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乐水迅速往下坠落,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她挣扎地在空中转过身,四肢张开,内功一动,减缓了落地速度。

    若下面是水,则不一定会死,只需要等人来救自己。

    可这是昆仑,没人啊!

    李乐水心中委屈万分,她好心好意帮助狐妖,没想到又被骗了,这次还是以生命为代价。

    想着,泪水滴落,被气流向上吹走。她没看到,那些被向上吹走的泪水落到石壁上,发出点点荧光,然后,像一枝树根似的,向下延伸。

    不知道下降了多久,没有预兆地,李乐水突然停在了空中。

    她慌乱张望,四处依旧是黑暗,但不是山洞的光线黑,是那种不合常理的黑,和高家主母屋里一样。

    这时,从深渊上方传来一阵钟声,声波如浪,整个山都被震得摇晃。

    李乐水捂住耳朵,等声音散尽,面前竟出现一点纯白的光,像颗珍珠。她抬起手,轻轻触碰上去。

    白光忽地扩大,她大叫一声。熄灭后,李乐水发现自己已不在深渊之中,而是飘在一个数百丈高的洞里。

    这洞里一反外面冷意,格外的热,低头一看,洞底全是火红滚烫的岩浆,翻滚着,热浪不断袭来。

    岩浆之中,有一高台矗立,上面端坐了一个人,妖气冲天。

    还真有妖,原来小狐妖没骗人,这是她父亲吗?

    李乐水小心翼翼地靠进,只见男人穿了一件单薄黑衣,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薄唇高鼻,长得格外俊朗,可看久了,又觉得让人心生畏惧。

    更有趣的是,男人有一头很长的银白发丝,几束发尾链接到洞壁上,从发尾以下,洞壁上结了层层厚霜,一直延伸到靠近岩浆的地方才消失。

    头发全白了,应是狐妖父亲。

    忽然,李乐水身体不受控制地朝那人飞去,眼看就要撞上,她忙抽出桃木剑,希望借男人身体抵住吸力。

    谁知,平时墩得连豆腐都切不开的桃木剑,居然一剑刺进男人身体。

    李乐水跌到他怀中,慌慌忙忙地起身把剑拔出。

    没想到,拔出的剑并不是自己的桃木剑,而是一把泛着仙气,锋利无比的剑。

    陆吾猛地睁开眼睛。

    眼睛里没有瞳仁,只有死白的眼白。

    李乐水懵了三秒后,丢开剑大叫着跑开。

    背后伸出一只手,扣住自己后颈,一把将她拉回,冰冷的手指轻点了下她脸颊上被狐妖抓破的伤口。

    李乐水疼得呜了一声,伤口裂开,滴落一滴血在陆吾指尖。

    血顺着手指指纹渗入,他缓缓握起拳,抬手,朝下方岩浆用力一击。

    翻滚的岩浆平静下来,然后,李乐水看到,岩浆之下有一丝淡蓝朝上浮现,再一定睛,是冰从底往上冻住了岩浆。

    底部岩壁长出霜,很快向上,与原本有的冰霜连为一体,瞬间,一股极强的力量爆发,直向上冲破山洞顶。

    洞顶瞬间垮塌,无数沙石倾泻而下。

    李乐水挣脱开后颈的手,朝石壁跑去,不料一块巨石直向她砸来。

    她躲避不及,只能蹲下身去捂住脑袋。

    一想到师父他们可能永远无法找到这里,自己可能永远要被埋在这蛮荒之地,心里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可等半天,也没有等到巨石。

    李乐水抬头,只见身后男人已起身,眼睛还是白的,双手下垂,像没有意识死尸似的。

    但在他头顶有一圈法盾,泛着洁白无瑕的光,把所有沙石全都挡开。

    李乐水缓缓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陆吾。洞顶坍塌发出的咆哮、沙石砸在法盾上的巨响似乎听不到了,只有那双无神的眼印在李乐水瞳孔中。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轻轻碰了他的脸。触感冰冷至极,像是死了千年的人。

