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亭,我从大学相识相知相恋了十年的男人,背着我偷了人,偷的还是我的好朋友,柳惜时。

    我以前从不相信女人有什么第六感的,直到今天。

    在长期的高压工作状态下又遭遇母亲离世,痛苦堆积,我因此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病休已一年多的我突然觉出不对劲,在他忽冷忽热的态度里找出蛛丝马迹,决定跟踪他到公司。

    公司是在我父母支持下我和他一起努力的成果。我们相识相恋于大学,我在他被指认是傅家私生子后遭遇名流权贵嘲笑的时候不离不弃,而他也在我父亲被构陷破产自杀后同样不离不弃地帮我料理一切。

    我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到达公司,我长驱直入,轻车熟路进到他办公室,从前我总在这里等他。

    办公室最里面有休息间,隔音一般,听得出来里面人做的很克制,但是依然不用我靠近声音就暴露得彻底。

    一门之隔,听着里面两个熟悉的声音,我像个瞬间失掉生机的幽魂,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她坦白?”

    “再等等,等我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之后再说……”

    “还要等?你是不是舍不得了?怕要了她的命?”

    “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看见就烦,怎么可能舍不得,我们之间还有财务问题需要理清,如果你不想国外的房产出问题你就消停点。”

    “随便你,反正你再拖下去她起了疑心,知道了她爸妈的事我看你怎么收场,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不如让她永远闭嘴……你轻点……”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进去和他们撕打起来了。

    与其说撕打不如说我单方面发疯,傅亭慌乱中牵制住我,我被他摁住,瘦出的一把骨头撞在墙上,疼得五脏六腑一起悲呼。

    “……江林松你疯了吗??闹够了没有!”

    耳膜嘶鸣间只听见这一句。

    抬头,傅亭神色里惊疑和不耐烦清晰可见。

    他松开我,扯了一把头发,转身坐床上,喘着气点了一根烟,

    沉默和我无声的悲哭共存。

    “行,反正你看见了,事实就这样,你也看见了,这日子我他吗也过够了,离婚吧。”

    “离婚?现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眼泪糊成一片,笑得整个人抖如筛糠。

    “傅亭你他爹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呢??我撞见了你说离婚了,人要死了你说活够了,你怎么不去死?”

    “七年,我掏心掏肺了七年,你就这么对我??”

    声嘶力竭后我突然平静下来,

    “柳惜时,告诉我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柳惜时,我的“好朋友”。说来也有意思,她是我在公司认识的最合得来的人,漂亮,爽朗,大气,热情,虽然设计方面欠缺,但是是个有头脑的生意人,我的身体还能支撑工作的时候她是公司得力员工,我给她的评价是聪明得体有分寸感。

    现在头脑用到我老公床上了。

    柳惜时堪堪穿好衣服低头站在角落,抿了半天嘴不出声,我直接吼出来:

    “问你话呢哑巴吗?!”

    柳惜时浑身一抖,

    “林松我……”

    “一年了,我们在一起一年了。”傅亭在旁边,作一副破罐子破摔样子,吐出几个字。

    一年……

    放你爹的。

    撒谎也只要撒一年,傅亭,你个千刀万剐的。

    一年,我一个人,和不可控的情绪交战无数次,想从楼上一跃而下的心情燃起又掐灭的那些日日夜夜,也从未感受如此刻般的残忍。

    傅亭反而像卸了千斤重担一样坐回床上,垂着眼满不在乎了。

    “我们明天就去把手续办了,公司以你现在的情况只能归我,其余财产按律师建议分配,只要你安静配合我肯定不会亏你,事情闹得不体面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这事算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嫁给我我也没亏过你,你身体这个样子我们也是互相折磨,离了两清。”

    “两清?柳惜时,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我妈我爸的事儿是什么?说话!”

    柳惜时眉头一跳,一旁的傅亭忙接上话:“是……”

    “我没问你!”

    “我父亲公司到底怎么回事?当年那件事谁是参与者,谁是主谋?”

