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辇轻晃,珠帘摇曳。

    风拂过,撩起容蓁鬓边的碎发。

    夕阳的余晖洒在宫墙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连风都带着暖意,没有往日那般凛冽。

    容蓁轻轻掀开珠帘一角,御道两旁的树木被夕阳染成金红,如同燃烧的火焰。

    她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重担,在这一刻,终于卸下。

    “芯红。”容蓁轻声唤道。

    “公主……”芯红连忙上前,恭敬地问道。

    “你觉不觉得今日这宫里的景色,比往日好看许多。”容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娴静的浅笑。

    芯红顺着容蓁的目光望去,只有熟悉的宫墙与树木,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但她能感觉到,公主的心情定是极好的。

    容蓁放下珠帘,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微风轻拂,这风,竟也带着一丝温情。

    -

    金色的光晕渐渐被殿宇的阴影吞噬。

    步辇缓缓停下,厚重的明华殿匾额,朱红色的殿门紧闭,两侧的白玉石狮,在余晖的照耀下,活过来般,威风凛凛。

    容蓁睁开眼,殿门前黑压压跪了一片,似黑色的潮水,绿芜领头跪在前,低着头却挡不住笑开的颜,领着众人高呼:“恭迎长公主殿下!”。

    容蓁扶着芯红的手,缓缓走下步辇。绣鞋落地,踏在落下阴影的青石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声音,亦似踏在了容蓁的心上,让她从方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都起来吧。”声音一如往常,清冷而平静。

    “谢长公主殿下!”

    容蓁缓缓抬步,走向明华殿。

    绿芜连忙起身,快步走到容蓁身侧,与芯红二人一同扶着往殿内走去。

    殿内,燃着安神香,混着淡淡的脂粉味,清幽淡雅。

    金丝楠木的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泽,雕刻着祥云瑞兽的屏风后,香炉里袅袅升起淡青色的烟雾。

    “芯红,绿芜。”容蓁在雕花木椅上落座,姿态优雅。

    二人立刻上前,垂首恭立。

    “长公主府那边,皇兄已派人清扫。”容蓁轻抚着扶手上的祥云纹路,“让人收拾收拾,今晚之前,咱们就搬入长公主府。”

    “是。”芯红和绿芜齐声应道。

    明华殿内顿时忙碌,衣箱打开,绫罗绸缎叠放整齐,珠宝首饰小心地装入锦盒。

    宫墙深深,禁锢了容蓁多少年华。如今,终于可以离开。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容蓁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阿誉。”她轻声唤道。

    熟悉的清冽气息靠近,宽阔的衣袍轻拂过她的裙摆,一股淡淡的冷香萦绕在鼻尖,那是萧誉身上的甘松香。

    未等她回头,一双手臂从身后环绕住她,轻轻一拉便将她圈进了温暖的怀抱。

    萧誉的下巴轻轻抵在容蓁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殿内原本忙碌的宫人,早在萧誉入殿时被芯红绿芜二人带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满室静谧。

    “阿蓁……”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以后,我便不能夜探明华殿了。”那语气中带着七分可怜,三分埋怨,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容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气逗笑了。

    她微微侧过头,伸手覆上萧誉环在她腰间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方才与皇兄用膳时,我已与他提起,放你回南疆。”容蓁柔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安抚,“相信不日,你便可回去了。”

    环在她腰间的手指猛地收紧,稍稍用力几乎要将她嵌进身后人的骨血里。

    萧誉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仿佛腊月寒冬的飞雪。

    殿内原本温暖的空气,似乎也凝结成冰,连方才燃着的安神香,似也失去了温度,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停留在窗棂上的蝴蝶,扑扇着翅膀消失在窗外的金红色余晖里,只留下空荡荡的窗棂,像一幅失去了色彩的画卷。

    萧誉猛地松开了手,侧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却照不出他眼底的情绪。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明暗交错,更显深邃。

    容蓁瞧着他脸上神情的瞬变,心也随之一沉。

    他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良久,才低低地开口,声音沙哑,“我帮你收拾。”话落,转身往散落的箱笼去,他背对着容蓁,宽阔的背影像孤零零的树,看起来竟有些萧瑟。

    方才的温存,仿佛一场幻梦。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物件轻碰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容蓁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阿誉……”她轻轻唤道。

