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明华殿内灯火通明。

    休沐的沈院判被急召入宫,连着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候在偏殿,以便随时召唤看顾皇后的病情。

    宋冉琴心中不满,不敢发作,来不及换下用心装扮的华服,立即向明华殿而去。

    夜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院中的树叶被雨水打落满地,了无生息地躺在积成小水滩的砖石上。

    待她到时,各宫妃嫔已经坐在正殿中,宋冉琴本就心烦,一双眼睛扫过众妃嫔,无不巧妆华服,脸色紧绷。

    宋冉琴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甩袖走上最首位左下方的第一个位置坐下,手指轻轻敲响着桌面,语气比殿外夜雨还要寒凉,“各位妹妹就需得尽心尽力。”

    芯红不清楚皇帝这大晚上的让整个后宫前来侍疾的用意,不敢怠慢丝毫。

    将搭在容蓁额前的帕子换下,这才疾步出了暖阁来到正殿。

    已有宫女奉了茶,芯红从暖阁内走出,向各宫娘娘行了礼,“夜深露重,各宫娘娘辛苦前来。皇后娘娘尚未苏醒来,侍疾便劳烦各位娘娘们二人轮一时辰,轮流着来吧。未轮到的娘娘可先移步西偏殿歇息。”

    嫔妃们轮番侍疾,各个眼下都是深深的乌青,却无一人敢回宫。

    太阳越过殿顶,容蓁悠悠转醒,得知众嫔妃都在明华殿内轮流侍疾,容蓁被芯红扶起半靠床榻,轻声唤来绿芜为自己整理仪容,便让芯红将中嫔妃请了进来。

    众嫔妃进到暖阁,见皇后比平日略显苍白,身上覆着薄毯,纤细玲珑的身子在薄毯下若隐若现,加上难出其二的娇美的面容和华贵典雅的气质,仿若坠落尘间的仙子。

    众人见到皇后已无大碍,这才深深体会到中宫的安康对六宫而言的重要性,就连宋冉琴心底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暖阁里,凤面纹金卧炉里燃着安神香。

    容蓁睡久了,头还有些昏沉,强撑着精神吩咐芯红从小私库里挑了一些皇帝赏赐的东西,转而赏赐给她们,不多会便让嫔妃们跪安,各自回宫歇息。

    众嫔妃出了暖阁不久,容蓁抬眸看向一旁的芯红,眼里满是询问。

    “娘娘,奴婢也不清楚。”

    芯红将昨夜的事事无巨细一一说给容蓁听。只是萧誉求助之事,容蓁当时昏迷着,芯红忙于伺候并不知情。

    听完芯红的口述,容蓁有些迷惑。

    “杏花糕?”她看向近处桌上摆着的杏花糕,她自小喝药怕苦,幼时随两位兄长去东宫,是太子楚然让人准备的一盘杏花糕,与两位兄长哄着,才使得她喝完了药。

    且自那之后,每每喝完药都会吃几片,去一去嘴里的苦味。

    楚绍如何知晓她这较为私密的习惯?

    “陛下竟也舍得让淑贵妃过来为侍疾。”

    容蓁伸手揉了揉额头,沉默了半响,“罢了,你将杏花糕拿来,大抵是喝了药的缘故,醒来便觉着嘴里苦的很。”

    这时,殿外有宫女传话,就见沈院判亲自端了熬好的药进来,“微臣听闻皇后娘娘醒了,特意为娘娘请平安脉。”

    沈院判替容蓁请完脉。

    容蓁点头,“本宫知道了,有劳沈院判,绿芜去送送沈院判罢。”

    “沈院判请。”绿芜伸手引路。

    -

    半月后。

    沈院判日日请脉,终于点头松口气道:“娘娘已痊愈。”

    容蓁只觉头顶密布的乌云散去,就连院里树下长出的杂草此时见着都格外好看。

    沈院判前脚出了明华殿,容蓁后脚就着芯红的搀扶下了暖榻,换了鹅黄牡丹绣绸缎罗裙,坐在梳妆台前让芯红为自己梳妆。

    自那日夜里过后,楚绍再未踏入过后宫半步。

    听闻江南巡盐道、吏部尚书朱祺祥以及郑氏族长的罪召已下,贩卖私盐死罪是免不了的,两日后行刑,三人所有家产没收国库,三族连坐其余人也都变卖为奴。

    最让她烦心的事已了,兄长怕她病中烦闷,特意从江南寻了几个有意思的话本子托人捎给她,算着时日快要起身回京了。

    想到此处,今日早间,系统冷不丁响起第二个支线任务完成的声音,如今郑氏一族在江南的资源都已多多少少都入在萧誉囊中,只盼他虽为南疆人却能为江南子民着想多行益事。

    她缓缓阖上眼,““系统,我要第二个支线任务的奖励。””

    【奖励为“前世因果”的第二条线索:萧誉前世救宿主,是因为他喜欢您】

    阖上的眼听闻瞬间睁开,满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容蓁还想多问,也知系统规则,想知道得更多,还得继续完成后续的支线任务,“下一个支线何时开启?”