    雷声突响,李乐水吓得收回手,抬起头,却见洞顶已经坍塌完。

    洞外,原本春和日丽的昆仑山,不知何时乌云滚滚,正洋洋洒洒地下起大雪来。

    雪落到陆吾头发上,把长得不可思议的银发从石壁压下,如瀑布般铺满整个石柱台。

    头顶的法盾消失,陆吾好像被什么拽了一下,往后跌了一下,坐回石柱上,毫无生机。

    李乐水顺着银发往下看去,只见有部分岩浆破开冰封,正像只手一样扯着他的发尾,想把他扯下去。

    再看陆吾,也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没有意识,努力地与岩浆对抗着。

    李乐水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说要就狐妖父亲就要做到,翻了翻身上,那张“钥符”也不知丢哪了,只好捡起地上的仙剑,走到男人身后,举剑,对准他的银发就一砍。

    银发如丝,砍断的部分很快散开,像雪一样,落到洞底的冰上。

    与此同时,陆吾闭上眼,再睁开时,一双银灰色的瞳仁出现。

    他摆脱了岩浆的束缚,慢慢起身,看向李乐水,然后视线往下。

    李乐水手里的剑立刻脱手,飞入陆吾手里。

    陆吾横过剑,修长的手指抚过剑身,剑面反射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他不屑地笑了一声,松开手,剑直插入底下的冰中。他抬了抬手指,卷起数寸冰,把剑封住。

    做完这一切,才再次把视线移回面前的小道士身上。

    李乐水抓住包裹的带子,问道:“你……你是狐妖的父亲吗?”

    陆吾歪了下脑袋,灰色眸子淡淡看着她。

    李乐水比划道:“就是,一只那么大、红色的狐狸,她让我来找你的。等等,难道你不是她父亲?”

    陆吾抱起手,朝李乐水走去。

    李乐水连连往后退,“我我我,我可能认错了,不好意思。”

    陆吾停在李乐水一步外,凑近打量了她,抬起眼,道:“人族。”

    他的声音低沉,像刚才的钟声一样,悠扬地回荡在洞内。

    李乐水点了点头。

    陆吾叹了口气,似是可怜、又是可惜。接着脚尖点地,轻巧地朝洞顶飞去。手上也拈了法力,准备一出去就把整个洞炸了。

    这时,李乐水大声对陆吾道:“如果你有个狐妖女儿,那别忘了她在外面等你,下次别被人族抓了。”

    陆吾在洞口处顿住,转过身,挑起眉,看向她。半晌后,打了个响指,李乐水应声倒下。

    *

    李乐水听到鸟叫声,醒了过来。

    自己在昆仑外的那片松树林之中,天光已经亮了,刺得人睁不开眼。

    李乐水揉了揉脑袋,坐起身,看见陆吾坐在树下,抱着手,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李乐水问道:“找到你狐妖女儿了吗?”

    陆吾道:“你是谁?”

    “我叫李乐水,是个道士,”李乐水慢悠悠地捡起包裹站起,“不过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把你和你女儿带回青丘。”

    陆吾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想懂,问道:“你怎么去那的?”

    “哪儿?”李乐水回过神来,“噢,是那只小狐妖带我去的,她不是你女儿吗?”

    “本君无嗣。”

    李乐水奇怪,“那她带我去那干嘛呢?”

    “你是道士,她是狐妖,你要杀她,她要杀你,有何不可。”

    李乐水皱起眉,摇了摇头,“不会,我没有要杀她,我只想把她带回青丘,那是她的家。她肯定也不会是为了杀我。”

    陆吾觉得这道士脑子有问题,刚才不应该心慈手软。

    但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陆吾打量了几下她,道:“你救了本君,本君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李乐水挠了挠脑袋,问道:“你也是妖吧?你是什么妖?”

