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都越近，路越好走。
春日午后，温而不燥，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路边野花的香味吹进马车，和着马蹄声哒哒，分外好睡。
从永宁到京都是一段不小的距离，楚映和阿青一路北上月余，纵有再好的精力也疲了，午睡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醒。
林嬷嬷朝睡梦中的二人翻了个白眼，低低地骂了句，“懒货”，下一刻自己也忍不住打起了张口，眼泪滑过高高的颧骨没入衣领。
这马车实在逼仄，要不是主母吩咐，她才不愿意跑到京都远郊来受这罪。
一个私生野种，从小养在偏远的永宁，有什么好接回京的，不如就在当地随便寻个人家嫁了，也省了一番事。
不过这小野种长得倒当真不赖，五官标志，肤白且细腻，唇不点朱胜似点朱，虽穿着一身不时兴的旧衣粗布，但即便放在京都那些人人称赞的淑女里面，也是一等一的相貌和气场，更别提她自己亲自喂养的那两个楚家嫡女。
接楚映回来这段路程，这丫头表现得还算安分守己，事事都先问过她，叫人叫得也很亲切，瞧着像是个好拿捏的。
可林嬷嬷活了大半辈子，看人这件事上早成了人精，绝非是相信表里如一的人。
想到这里，她狠狠瞪了一眼楚映，若是楚映敢掀起什么幺蛾子，她第一个就要收拾她。
后者像察觉到她的怒意一般，眉头紧蹙，皮下眼珠来回快速移动，忽然一声怒斥：“你敢！”
楚映从噩梦中惊醒，脸上还有些许迷蒙。
林嬷嬷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心声被听到了，抚着胸口埋怨，“我的姑奶奶啊，你到底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梦，想吓死我不成？”
楚映缓过来后立刻陪笑，“对不住啊，林嬷嬷，我也不知怎的，从永宁这一路到京都，做梦总爱梦见小时候的事，情绪有些激动唐突了您，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林嬷嬷挤出笑，拢了拢袖子，“无妨无妨，只是姑娘在梦里属实生猛了些。”
“林嬷嬷放宽心，我平时不这样。”
才怪。
楚映刚刚出生时，楚泰远赴京都赶考，竟一举夺魁，在京都里做了官。
楚家虽从原来的茅草屋变成越来越好，直至现在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但从此后她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娘整日里病恹恹的，精神和脑子都不太好，五岁时就离开了她。
自记事起，耳边总有流言说她不是她爹的种，就连府里的下人也常当她面嚼舌根怀疑她的来历。
楚映自小就被左一个私生女右一个野种的叫，她从来都是左一拳右一拳地还回去，丝毫不留情。被打之人若是向家人告状或是告官，更是免不了一顿皮肉苦，以至于后来那些流-氓和地头蛇们看到她都会尊称一声“老大”。
往事休提，现如今的她因为很久没人招惹过，再加上她发现伪装自己可以省很多力气，性情已经收敛了不少。
阿青也醒了，替楚映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些畏缩道：“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永宁吧，京都盘龙卧虎，水比永宁深多了，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楚映在永宁时因身份尴尬，原是没有随从婢女的，阿青还是她临走时老太太临时拨过来的，做事倒是勤快，再苦再累毫无怨言，比一般婢女也仔细慎重些，只是人缺了几分胆气，一路上不知道说了多少打道回府的话。
再次听到阿青这么说，楚映没有不耐烦，耐心开导道：“你也说了京都盘龙卧虎，况且还有天子坐镇，治安可不是永宁能比得上的，在这遇到危险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再说了，我爹……”
楚映叫“爹”这个字时有些不习惯，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他好歹是个正三品的侍郎，自是有些能耐的。”
“姑娘这话说得对，咱们京都啊，治安是相当好的，整座城池都由三皇子亲自指挥看守，还有京都里的人呐，都是见过世面的，起码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不像永宁那等乡下地方的人，粗鲁野蛮尚未开化……”
