一只非常典型的东方调香水。浓郁辛辣的胡椒、丁香，甜美的水果气息，以及温暖的香脂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它吸引了全世界的注意。那时候，任何一名自诩时髦的女士，她的化妆桌上，一定会有这浅褐色水晶瓶的身影。
然而，自从阿妮丝品牌被哈娑尔集团收购，“砂砾”几经改版，早已不是那个性格张扬的美人了。
这位经营着仿香店铺，在戚冬云看来很“不入流”的店主，竟然能调制出和原版十分接近的“砂砾”？
戚冬云还在呆愣，同事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尝试剩下的产品了。
业内人士对仿香并没有那么抗拒。反正大家平时也抄来抄去：哪款火了，市场部就马上进行分析，提交方案，研发部也得按照要求，制造出大同小异的产品。只要别打着原版的名号进行售卖——不过，那始终是公司该考虑的事情。
戚冬云购买的一共有五款，全是仿香。试过之后，戚冬云不禁感叹这位调香师的技巧之娴熟，手法之高明。虽然受限于原料，无法做到百分百还原。但在他看来，与原版的相似程度已经达到九成。
这么优秀的调香师，为什么会在网上售卖仿香呢？戚冬云不明白，拿起最后一瓶。
第六款是店主所说的福利，似乎是她本人的原创产品。因为是赠品，份量很少，装在一个小小的喷瓶内，大概还不到两毫升。
他记得群里说过，应该是……绿西普？戚冬云将试香纸在鼻尖一拂，仔细嗅闻。
当然是西普。清新的香柠檬、温柔的橙花、冷冽的白松香……以及阴郁的橡木苔和华美的玫瑰。在橡木苔那深绿色的阴影下，玫瑰褪去了娇艳的笑容，变得沉静、淡漠。它就像雨后的玫瑰园中，穿着黑裙，静静伫立的女人。当你和她搭话时，她只是一语不发，用眼神审视着来客。
很优秀，不仅仅是优秀。这是一只，作为商品出售也毫无瑕疵的作品。同为调香师，戚冬云忍不住将自己和对方比较。他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仅凭一个人能够作出完成度如此之高的作品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群里的人说，湛姐搞原创的速度大概是一个月一只，而是是根据群里大家的投票来，并非之前的存货。
一个月，做得到吗？戚冬云有点心惊。
“用了突厥酮，嗯，还有橡木苔的合成香基……原料其实一般，这技术很牛啊。”同事仍在分析着。和他对比，戚冬云却显得兴致缺缺：“小店铺么，没什么资金。”
他刷着手机，群里的大家依旧在嬉笑打闹，店主偶尔上来聊聊天，对一些新品作出辛辣的点评。她的朋友圈点进去，几乎都是一些上新、发货的通知，没有私人信息，也不见一两张生活照。
最近的一条，店主说：“二月拍的全部打包完毕，等待发出。自制的M01、F17几款还有库存，有意者私聊。”对于自己的原创，她竟然连名字都懒得起。
配图的照片上，一只纤长、洁白的手微微张开，里面放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昏暗的库房背景下，这只手，如同一朵洒着月光的晚香玉，娇艳欲滴。
他申请添加这只手的主人为好友。请求很快通过，他想了许久，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问：“M01、F17几款还有吗？”
店主秒答：“没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经过法务办公室，姜隽盯着电脑屏幕，一脸愁苦。他注意到戚冬云，连忙喊住：“老戚，你的桃宝账号借我用下。”
“干嘛？”戚冬云走过去，伸头看屏幕：“上班摸鱼。你要买什么？”
年轻的法务瘪嘴：“什么啊，还不是这两天公司的要求，让我们重点打击山寨店铺么。”
公司——自然指的是哈娑尔·弗拉露尔集团。作为全球最大的奢侈品集团，哈娑尔自然也很注重版权保护。哈娑尔公司旗下有数个知名香水品牌，曾经生产过“山谷假日”、“明亮小姐”、“砂砾”等人尽皆知的香水。产品名气过望，也诞生了一大批想用其名号挣钱的不法商家。虽说网络上的山寨店铺总是屡见不鲜，但也不能就此放任。作为法务团队的一员，打击山寨的工作自然就落在了姜隽的头上。
他的工作通常是先通过搜索，查询有没有出售山寨产品的店家。如果有，就直接利用公司账号进行投诉。但许多店家十分狡猾，通常在商品名称和介绍上，刻意使用模棱两可的话语。这时候，姜隽就会切换到自己的账号，通过聊天软件和商家交流，获得证据后再进行投诉。