    陆吾微微昂起头,“本君乃陆吾。”

    “鹿?你是鹿妖?”

    陆吾皱眉,才要说话,被李乐水打断。

    “那你确实不是狐妖的父亲,”李乐水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和狐妖,一起乖乖随我回青丘、或者你们鹿族的家乡,好好生活,别在人族地界游荡,哪怕你们没有伤人的心,人族也会因为害怕伤你们的。好吗?”

    聒噪。

    陆吾揉了揉太阳穴,他还有大事要做。

    于是从怀里丢出一片乌黑的羽毛,说道:“等你想好,烧这片羽毛。”

    说完,一个响指,消失不见。

    李乐水追无可追,捡起羽毛,仔细看了看。

    太阳落在羽毛上,羽毛反起金色,如流光一般波动,精美无比。

    她才不会烧呢,这东西拿回去,可以作为师兄文允清的礼物。

    一想到文允清,李乐水痴痴笑起来。

    文师兄是李乐水见过最好的人,他是无极宗首席道君之一,也是大庸国三皇子、神虎军少将军,更是李乐水唯一的师兄。

    师父教李乐水法术、武功,文允清则教她生活。

    从无极宗琐事到凡间万事,他手把手教,李乐水小时候笨,连打水都打不会,师父甩手不干,他却从不生气,温柔的一遍又一遍地教导。

    等李乐水大了些,他又经常带李乐水下山偷吃烤鸡、喝烧酒,月上三竿回宗时李乐水走不动,文允清便背她上七七四十九层台阶,带她回家。

    文师兄每次下山驱妖,都会给李乐水带当地特产。这次,她终于有可以报答的他的礼物了。

    文师兄会喜欢吗?要不给它绑个金链,不,给它放在带钩上,文师兄那么英俊,配上这金乌羽,一定很好看!

    李乐水喜滋滋地收好,突然意识到狐妖还没抓到,还得搞清楚狐妖为何要骗自己。

    李乐水回了西兰城,打算先去高家问问狐妖回来过没。

    高家大门紧闭,门口还挂了素布,有人死了。

    她赶忙走到后门,扣了扣,家仆打开,一看到李乐水,嘴张得比鸡蛋还大,活像见了鬼似的。

    “你……你居然还活着?”家仆惊道。

    李乐水试探地问道:“我看你家挂起素布,是有人不在了吗?”

    家仆提起这事就恼火,责怪道:“你不是道士,不是驱妖吗?怎么追着狐妖出去,你消失了,狐妖倒回来了。昨夜,那狐妖潜入我府,咬死了人!!”说着,流下泪来。

    李乐水内疚,忙道:“实在抱歉、实在抱歉,是我的问题,这样,我现在进去,一定把狐妖抓走可以吗?”

    家仆摸了把泪,恶狠狠道:“人都死了,还需要你做甚!”说完,就要关门。

    李乐水赶紧挡住门,道:“可狐妖还在府里,别人也有危险。”

    家仆推了她一把,“家主早请了厉害的人来。你这破道士,下次先把法术练好再出来骗钱吧!”

    然后,不等李乐水回答,一把关上门。

    李乐水看着青木色的大门,自责地叹了口气。

    门对面包子香味飘来,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李乐水更自责了,觉得自己除了会饿什么都不会。

    更何况自己兜里最后两文钱也给了茶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包子铺老板见对面一个道士打扮的女子直勾勾盯着自己,连忙收摊离开,临走时,还嘟囔道:“贫道贫道,还真是贫啊。”

    李乐水只好低着脑袋往城外走去,打算去林子里打条鱼填饱肚子。

    西兰城是东西交汇之地,街上的商贾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个个意气风发,只有李乐水灰头土脸。

    突然,她听见一声熟悉的响指。

    再一抬头,整条街的人就像雕像似的定在原地,鼎沸的街道变得寂静无声,连空气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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