提到京都的好，林嬷嬷就眉飞色舞，格外起兴，傲然的模样别提有多神气，楚映却恰时地咳嗽了几声，林嬷嬷这才记起楚泰也是从永宁考上来的，有些难堪地僵在那里，“当然不是全部，不是全部。”
楚映知道林嬷嬷那是变着法儿的想贬低她呢，和在永宁的楚府中人相比，她对她的偏见只会更甚，而不会更少。
她也知道林嬷嬷是被派出来故意探她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能耐，竟用得着那位主母如此煞费苦心——还未曾谋面就想着让林嬷嬷下毒害她。
如果楚映猜的没错，那瓶毒药现在还在林嬷嬷的袖子里。
这京都的水，看来的确深不可测。
马车拐了一个弯，路愈见宽敞，道上也热闹了起来，三不五时就有一辆马车经过她们身旁。
那些马车或宽敞豪华或典雅尊贵，相较之下，楚映她们所乘的马车就显得极为寒碜，途中还被故意挤占了几次道路。
京都庞大的身躯依稀可见。
即将抵达这个天底下最繁华最负盛名的城池，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
“小姐，我感觉我像做梦一样，您看见没有，那真的是京都！”阿青撩开轿帘，又欣喜又紧张。
十七年前，楚泰初次看见京都的身影时，也是这般吗？
五年前，她的兄姐被接回京都时，也是如此吗？
“小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见楚映没什么反应，阿青回头担忧地问道。
楚映：“我没事，只是像你一样，觉得有些不现实罢了。”
林嬷嬷这时扯过帘子重新放下，板起脸教训道：“女子应当矜持内敛，莫要坏了规矩。”
阿青收回手，低头坐在原地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
楚映递给她一块饼：“吃点东西吧，又不是天大的罪过，女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阿青睁大眼睛，林嬷嬷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女子岂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她刚要发作，一个妇人的惊呼声传来：“啊——怪物！怪物杀人啦！”
马匹嘶鸣，风骤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几辆马车周围，便凭空出现十几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
不知道他们是谁，却知道他们都是来索命的。
无意中看见那泛着肃杀之气的面具，阿青浑身微微抖动，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怎么办？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林嬷嬷也面露惊惧，“怎么会这样？前面可就是京都！这群人好大的胆子。”
楚映挑眉，觉得林嬷嬷的反应属实好笑了些，“林嬷嬷不知道这群人的来历吗？”
“我知道什么……你不会以为是我派人来杀你的吧？”林嬷嬷双目怒睁，愤怒的同时神情却有些不自然。
“难道不是吗？”楚映忽地捉住林嬷嬷的右手，“那嬷嬷可敢将袖中瓶子里的东西吃掉？”
出乎意料，楚映的手劲奇大，林嬷嬷吃痛，见被拆穿也不再隐瞒了，“哎呦，这帮人真不是我找来的，我哪有那本事啊，我袖子里的只是一般的泻药，我真的只是想给你们个下马威罢了，没想过害你们命啊！姑娘你快放了我吧。”
楚映仔细盯着林嬷嬷，突然轻轻一带，将她的身子拉到一边，几乎就在同时，一把冒着寒光的剑穿过她刚刚所在的轿壁。
剑招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至少四品。
江湖武者与朝堂官员一样，有着一套对应的等级划分，最次是不入流，然后到九品、八品……等级越往上武功越强。
一个四品的高手，不要说林嬷嬷和她身后的主母，就算是楚泰也绝不可能一次性召集这么多。
见一击不中，那人又连续绕着马车刺了几剑，出剑收剑速度极快，却愣是没有伤到马车里的人分毫。
那轿子十分之小，里面又坐了三个人，早已被填得满满当当，没有理由刺不中。
身为四品高手，他平生极少失手，从未遇到过眼前这种情况，这时不免有些慌乱。
当剑出现在楚映面前，正准备收回时，楚映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双指将剑身夹住。