    【下一个支线任务的前置条件需宿主与萧誉好感度超过50分。】

    50分!这么高!

    她感到一阵晕眩,差些厥过去。

    “娘娘可要是去向陛下请安?”芯红给她绾了个环髻,发髻中央戴着镶了三颗东珠的金凤钗,又添了几支珠钗,瞧着贵气掩住了那丝几乎难以发觉的病气这才满意。

    只觉得自家娘娘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别说男人见了移不开眼,同为女子的自己都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容蓁看着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道:“按礼是该去,但江南盐税一案牵连颇广陛下怕是不得闲,况且常明知的案子还未有定论,他未必就愿意见着本宫,何必徒惹是非,还是在这宫里随意转转吧。”

    芯红了然地点头,伸手扶容蓁起身。

    后者垂眸思忖片刻后吩咐道:“你还是指个机灵点儿的人去趟金銮殿告知陛下一声吧。”

    殿外早有备好的凤辇,芯红指了殿内最机灵的小太监跑一趟金銮殿,这才回身与绿芜一同搀扶着容蓁走出了明华殿。

    时近辰时,御道上仅有洒扫的宫人,有些清寂。

    凤辇在御道上摇摇缓行,宫人们远远瞧见,立即停下手里的活,恭敬地低头跪拜。

    今日天气晴好,微风吹拂起辇中人的青丝,只听辇中人伸出洁白的手打起幕帘喊了“停”,待凤辇停稳,芯红靠近辇边垂耳等候吩咐。

    “躺了十多日,身子松软,本宫想下去自己走走。”话落,搭着芯红伸过来的手,走下辇,柔软精致的凤鞋踏在青玉铺的御道上,缓缓而行。

    -

    金銮殿里,楚绍将手群臣联名为常明知求情的奏折扔到一旁,面上带了几分怒意。

    自从常明知下狱,每隔几日就有这样的折子递上来。他一直压而未发,想看看容家到底在朝堂之中占了多重的分量。

    可几个月下来,奏折不减不增,其中分寸把握的极为恰当,让他拿捏不住发作的机会,心中烦闷无法疏散。

    楚绍手撑在御案上揉了揉眉心,余光扫到沈院判让人送来的脉案,伸手拿了过来翻了翻。

    恰时,王乾躬身入殿内,“陛下,明华殿的宫人来报,皇后娘娘已大好。”

    “哦?既然大好为何不亲自来金銮殿?”楚绍放下脉案,眉头拧住,眸光一凝瞬间冷了下去。

    王乾缩了缩脖子,诚惶诚恐道:“回陛下,那宫人说娘娘知陛下政务繁忙,怕打扰陛下,又怕陛下挂念,这才打发了人来禀告,并送来了些点心。娘娘关心陛下龙体,望陛下勤政之余注意休息。”

    楚绍知这话多半是王乾胡捏,还是宽了心脸色缓和,他收回视线覆手放下手中那本脉案,又继续翻看起其他的奏折来。

    -

    容蓁下了凤辇,走了一小会,微微有些气虚,扶着芯红绿芜二人道:“找处安静的地儿,咱们歇息会儿吧。”

    芯红见自家娘娘脸色比出来前苍白了不少,抬头看了看附近,“再过三道宫门才是御花园,不如去最近的芙蓉亭吧。”

    容蓁点点头,芯红有些心疼,搀着容蓁的手不自觉用力,脚下却放缓了些,一行人向芙蓉亭走去。

    “常大人的处置可曾下来了?”

    “回娘娘,不曾。”

    “罢了,陛下未必肯放过拔除容家羽翼的机会。”

    言语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芙蓉亭。

    芯红已铺好了软垫备了茶食,扶着容蓁缓缓落座。

    容蓁微微气喘坐下,抬眸看去,亭子四周花圃里种满了恰值时节的菊花,红的、黄的、绿的,惹人挪不开眼。看了好一会,她脸上起了疲惫之色,干脆闭着眼睛养神起来。

    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青丝随风而动。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人眼里,足下有短暂的一顿。

    “娘娘,似乎有人正往咱们这儿走来。”芯红瞧见那人的目光落到了容蓁身上,弯腰在容蓁耳旁低声说道。

    容蓁闻声睁开眼,恰好与远处那人四目相对。

    那人被这双杏眼瞧着,漆黑的眼眸看向容蓁那单薄的身子,不自知地皱起了眉,感觉她这段日子似是清减了不少。

    容蓁点头,看着那人走近。

    不过呼吸间,已到了芙蓉亭。

    那人微微躬身,对容蓁见了礼,眼波流转没有了往日的清寒,对她绽开一抹笑容,仿佛融化了冬日冰霜,分外温暖。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容蓁心下惊异片刻,身旁不少宫女早已悄悄红了脸。这真是一张到哪儿都是扰人心神的脸,笑着接过话,“萧世子,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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