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我从车站接上大包小包的妈妈。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都是你爱吃的,吃口家乡饭,啥都能忘掉。”她不高兴的又加一句,“不是我要带的,是你爸非让带,这么沉,累死我了。”

    爸爸是个沉默寡言的技术咖,总是沉浸在工作中。

    妈妈操持整个家,一地鸡毛的琐碎生活把曾经一个吴侬软语的女子变成了悍妇。

    我曾经疏远母亲,不爱听她的碎碎念,如今当我为女儿的权益征战时,我才明白她身披名为母亲的铠甲。

    上周是陈燃第一次付抚养费的日子,那800块钱并没按照预期到达账上。

    意料之中。

    我打电话过去,这是我们离婚之后第一次联系。

    陈燃在那边冷笑,说账上没有余额,但是有现金,着急要就自己去拿。

    我立刻说好。

    他噎住,挂了我的电话,明显气到了。

    我在这边也气的浑身发抖。

    800块钱的抚养费已经很低了,陈燃那么抠门一个人,平时和同事吃饭都不会掏钱的人,居然说账上没有余额。

    我猜他要么是想恶心我,要么就是不想给,结婚六年,他知道我是个买菜都不好意思给人讲价的人。

    我请了几个小时的假,打车到他们单位,没有给他打电话,就站在公司大厅等他。

    陈燃在本地一家不错的企业工作,和我不同,单位没有食堂,我知道他每天中午都会和同事一起去附近的小吃店解决。

    果然,下班时间陈燃和好几个我认识的人一起出了电梯。

    其中一人见了我马上叫嫂子。

    我尴尬的笑。

    陈燃马上来了精神。

    “叫什么嫂子,我们都离婚了,可别耽误我发展下一春。”

    简直在拿不要脸当武器,不知道他是想羞辱我,还是在埋汰自己。

    我以前是不是眼睛漏液了,怎么会拿这种人当宝。

    大厅一时安静下来,那几个人走也不是,接话也不是,尴尬的互相使眼色。

    我的灵魂一分为二,一部分意识仿佛脱离,在人群外看着这场闹剧,除了陈燃一个沉浸其中的表演者,其余皆是被他拖下水的小丑。

    我忍着羞耻心,昂着头大声说,“是,离婚一个月了,以后见面叫名字就行,叫姐姐我都觉得老了。”

    我盯着陈燃,“你不是说账上没钱有现金吗?我过来拿了,赶紧把八百块钱的抚养费给了吧。一个月七千多的工资,你又住在你爸妈那边,有什么需求要花七千块钱去解决。”

    几个男人脸色各异,都听的明白,陈燃咬牙切齿。

    “钱在楼上呢,一会我吃完饭给你拿。”

    说完就想走。

    我一把扯住他袖子,力气大的让他领口的衬衫扣子崩开一个。

    陈燃的脸色立刻五彩纷呈。

    他长得不错,虚荣又爱惜自己的羽毛,用我们单位新进来的孩子的说话,就是特别STRONG。

    我知道怎么让他破防,自毁八百就行了。

    “我不是你秘书,也不是你仆人,没时间等你,现在上去拿,别让大家都不好看。”

    周围已经有其他人驻足了,另外几个人看情形不对,纷纷过来劝。

    陈燃铁青着脸拿钱下来的时候,还想说几句狠话的样子。

    我拿过钱,当着他们面,用非银行人员数钱的方式,一张又一张仔细数完放进兜里。

    “下次,希望你直接打到我卡上,别让我再来找你,再来的话就是法院执行人员了。”

    我转身就走。

    陈燃破功,在我背后破口大骂。

    他骂的难听,我却觉得特别爽,不是我被他虐惯了,而是想到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设终于没在同事面前控制住,我就觉得有种同归于尽的舒爽。

    但这舒爽没持续多久。

    回到单位,拿出被我揉烂的钱,还是躲到卫生间摸了一把眼泪。

    岁月打磨了我们外在的盔甲,却没教会内里那个柔软的小孩该怎么自愈。

    我把第一份“作业”交上去,梁衡很满意,说要请我吃饭,我说不用了,有活多给我介绍点吧。

    其实我是社交客套,想不到他当真了。

    两天之后就帮我介绍了另外一个小公司的财务工作,陪着我一起和对方见面。

    酒席上对我多有溢美之词,还帮我挡了不少酒,白皙斯文的脸染上浓艳的红。

    梁衡小我四岁,有种很纯粹的温柔,看起来单纯无害,在商业交流中却游刃有余,我认为他是天生的商人,能让人莫名产生亲近感。

    以我和他为数不多的接触,我只能猜测到他未婚。

    婚姻不算分水岭,孩子才是。人的心态会有在有孩子之后急剧变化,更有责任心更稳重,或者说,更苍老。

    我看梁衡一直像孩子,也可能我在单位除了管他妈叫经理,还叫姐。

    但这一天晚上,他让我有种被保护的感觉,我意识到,28岁是个男人的年龄。

    因为梁衡,我成功接到了这个工作,因为这家公司中层是梁衡同学。

    年轻的时候我特别不屑走这种关系,被社会反复教育后我认识到过往人生的所有都是一种积累。

    同学关系尤其可贵,代表了所有人青春,每个人都怀念,这份面子总能卖上一卖。

    我这个外地人干不过土著的人脉,而能搭上这种人脉也算是一种积累。

    梁衡给我开拓了更多的可能性,授我以渔,只要我做的足够好,外包会计大家一半愿意给熟人,轻易不会更换。

    这个月我接私活的收入相当于我工资的三分之一,这样我离婚以来对未来生活的慌张减少了很多。

    饭后,梁衡送走了他的老同学,转头看我。

    “熙姐,我送你。”

    我摇头,“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酒后的他没有那种一贯的深沉,笑的像个大学生,像一眼能看到河底的山泉水。

    “当然要叫个代驾,我遵纪守法。”

    我感觉他可能是上头了,有点担心,“不用这么麻烦,你赶紧回家吧,都这么晚了,柳姐要担心了。”

    他笑容敛了一下,“她比你大那么多,你该叫她阿姨。”

    “职场哪有叫阿姨的,你要害死我。”

    最后我还是同意他送我回去了,他说曹姐私下给他说过好几次,自己儿子心思粗放靠不住,让梁衡多照顾我多带带我。

    他的好忽然有了源头,我心安理得起来,也多了丝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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