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月差人处理了下尸体,而后几人回到了大理寺。

    初因脸色极差,再一次把招魂铃给了莫君月:“护我肉身,若我一炷香未归,记得摇铃。”

    他神色凝重地问道:“我能与你一起去吗?”

    她摇了摇头:“这种事又不是打群架人越多越好。”

    灵台在上,点燃灵香,彼岸花开。

    她一手掐诀,一手覆上那尸体的额头。

    “吾以真魂,进汝念境,上愿开陈,与吾合形,助汝消念,往生轮回,念境之门,速听吾令,开!”

    屋内红光大闪,所有光芒齐聚至额间的彼岸花上,使之鲜艳欲滴。

    这一次,黑暗的时间似乎更长了。

    直至黑暗中突现了那一抹亮光,引领着她走向念门。

    眼前出现了两扇门,一扇门紧闭着,门上刻有张老三字样,应该是那具年老的尸体,厉魂的父亲。

    另一扇门就是适才的那一抹光,刻着秋月的字样,想必就是那厉魂的名字了。

    一具尸体中竟出现两扇念门?

    她推了推张老三的门,纹丝不动,黑暗如常。

    竟是......形神俱灭!

    秋月是借尸还念?还是二者神念合为一体了?

    若二者神念合为一体,那就太匪夷所思了。

    因为只有一方灭了另一方的魂魄再吞噬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张老三不是秋月的父亲吗?

    初因忐忑地走入了秋月的念门。

    甫一进入,春光大好,万里无云,又是在宫门口。

    她以为厉魂的念境必然怨气冲天,可没成想,竟是一片祥和。

    宫门口,秋月正哭着拜别父亲,身边还有一太监穿着的人。

    “好了,赶紧跟杂家进宫吧,若晚了杂家可担待不起。”

    张老三手中抓着一锭银子,不耐地扒拉开秋月抓着他裤脚的手。

    “能被宫里看上是你的福气,还不赶紧跟着公公前去!”

    “父亲,父亲......”

    秋月泣不成声,最终被公公带进了宫。

    画面一转,竟到了寒冬季,是今日发现尸体的那间郊外茅屋。

    茅屋外,一女子正在搓洗着脏衣,那双手被冻得发紫,飞雪之日竟只穿了件打了好几个补丁,且还短了一大截的春季衣裙。

    她一次次地哈着白气,试图把那双手回回暖,每一次落水皆是咬着牙眼眶含泪,似是徒劳的挣扎。

    仔细一瞧,竟是霜雪!

    “臭丫头,叫你给我去买酒,你怎么还在这儿洗衣服!”

    屋内张老三的破骂声不停。

    “养了你们两个赔钱货,你姐姐尚且还被宫里看上做宫女能卖几个钱,就你个死丫头,长成这副鬼样,卖都卖不出去!”

    他骂骂咧咧地跑出屋来,手中拿着个半空的酒瓶,走路摇摇晃晃。

    她被他一脚踢到了雪地上:“还不滚去给我买酒!小贱人,不听话的赔钱货!”

    霜雪的双眼充满了恨意,却很快压了下去,瑟缩着瘦弱不堪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茅屋。

    画面再是一转,是金缕衣。

    张老三一脸讨好地对着金缕衣的妈妈说道:“您看她这模样也不算丑,再多给点呗!”

    妈妈摇了摇手中的羽扇。

    “她这模样你放到任何一家青楼都只能做低等娼妓的命,你运气好碰到我心善肯收她,却还得寸进尺妄想要多点银钱,做梦想屁吃呢!”

    此时,一直垂首默不作声的霜雪猛地跪在妈妈面前。

    “妈妈,只要您肯收留我,做牛做马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惜,妈妈,求你,收下我!”

    那一刻,她的眼神坚定无比。

    初因觉得,她是真的想脱离那个家,情愿落入风尘都不愿继续待在那间茅屋内。

    春夏秋冬,年复一年,张老三拿着秋月宫中寄来的银钱,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从张老三收到的信中得知,秋月知晓霜雪被送去青楼后,愧疚不已。

    所以几乎月月托人带银钱出宫,望张老三能赎她妹妹回来。

    但张老三,却从未再去看过霜雪一面。

    画面再是变化,不知过了多久。

    许久未见的秋月竟以魂魄的形态出现在金缕衣内。

    初因猜测,秋月的执念,就是对她妹妹的愧疚,所以死后头七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金缕衣。

    但为何后来会变成厉魂呢?还吞噬了张老三的魂魄?

    很快,答案就出现了。

    霜雪不知何时竟学了些偏门术法,她从秋月来的第一天起就感觉到了。

    彼时她还只是凭借自己的魅功小有名气的花娘。

    她从黑市上买了牛眼泪和犀牛角。

    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了隐魂屏,把秋月的魂魄安藏在内。

    牛眼泪用以看见秋月,燃烧犀牛角配合隐魂屏可与鬼魂沟通。

    准备好一切,她开始了她的计划。

    “当初都怪你!若不是你,我压根不会被卖到青楼!若不是你,那死鬼也不会日夜把我当狗一样驱使!”