风吹起马车的窗帘，楚映对着那个看起来略显滑稽可笑的面具灿烂一笑，“喂，小弟兄，还得练啊。”
殊不知这一幕正好被对面马车的一个青年人尽收眼底，青年人看得痴了，直到一桶画卷被剑气卷得稀碎才死了老婆般地哀嚎。
不过这会已经没有黑衣人搭理他了，他们都被楚映的那一声挑衅吸引了目光，围上了她所在的马车。
楚映知道自己的话给自己惹了祸，见躲不过，正要出马车会一会这群四品高手，这时一支羽箭劈空而来，正中那位小弟兄的胸口，其他几个靠得近的黑衣人也纷纷被一剑贯穿！
“好箭法！”楚映心中暗暗赞叹，估摸着远处射箭这人肯定得有高阶一品的实力。
京都卧虎藏龙，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一群御城护卫将黑衣人又重重包围起来。
片刻之间，形势已然扭转。
楚映收回即将迈出去的脚，对林嬷嬷友好地笑道：“三皇子办事不错。”
这话没说明白，既可以理解为真诚夸赞，同样也可以认为是对京都城防的讽刺。
经过刚刚那一遭，林嬷嬷早就被吓破了胆，却不敢再对楚映不敬，只好讪讪地也回以一笑。
危机暂且解除，楚映伸了个懒腰，跺了跺脚，对瑟瑟躲在马车底的车夫道：“李叔，启程吧。”
*
三皇子府，一只红隼在笼子中不停地拍打着翅膀。
这只红隼是只雄鸟，背部赤褐色的羽毛油光发亮，两眼下各一条黑色的纵纹沿着口角垂直向下，眼睛明亮清澈却夹杂着愤怒和委屈。
像这样的猛禽，被折断双脚困在笼中无法自由翱翔，注定是无法心平气和的。它借翅膀之力站起来，尝试几次无果后，在未知恐惧的催使下急促地“吱吱”叫唤。
“这红隼叫起来竟如此哀切，像个握在手里的小鸡崽子一样。”褚江一向剑不离手，听着这叫声于心不忍起来，将剑放到苍彬手中让他代为保管一下，随后手伸向笼子安抚地摸了摸红隼的背。
苍彬撇嘴将剑一扔，冷冷道：“自己的剑自己拿着，还有殿下的东西不要碰，不然打你我可不会手软，我的弓箭也不是吃素的。”
褚江收回手，把剑重新护在怀里，哼了一声，“碰一下怎么了！殿下才不会那么小气。像你这种人啊，永远不会有朋友，更不会有兄弟。”
苍彬不置可否，忽而转过身弯腰垂目恭敬行礼：“殿下。”
褚江见陆云沉到来，立刻收了和苍彬玩闹斗嘴的心，肃了面孔，行过礼后便绕到陆云沉身后，将轮椅缓缓推到红隼面前，“这是二皇子刚刚派人送过来的。”
春日午后，温而不燥，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路边野花的香味吹进马车，和着马蹄声哒哒，分外好睡。
从永宁到京都是一段不小的距离，楚映和阿青一路北上月余，纵有再好的精力也疲了，午睡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醒。
林嬷嬷朝睡梦中的二人翻了个白眼，低低地骂了句，“懒货”，下一刻自己也忍不住打起了张口，眼泪滑过高高的颧骨没入衣领。
这马车实在逼仄，要不是主母吩咐，她才不愿意跑到京都远郊来受这罪。
一个私生野种，从小养在偏远的永宁，有什么好接回京的，不如就在当地随便寻个人家嫁了，也省了一番事。
不过这小野种长得倒当真不赖，五官标志，肤白且细腻，唇不点朱胜似点朱，虽穿着一身不时兴的旧衣粗布，但即便放在京都那些人人称赞的淑女里面，也是一等一的相貌和气场，更别提她自己亲自喂养的那两个楚家嫡女。
接楚映回来这段路程，这丫头表现得还算安分守己，事事都先问过她，叫人叫得也很亲切，瞧着像是个好拿捏的。
可林嬷嬷活了大半辈子，看人这件事上早成了人精，绝非是相信表里如一的人。
想到这里，她狠狠瞪了一眼楚映，若是楚映敢掀起什么幺蛾子，她第一个就要收拾她。
后者像察觉到她的怒意一般，眉头紧蹙，皮下眼珠来回快速移动，忽然一声怒斥：“你敢！”
楚映从噩梦中惊醒，脸上还有些许迷蒙。
林嬷嬷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心声被听到了，抚着胸口埋怨，“我的姑奶奶啊，你到底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梦，想吓死我不成？”
楚映缓过来后立刻陪笑，“对不住啊，林嬷嬷，我也不知怎的，从永宁这一路到京都，做梦总爱梦见小时候的事，情绪有些激动唐突了您，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林嬷嬷挤出笑，拢了拢袖子，“无妨无妨，只是姑娘在梦里属实生猛了些。”
“林嬷嬷放宽心，我平时不这样。”
才怪。
楚映刚刚出生时，楚泰远赴京都赶考，竟一举夺魁，在京都里做了官。
