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蓁刚领军西征,楚钧便催兵部尚书事无巨细地奏报后勤供给。因左相一职在宋珺落马后,尚无合适人选,不少双眼睛都紧盯着这位置,个个做起事来矜矜业业。

    西秦与南疆楚燕两国接壤,三方常战乱,楚钧镇守漠北前,曾在与西秦相接的奉合小县城待过两年。两年内,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十多次。

    大军开拔那日,盛京城内万人空巷,百姓不知领军何人,但晓这人来自容氏。前有容平章查破江南盐税案,在整个楚燕名声大噪。后有先皇托孤容相,年轻俊貌的容家二公子,镇守漠北令人胆颤的常胜将军成了当今圣上。如今,西秦屡次骚扰边疆百姓,挺身而出的还是容氏将才。

    容氏,在百姓眼里不禁又高大许多。

    容蓁出城不久,脑中响起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完成第三个任务,宿主可随时获取第三条“前世因果”线索】

    她想:萧誉终究还是回南疆了。

    抵达奉合县,已是半月后。五万兵马日夜兼程,在离奉合县十多里的杞山安营扎寨。

    容蓁安排布防,吩咐灰头土脸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各司其职整顿军务后原地休息,自己则一头扎进营帐中。

    她摊开羊皮地图,借着昏黄烛光,细细研究奉合县地形。山脉纵横,河流交错,皆是一道道天然的屏障。

    容蓁纤细的手指沿着蜿蜒的线条移动,眉头紧锁,忽然眸光凝重,心底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立即起身,朝营帐外而去,她环顾四周,果真如她所料!

    “副将何在?”

    四位副将离她不远,闻声立刻聚来,单膝跪地,“末将在!”

    容蓁目光落在四位副将头顶,他们曾随二哥征战南北,皆是二哥心腹,也只有他们四人知晓她真正身份。

    容蓁收回目光,展开地图,指尖点在杞山的位置,“此处,当真是杞山?”

    副将互看一眼,皆肯定道,“回将军,正是杞山。”

    容蓁眸色暗沉,指尖沿着地图上的山脉河流缓缓移动,“奉合县北依杞山,南临清水河,易守难攻。”

    “而杞山……”她顿了顿,语气凝重,“四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出口,易攻难守。”

    容蓁猛地抬头,看向正对她的副将,“探子回报,可曾提及奉合县附近有埋伏?”

    “回将军,探子回报,奉合县附近并无异常。”

    容蓁心往下沉,不安的情绪蔓延。五万大军驻扎于此,一旦敌军来袭,后果不堪设想。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已至黄昏,此时再拔营前行,若前方有埋伏,身后这五万将士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她不能冒这个险。

    “传令下去,加强巡逻,务必小心谨慎。”

    “是!”一副将领命而去。

    容蓁看着地图上被群山环绕的杞山,如鲠在喉。望着如墨漆黑的苍穹,她想起自己的能力,吹响口哨。不多时,空中传来回声,青羽和小灰振翅飞来。

    它们落在容蓁肩头,偏着脑袋鸣叫,一旁三副将惊诧对看一眼,这段时日他们从未发现这对鹞子,看这情景分明是容将军所豢养。

    容蓁开口:“叮嘱探子时刻注意峡口动向,派人布设好风向鸟随时注意方向,每隔一时辰与我汇报,再让将士们收集柴火,放在离峡口百步的位置,切记!越多越好。”

    剩下的三副将领命而去。

    容蓁才低声道:“明日太阳照顶前,你们两都守在峡口的另一端,若有情况立即来告知我。”

    话落,两只鹞子再次振翅飞远,往峡口方向而去。

    残阳如血,染红了嶙峋的山峰。

    远处,将士们正忙碌着,搬运柴火,加固栅栏。

    容蓁的目光看向峡谷唯一的出口,那里狭窄逼仄,似巨兽的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若她为西秦领军,绝不会放过这绝佳的偷袭机会。

    入夜,杞山被黑暗笼罩。

    容蓁披着厚重的披风,站在瞭望台上,寒风猎猎,吹得她衣袂翻飞。

    远处,峡谷口如黑色裂缝,深不见底。

    “报!”一个探子单膝跪地。

    “说。”

    “峡谷内并无异动。”

    容蓁微微蹙眉,心中不安愈发强烈。

    难道是她多虑了?

    不,绝不可能。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继续探查,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

    探子领命而去。

    “将军,喝点热水吧。”一副将递来温热的陶壶。

    “多谢。”容蓁接过,暖流顺着喉咙流淌,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突然,远处传来振翅声,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

    是青羽与小灰!

    “报!”一个探子飞奔而来,脸色煞白。

    青羽与小灰已落至容蓁肩头,发出长鸣:“峡谷口发现敌军踪迹!”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容蓁高声下令,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探子已至跟前,她急声问:“多少人马?”