但是也有格外谨慎的——他刚和对方说了三句话，就被拉黑了。
戚冬云点开这家店铺，名字叫做“宝花台”，商品图片是个透明的试剂瓶，标注了一大串诸如“私人定制”“个性”“资深调香师”的字样，看上去就很神秘，有种已经将手伸到钱包拉链上的感觉。
但是——“这和我们公司的产品有关系吗？”
戚冬云奇怪地问。
姜隽点头：“你看评论，基本都是还原度高，和哪款很像，完美平替之类的。”
晒出来的评论图片里，也有不少是与正品放在一起做对比。看得出来，这家主打的并非什么私人定制，而是仿香。销量不算高，买家的评价却很好，遣词用句，也不像是初入香圈的小白。但戚冬云仍是狐疑：“不会都是刷的吧。”
姜隽说：“不像。”
戚冬云问他：“这种小店也要管？”
姜隽苦笑：“你以为我想管吗？上面有指标的。”他拉开自己与店主的聊天记录，刚说没两句，店主就果断将其拉黑。
他看着聊天记录左思右想，没发现自己哪里暴露了。戚冬云也跟着看，“……您好，有模仿阿妮丝的山谷假日香水卖吗？”戚冬云一字字读出来，忍不住笑了：“你这也太刻意了，谁买香水像这样买的。”
姜隽不服气：“我这不是为了取证么。”
“我来试试。”戚冬云摸出手机，搜索到这家店铺：“发的驴EDP有没？”
店主回复很快：“有。”
戚冬云问：“哪版的？”
店主回答：“83年那批，改版之前的。”
他又问了几个，大部分都有。戚冬云让店主给开了个页面，填了附近小吃店的地址——真填公司的，就暴露了。他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姜隽：“好了，去投诉吧。”
姜隽一个字都看不懂，“这……什么跟什么啊，跟对暗号一样。”
戚冬云耐心解释：“发的驴，指的是「fleur de nuit」，官方的译名是夜之华，因为法语名念起来像发的驴，圈子里就经常这样称呼了。”
好歹是经常接触，EDP、EDT之类用来区分香水浓度的缩写，姜隽还是知道的。不过后面他就看不懂了：“83年又是怎么回事？”
戚冬云说：“因为原料和其他原因，这款产品改了很多次配方。现在专柜上出售的版本，和几十年之前闻起来已经完全不同了。有些香水爱好者就会追求原始配方的老版本。”
法务一脸苦涩：“唉，你们说的话太抽象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戚冬云挥挥手，端着杯子准备回去：“我先走了，你慢慢忙。”
他的办公室在走廊另一头，刚回到工位上，宝花台的店主就发了一串数字：“加V,进群领福利。”
戚冬云想也没想，就加了。
进去之后，他发现里面有三四百人，大家聊天吹水，还很热闹，转眼就刷了二十几条。店主的头像很简洁——纯黑色的底上，印了大大的“同行勿扰！”。名字也是“A高端香水定制研究”，看上去就很有事业心。戚冬云正感叹现在做山寨的也不容易啊，就看见群里有人问了：“湛姐，福利什么时候发？”
店主回答：“这次拍了的一起发。就是之前说的那个绿西普。”
大家嘻嘻哈哈了一阵，店主没再回复，大概是工作去了。群里开始将话题转向哪家团购比较便宜，C网活动两瓶七百块；大梨姐搞到了一批某品牌的香精版，只要三千；最近尾款地狱了。看得戚冬云有点迷惑，这群人看上去不差钱啊，为什么要买仿香。
难道这也是一种爱好？但为了不暴露，他没有随意发言。话题开始渐渐回到店主的身上，大家都说，湛姐上次做的鸢尾花太好了，油润、自然，加一点点脂粉。唉，国产鸢尾天花板了。
“真有这么好？”戚冬云很是不屑，一个卖仿香的。哼，说不定是从哪家香精厂搞的大路货，也就骗骗这些不明真相的爱好者罢了。
他屏蔽了群聊。
两周后，戚冬云收到一条短信，让他去取快递。他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居然在那家仿香店买了东西。算了，给法务部吧，他们应该用得着。戚冬云取了件，带着快递盒去了法务办公室。
姜隽仍是焦头烂额——对宝花台的投诉无疾而终，戚冬云与店主的对话语焉不详，不能作为证据。这个小店，月销量才那么点，他没有浪费精力，直接将目光瞄向了下一个平台。
“你的快递。”戚冬云把东西给他。
姜隽也想了很久，才想起有这回事：“我——唉，算了，那个店不管了。香水我也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既然他不要，扔了也浪费。戚冬云就只有带回去了。
“记得开发票，找财务把钱报销了啊。”姜隽从电脑后探出头来，嘱咐道。
“一点小钱，算了。”戚冬云说。
他找了把美工刀，将快递盒上的胶带一点点割开，香气顺着缝隙弥漫开来。