楚家虽从原来的茅草屋变成越来越好，直至现在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但从此后她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娘整日里病恹恹的，精神和脑子都不太好，五岁时就离开了她。
自记事起，耳边总有流言说她不是她爹的种，就连府里的下人也常当她面嚼舌根怀疑她的来历。
楚映自小就被左一个私生女右一个野种的叫，她从来都是左一拳右一拳地还回去，丝毫不留情。被打之人若是向家人告状或是告官，更是免不了一顿皮肉苦，以至于后来那些流-氓和地头蛇们看到她都会尊称一声“老大”。
往事休提，现如今的她因为很久没人招惹过，再加上她发现伪装自己可以省很多力气，性情已经收敛了不少。
阿青也醒了，替楚映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些畏缩道：“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永宁吧，京都盘龙卧虎，水比永宁深多了，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楚映在永宁时因身份尴尬，原是没有随从婢女的，阿青还是她临走时老太太临时拨过来的，做事倒是勤快，再苦再累毫无怨言，比一般婢女也仔细慎重些，只是人缺了几分胆气，一路上不知道说了多少打道回府的话。
再次听到阿青这么说，楚映没有不耐烦，耐心开导道：“你也说了京都盘龙卧虎，况且还有天子坐镇，治安可不是永宁能比得上的，在这遇到危险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再说了，我爹……”
楚映叫“爹”这个字时有些不习惯，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他好歹是个正三品的侍郎，自是有些能耐的。”
“姑娘这话说得对，咱们京都啊，治安是相当好的，整座城池都由三皇子亲自指挥看守，还有京都里的人呐，都是见过世面的，起码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不像永宁那等乡下地方的人，粗鲁野蛮尚未开化……”
提到京都的好，林嬷嬷就眉飞色舞，格外起兴，傲然的模样别提有多神气，楚映却恰时地咳嗽了几声，林嬷嬷这才记起楚泰也是从永宁考上来的，有些难堪地僵在那里，“当然不是全部，不是全部。”
楚映知道林嬷嬷那是变着法儿的想贬低她呢，和在永宁的楚府中人相比，她对她的偏见只会更甚，而不会更少。
她也知道林嬷嬷是被派出来故意探她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能耐，竟用得着那位主母如此煞费苦心——还未曾谋面就想着让林嬷嬷下毒害她。
如果楚映猜的没错，那瓶毒药现在还在林嬷嬷的袖子里。
这京都的水，看来的确深不可测。
马车拐了一个弯，路愈见宽敞，道上也热闹了起来，三不五时就有一辆马车经过她们身旁。
那些马车或宽敞豪华或典雅尊贵，相较之下，楚映她们所乘的马车就显得极为寒碜，途中还被故意挤占了几次道路。
京都庞大的身躯依稀可见。
即将抵达这个天底下最繁华最负盛名的城池，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
“小姐，我感觉我像做梦一样，您看见没有，那真的是京都！”阿青撩开轿帘，又欣喜又紧张。
十七年前，楚泰初次看见京都的身影时，也是这般吗？
五年前，她的兄姐被接回京都时，也是如此吗？
“小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见楚映没什么反应，阿青回头担忧地问道。
楚映：“我没事，只是像你一样，觉得有些不现实罢了。”
林嬷嬷这时扯过帘子重新放下，板起脸教训道：“女子应当矜持内敛，莫要坏了规矩。”
阿青收回手，低头坐在原地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
楚映递给她一块饼：“吃点东西吧，又不是天大的罪过，女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阿青睁大眼睛，林嬷嬷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女子岂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她刚要发作，一个妇人的惊呼声传来：“啊——怪物！怪物杀人啦！”