    “约莫……八万!”

    八万!

    容蓁心头大震,果然不出她所料。

    西秦竟真的在此设伏!

    几乎同时,峡谷口传来喊杀声,震耳欲聋。

    无数火把从峡谷口涌出,一条火龙样蜿蜒而来。

    西秦的伏兵,出现了。

    容蓁眼带杀意,“点燃柴火!”

    早已准备好的将士立刻点燃堆积在峡谷口的柴火。窜起一道火墙,将峡谷口封堵严实。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熊熊烈火夹杂着浓烟,朝着峡谷涌去。冲在最前的西秦士兵猝不及防,被烈火吞噬,发出凄厉惨叫。后方的士兵见状,纷纷止步,不敢再向前一步。

    一片火海,照亮了整个峡谷,浓烟滚滚,遮天蔽月。

    四副将分立容蓁左右,将她围在中后方。四人瞧着前方不断蔓延的火龙,眼底尽是惊奇。

    出征前楚钧曾将他四人宣入御书房长谈,听闻长公主挂帅领军出征时,无人不意外,更无人赞同。

    可如今,他们相望一眼,心终有了底气。

    趁火势渐微。

    “冲出去!”容蓁拔出佩剑,高声呐喊。

    “冲啊!”五万将士如猛虎下山,冲向峡谷口。

    喊杀声震天,火光映红了夜空。

    容蓁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宛如战神,在火光中浴血奋战。

    青羽和小灰盘旋在空中,不时俯冲而下,直击敌军双眼。

    容蓁挥剑斩落一西秦士兵的头颅,鲜血溅了她一脸。

    热辣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更加清醒。

    “杀!”她厉声喝道,声音嘶哑。火光映着她冷峻的地狱修罗般面容。

    楚燕五万兵马,因容蓁提前部署占了先机,士气高涨。“杀!杀!杀!”楚燕将士的喊杀声震天动地。

    他们像尖刀,直|插早已乱成散沙的西秦军队。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染红了脚下焦黑的土地。

    容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目光凌厉地扫过战场。厮杀声震耳欲聋,火光下,每一张脸都显得狰狞可怖。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挥剑,将面前的西秦士兵砍翻在地。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五万楚燕将士,钢铁洪流,势不可挡。

    西秦的伏兵虽有八万之众,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攻打乱了阵脚,楚燕将士勇猛,一时之间,竟被杀得节节败退。

    战斗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天已微亮。

    西秦的八万伏兵,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

    营帐内,灯火通明。

    四位副将围坐在桌旁,低声议论。见容蓁进来,四人连忙起身行礼,看着她走来时的目光中多了敬重,“将军。”

    容蓁微微颔首,走到桌旁坐下,“各位有何见解?”

    “将军此计甚妙,末将佩服。”

    另一副将附和道:“是啊,先前末将等还担心将军年轻,缺乏经验,如今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容蓁面上无丝毫轻松和得意,目光扫过四人,“此战虽胜,但西秦绝不会善罢甘休,仍需随时注意敌军动向。”

    “是!”四人齐声应道。

    “今日众将士都辛苦了,西秦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待清扫战场后就让大家好好歇息修整吧。”容蓁挥了挥手,“四位今夜劳累,都下去休息,明日再做打算。”

    四人再次行礼,退出营帐。

    夜风呼啸,卷起帐帘一角,灌入一丝凉意。容蓁拢了拢披风,帐内烛火摇曳,跳跃在她清冷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容蓁并未休息,若非她早有准备,恐怕这一仗,胜负难料。

    “青羽,小灰。”容蓁轻声唤道。

    两只鹞子正用喙仔细清洗着羽毛,听见容蓁呼唤,飞落在她的肩头。青羽亲昵地蹭蹭容蓁的脸颊,小灰则用它尖锐的喙,轻啄容蓁的战甲。

    容蓁抚摸着它们的羽毛。

    “今夜也辛苦你们了。但还有事需要你们去,帮我截住峡口另一端放出去的所有信鸽,悄悄的,一个不留。”她低声吩咐。

    青羽和小灰振翅高飞,消失在夜空中。

    容蓁回到桌案前,拿起油灯,走到挂在营帐中央的地图前。地图上,西秦与楚燕的边界线犬牙交错,被她用朱砂笔重重描绘的峡口,尤为醒目。

    今夜一战,她以奇兵突袭,出其不意攻下峡口。

    出征前二哥曾向她提起,常年驻扎在奉合县接壤处的是西秦主帅狄戎,此人老谋深算。

    即是老将,又怎会如此轻易中计?

    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摩挲,目光看向峡口另一端,西秦腹地的一座城池——凉州。

    凉州,西秦重镇,驻扎着西秦最精锐的军队。狄戎若真中计,定会向凉州求援。故此,容蓁放出青羽和小灰,截获所有从峡口放出去的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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