宝花台的产品设计没下什么心思，十分常见的圆柱形玻璃瓶，贴着手写的标签。只是包装得还算是严实，戚冬云拆掉泡沫纸，六个瓶子整齐地排列在办公桌上。
同事吃完饭回来，看见戚冬云桌上的瓶子，伸手拿了一个：“买的样品吗戚哥？”
市场部会定期购买竞品做分析报告，研发部也时不时会买点其他的商品做参考。大家根据需求自行购买，月底再统一上报财务。戚冬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买的是仿香，只是点点头。
同事顺手抽了一沓试香纸：“我试试呢……咦，这不是仿的砂砾吗？哪个牌子，做得不错啊。”
研发部同事的判断标准，自然和普通爱好者不同。他说不错，那就意味着真的很优秀了。戚冬云半信半疑，接过来闻了闻。
他大为震惊！
“砂砾”是阿妮丝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发售的，一只非常典型的东方调香水。浓郁辛辣的胡椒、丁香，甜美的水果气息，以及温暖的香脂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它吸引了全世界的注意。那时候，任何一名自诩时髦的女士，她的化妆桌上，一定会有这浅褐色水晶瓶的身影。
然而，自从阿妮丝品牌被哈娑尔集团收购，“砂砾”几经改版，早已不是那个性格张扬的美人了。
这位经营着仿香店铺，在戚冬云看来很“不入流”的店主，竟然能调制出和原版十分接近的“砂砾”？
戚冬云还在呆愣，同事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尝试剩下的产品了。
业内人士对仿香并没有那么抗拒。反正大家平时也抄来抄去：哪款火了，市场部就马上进行分析，提交方案，研发部也得按照要求，制造出大同小异的产品。只要别打着原版的名号进行售卖——不过，那始终是公司该考虑的事情。
戚冬云购买的一共有五款，全是仿香。试过之后，戚冬云不禁感叹这位调香师的技巧之娴熟，手法之高明。虽然受限于原料，无法做到百分百还原。但在他看来，与原版的相似程度已经达到九成。
这么优秀的调香师，为什么会在网上售卖仿香呢？戚冬云不明白，拿起最后一瓶。
第六款是店主所说的福利，似乎是她本人的原创产品。因为是赠品，份量很少，装在一个小小的喷瓶内，大概还不到两毫升。
他记得群里说过，应该是……绿西普？戚冬云将试香纸在鼻尖一拂，仔细嗅闻。
当然是西普。清新的香柠檬、温柔的橙花、冷冽的白松香……以及阴郁的橡木苔和华美的玫瑰。在橡木苔那深绿色的阴影下，玫瑰褪去了娇艳的笑容，变得沉静、淡漠。它就像雨后的玫瑰园中，穿着黑裙，静静伫立的女人。当你和她搭话时，她只是一语不发，用眼神审视着来客。
很优秀，不仅仅是优秀。这是一只，作为商品出售也毫无瑕疵的作品。同为调香师，戚冬云忍不住将自己和对方比较。他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仅凭一个人能够作出完成度如此之高的作品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群里的人说，湛姐搞原创的速度大概是一个月一只，而是是根据群里大家的投票来，并非之前的存货。
一个月，做得到吗？戚冬云有点心惊。
“用了突厥酮，嗯，还有橡木苔的合成香基……原料其实一般，这技术很牛啊。”同事仍在分析着。和他对比，戚冬云却显得兴致缺缺：“小店铺么，没什么资金。”
他刷着手机，群里的大家依旧在嬉笑打闹，店主偶尔上来聊聊天，对一些新品作出辛辣的点评。她的朋友圈点进去，几乎都是一些上新、发货的通知，没有私人信息，也不见一两张生活照。
最近的一条，店主说：“二月拍的全部打包完毕，等待发出。自制的M01、F17几款还有库存，有意者私聊。”对于自己的原创，她竟然连名字都懒得起。
配图的照片上，一只纤长、洁白的手微微张开，里面放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昏暗的库房背景下，这只手，如同一朵洒着月光的晚香玉，娇艳欲滴。
他申请添加这只手的主人为好友。请求很快通过，他想了许久，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问：“M01、F17几款还有吗？”
店主秒答：“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