    秋月哀戚道:“妹妹,对不起,是姐姐没有护好你。”

    “你去宫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倒是替你承受这一切,我今日会变成这样,全是你造成的!”

    霜雪越说越委屈,捏着帕子的手不停地抹着眼泪。

    “我如今的处境你也看到了,举步艰难,金缕衣中到处都是比我漂亮的花娘,你如今不过是一缕阴魂帮不了我任何,你可曾记得母亲走之前你是如何答应她的?”

    秋月满脸的懊悔之色:“我答应母亲护你一生周全。”

    它似是下定了决心又道:“妹妹,你放心,我不去投胎,我会留下助你,守着你。”

    正值花魁选秀前几日,霜雪神似伤心地和秋月诉起了苦。

    “那个海棠一直看不起我,处处打压我,我刚来楼里之时,她还企图下药杀我......”

    初因冷笑,原来那花娘还真是秋月个傻大姐做的,霜雪指哪儿它打哪儿,都不带一丝犹豫的。

    沾上了人命官司,即使化了念,收去了地府,要想投胎也难了。

    秋月覆在了海棠身上,使之悬梁自杀后,自己的阴魂虽助涨了戾气,但力量却是越来越弱。

    此时,霜雪提议道:“姐姐,那个死鬼这样对我们姐妹俩,从小到大没有为我们做过什么,不如你吞噬了他的魂......”

    闻言,虽已有了戾气的秋月却依然不同意。

    “不可,他毕竟是我俩的父亲。父母生养之恩,你莫要过了底线。”

    说着,霜雪突然又哭了起来,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姐姐,你是不知......我,我......”

    在秋月的再三追问下,霜雪才开口说道:“那畜生根本不配为人父,他有一次,喝醉了酒,竟妄想对我......”

    “什么?!”秋月惊怒不已,此时原本不过些许的戾气瞬间化为了冲天怨气。

    压根不用霜雪再说什么,它冲出隐魂屏就直奔茅屋。

    本就是郊外,阴气幽森,方圆十里没有一人。

    黑夜之下,一声声惨叫从茅屋内传出......

    自此,那个善良的阴魂再也不复从前。

    “阿因,阿因。”

    念境中怨气大涨,招魂铃和莫君月的呼唤声声入耳。

    初因犹豫了半晌,并未离开。

    再等等,京城的连环杀人案还没到,霜雪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动机是什么还未知。

    画面再次一转,又是金缕衣内。

    “楼上京城五少已经候着了,你们谁愿意接?”妈妈问道。

    所有人纷纷后退了一步,如蛇蝎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霜雪还在原地:“我去吧。”

    妈妈欣慰地笑道:“当初我没看错人,也只有你会心疼我,不让我为难。”

    霜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妈妈的再造之恩,霜雪铭记于心。”

    这一切都被秋月看在眼里,它知道霜雪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它想要极力地阻止。

    但奈何,霜雪最后一点犀牛角也用完了,它说的话,霜雪听不懂,也不愿意听。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莫要多管。”她留下这句话后便决然而去。

    秋月再次见到霜雪之时,她衣不蔽体地躺在三楼某间屋内。

    刚一进入,除了事后那污浊之气,还有满室的血腥味。

    她身上满是伤痕,勒痕、鞭痕、烫伤、咬伤......

    数不胜数,竟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

    她犹如一个破碎的娃娃,眼神空洞,泪眸早已哭干,却还依然维持着那一抹职业假笑。

    念境中顿时怨气冲天,阴森的鬼气滚滚汇聚而来。

    后面的事初因不用看都已经猜到了。

    秋月未经霜雪的同意私自去找了那五人报复。

    杀了他们后为防止大理寺继续查下去连累霜雪,它便操控了那五鬼吓唬差役。

    此间事,孰是孰非,孰对孰错?

    不过是因果循环。

    就如,落。

    她亲眼看着他死在了她的面前。

    他死前眼中的错愕、失望、释然、庆幸、不舍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为了那滴泪随着他一起消逝。

    是她,是她亲手将他推了出去!

    是她,她将他养成,却也亲手杀了他!

    是她,她才是那个最恶的人!

    初因越想头越痛,她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倏尔跪地不起,紧抱着脑袋。

    额前的彼岸花好似在燃烧着,传来剧痛,灵魂被激烈地撕扯着。

    “阿因,阿因,快回来!阿因!”

    是谁在叫她?

    “阿因,阿因......”

    她缓缓睁开了眼,恍惚间莫君月的脸竟与落的容貌重叠在了一起。

    她抬起手,轻抚那滴眼角的泪痣,想要替他拭去:“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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