马匹嘶鸣，风骤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几辆马车周围，便凭空出现十几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
不知道他们是谁，却知道他们都是来索命的。
无意中看见那泛着肃杀之气的面具，阿青浑身微微抖动，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怎么办？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林嬷嬷也面露惊惧，“怎么会这样？前面可就是京都！这群人好大的胆子。”
楚映挑眉，觉得林嬷嬷的反应属实好笑了些，“林嬷嬷不知道这群人的来历吗？”
“我知道什么……你不会以为是我派人来杀你的吧？”林嬷嬷双目怒睁，愤怒的同时神情却有些不自然。
“难道不是吗？”楚映忽地捉住林嬷嬷的右手，“那嬷嬷可敢将袖中瓶子里的东西吃掉？”
出乎意料，楚映的手劲奇大，林嬷嬷吃痛，见被拆穿也不再隐瞒了，“哎呦，这帮人真不是我找来的，我哪有那本事啊，我袖子里的只是一般的泻药，我真的只是想给你们个下马威罢了，没想过害你们命啊！姑娘你快放了我吧。”
楚映仔细盯着林嬷嬷，突然轻轻一带，将她的身子拉到一边，几乎就在同时，一把冒着寒光的剑穿过她刚刚所在的轿壁。
剑招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至少四品。
江湖武者与朝堂官员一样，有着一套对应的等级划分，最次是不入流，然后到九品、八品……等级越往上武功越强。
一个四品的高手，不要说林嬷嬷和她身后的主母，就算是楚泰也绝不可能一次性召集这么多。
见一击不中，那人又连续绕着马车刺了几剑，出剑收剑速度极快，却愣是没有伤到马车里的人分毫。
那轿子十分之小，里面又坐了三个人，早已被填得满满当当，没有理由刺不中。
身为四品高手，他平生极少失手，从未遇到过眼前这种情况，这时不免有些慌乱。
当剑出现在楚映面前，正准备收回时，楚映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双指将剑身夹住。
风吹起马车的窗帘，楚映对着那个看起来略显滑稽可笑的面具灿烂一笑，“喂，小弟兄，还得练啊。”
殊不知这一幕正好被对面马车的一个青年人尽收眼底，青年人看得痴了，直到一桶画卷被剑气卷得稀碎才死了老婆般地哀嚎。
不过这会已经没有黑衣人搭理他了，他们都被楚映的那一声挑衅吸引了目光，围上了她所在的马车。
楚映知道自己的话给自己惹了祸，见躲不过，正要出马车会一会这群四品高手，这时一支羽箭劈空而来，正中那位小弟兄的胸口，其他几个靠得近的黑衣人也纷纷被一剑贯穿！
“好箭法！”楚映心中暗暗赞叹，估摸着远处射箭这人肯定得有高阶一品的实力。
京都卧虎藏龙，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一群御城护卫将黑衣人又重重包围起来。
片刻之间，形势已然扭转。
楚映收回即将迈出去的脚，对林嬷嬷友好地笑道：“三皇子办事不错。”
这话没说明白，既可以理解为真诚夸赞，同样也可以认为是对京都城防的讽刺。
经过刚刚那一遭，林嬷嬷早就被吓破了胆，却不敢再对楚映不敬，只好讪讪地也回以一笑。
危机暂且解除，楚映伸了个懒腰，跺了跺脚，对瑟瑟躲在马车底的车夫道：“李叔，启程吧。”
*
三皇子府，一只红隼在笼子中不停地拍打着翅膀。
这只红隼是只雄鸟，背部赤褐色的羽毛油光发亮，两眼下各一条黑色的纵纹沿着口角垂直向下，眼睛明亮清澈却夹杂着愤怒和委屈。
像这样的猛禽，被折断双脚困在笼中无法自由翱翔，注定是无法心平气和的。它借翅膀之力站起来，尝试几次无果后，在未知恐惧的催使下急促地“吱吱”叫唤。
“这红隼叫起来竟如此哀切，像个握在手里的小鸡崽子一样。”褚江一向剑不离手，听着这叫声于心不忍起来，将剑放到苍彬手中让他代为保管一下，随后手伸向笼子安抚地摸了摸红隼的背。
苍彬撇嘴将剑一扔，冷冷道：“自己的剑自己拿着，还有殿下的东西不要碰，不然打你我可不会手软，我的弓箭也不是吃素的。”
褚江收回手，把剑重新护在怀里，哼了一声，“碰一下怎么了！殿下才不会那么小气。像你这种人啊，永远不会有朋友，更不会有兄弟。”
苍彬不置可否，忽而转过身弯腰垂目恭敬行礼：“殿下。”
褚江见陆云沉到来，立刻收了和苍彬玩闹斗嘴的心，肃了面孔，行过礼后便绕到陆云沉身后，将轮椅缓缓推到红隼面前，“这是二皇子刚刚派人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