    所唤之人仿佛没有听到,继续收拾着她的衣物。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落寞,像一只受伤的孤狼,独自舔舐着伤口。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碎金般洒落在红木箱笼和散落的锦缎上。

    容蓁望着萧誉宽阔落寞的背影,心口一阵抽痛。

    他正一件件将她的衣物叠放整齐,动作轻柔,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疏离。

    容蓁挪开步,轻轻走到他面前,开口唤道:“阿誉。”

    他手中的动作顿在空中,缓缓抬起头,看向容蓁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焦距。良久,才起身面对着容蓁沉默不语。

    容蓁的心猛地一紧,她伸出手,轻轻抚上萧誉的脸颊。

    他的脸颊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你怪我放你回去?”她轻声问道。

    萧誉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不,阿蓁,我怎会怪你。”声音沙哑,“我只是……舍不得。”

    他的声音,那样低哑,那样克制,却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她的心。

    容蓁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能感受到他深深的压抑。

    萧誉眼底的落寞,刺痛了她的眼睛。

    “阿誉……”容蓁再次唤他,萧誉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焦距,像潭死水。他的睫毛很长,小扇子般轻颤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容蓁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冰冷的脸颊,感受着肌肤的纹理。

    她的心,猛地一抽。

    容蓁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翻涌的情绪,终是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

    他的脸,依旧冰冷。

    容蓁深深地凝视着萧誉,须臾,她已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再顾不得许多。

    深深地吻住他。

    他的唇,凉薄,没有温度。她用舌|尖勾着他的唇,轻轻将那凉薄的唇撬开。

    像冬日里,飘落的第一片雪花。

    但她吻得热烈,几乎要将萧誉融化。在容蓁的触碰下,渐渐回暖。

    一点点的温热,从他的唇瓣传递到她的心里。

    殿内,檀香袅袅,光影斑驳。

    容蓁感受到萧誉睫毛的轻颤,像是振翅欲飞的蝶。

    她心疼的紧,环住他脖颈的双手更加用力。

    金色的余晖洒落在他们交缠的身影上。

    萧誉起初没有回应。僵成一尊雕塑,任容蓁吻着。

    他的身体和心,冰冷一片,冻的他生疼。

    可渐渐地,环在容蓁腰间的手,不受控的开始收紧。

    两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萧誉开始回应她的吻。

    起初是迟疑的,小心的。而后,似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萧誉紧紧地拥着她,想将容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个吻,不再温柔。

    萧誉的手,穿过容蓁的秀发,紧紧地扣住她的后脑勺。

    交缠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缠绵动人。

    殿内,寂静无声。

    只有彼此交缠的水声,呼吸声,和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

    殿内,安神香的味道依旧清淡,却掩盖不住两人之间浓烈激荡的情愫。

    散落在地的锦缎,像幅静默的画卷,见证着这缠绵悱恻的一幕。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将相叠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要将这一刻的温存永远地定格。

    -

    落日熔金,宫墙被染成艳丽的橙红。宫殿的琉璃瓦,在夕阳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数十辆马车,首尾相连,绵延数十米。车身上,都印着金色的皇家徽记。

    除了容蓁进宫时带的嫁妆,还有二哥赏赐的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每一辆马车,都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马儿膘肥体壮,毛色油亮,一看便是万里挑一的良驹。

    宫门口,禁军侍卫列队相送,盔甲鲜亮,刀枪林立。

    容蓁坐在雕花马车里,掀开帘子,望向渐渐远去的宫门。

    “公主,可是舍不得?”芯红轻声问道。

    容蓁放下帘子,轻轻叹了口气,“说不上舍不得,只是……这心里说不清为何,空落落的。”

    马车内铺着柔软的狐裘毯子,各色精致的点心摆在小几上,却丝毫引不起她的食欲。

    容蓁抚摸着腰间一枚玉兰状镶金琉璃坠,眉间轻蹙,眼底似有萤虫闪烁。

    马车外,车轮滚滚,马蹄声声。

    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地从宫城的侧门驶出,绵延近百米,场面颇为壮观。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另一番景象。

    去岁春日,十里红妆,绵延不绝。

    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爆竹声声。

    容蓁靠在车壁上,眼神空洞,望着车顶精美的雕花。

    风吹过,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风带起帘幕,携着落花留在她的发间,肩头,像极了那日飘洒的喜纸。

    那时的楚绍可曾想过,会有死在她手中的一天?

    容蓁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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