    柳惜时听完,终于放下了那一点虚伪的羞怯惶恐,带着几分嘲弄冷然开口:

    “林大小姐,你心里应该已经门清,就别自欺欺人了,你猜猜你亲亲老公曾经半死不活的公司如何振作起来的?”

    我和她不过十米的距离。傅亭在一旁没反驳,低头叼烟扯了她一把。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了我爸妈公司被查出安全问题的前前后后,他那殷勤异常的表现。

    我痛苦地捂住头,喊不出,睚眦欲裂。

    脑袋昏昏沉沉。

    我晃晃悠悠站直,身体靠着阳台,一下摸到了上面放的烟灰缸。

    “傅亭,你这辈子欠我得太多,扒下你的皮都是便宜你了。”

    “你遇到我的时候像被傅家弃养的一条狗,我可怜你,我心疼你,我爱上你,没想到你骨子里真是一条上不得台面的贱狗,一日下贱终生下贱!”

    “傅亭,你记得你结婚那天怎么对我说的吗,”

    “你说,背叛的人不得好死!!——”

    砰

    砰

    砰

    。

    “啊!!!!!!!!!”

    “杀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糊了我一手,我抬眼去看,柳惜时跑出去,跑到一半摔倒在地,歪歪扭扭爬出去,形容狼狈,全然不似平时的体面,毕竟后面有索命鬼。

    指甲掉地上两个,硕大的贴钻闪闪发光,和我手上的是同款,我们前天一起去做的。那天是我病中难得的健谈,难得有点爱上阳光。

    阳光……

    我转身,太阳已经落山了,一点落日垂死挣扎,但依然璀璨。

    晴空万里啊。

    我追了过去。

    屋里全静下来了。

    ……

    我站到日头落山。动了动手指,痛得张不开,应该是断了,手上的血干在皮肤上,像多了一层皮。

    我转身打开门准备出去。

    门外站着个人。

    顶楼的灯没开,只有落地窗漏进来的一大片夜天光,灰沉沉盖着男人和他的影子,我一眼先看见了他露出的半截手臂,二一眼看见他拎着西装,往上第三眼看清了他的半张脸。

    谁来着……啊,傅朝雪,傅亭他哥。

    浑身的血好像又活过来了,从脚冲到头顶。

    我往后虚空摸索了一把。

    “想连我也一起?”

    傅朝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碎刘海遮住了外面射向眼睛的光,暗地看不清情绪。

    不过就算看得清也没什么用,我已经想不明白什么了。

    他欺身上前,透过我肩膀往门里看。

    然后和我四目相对。

    我突然不受控制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也不躲,就让我掐。屋子越来越黑,看不清他的脸色,不知道掐了多久,听见他喉咙破碎的呕声,我松开了手。

    手实在太疼了,疼得我太阳穴发麻。

    “疼……疼……真疼……”

    我说出来了。

    我佝偻着身子,双手对握,突然一双比我的大一圈的手包了上来。

    “疼就松开。”头顶的声音哑得跟三个月重感冒老烟嗓一样。

    我甩开他的手,直奔一个方向。

    我知道哪里能通向顶楼。

    “别跟过来!”

    傅朝雪追上了,想伸手拦我,我发疯一样的挣脱,继续跑,直到楼梯通道他把我按在角落,死命抱住我。

    “江林松!”

    等喘气声渐渐平息,他继续说:

    “我有能力带你走,你先藏在这儿,我去处理尸体,我能帮你。”

    “……然后呢?东躲西藏一辈子?”

    “不需要,你信我。”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是他先对不起你!”

    “傅朝雪……所以你跟过来是干嘛的?”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傅朝雪神色急了起来,

    “江林松,你去洗手然后跟我下去,一定没事的,没人会怀疑你,只要出了这个门……”

    “傅朝雪,你先回答我。”

    “……谁知道呢,贱得慌吧。”

    “那就别管我,让开。”

    “让开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你真想让我挨枪子儿?”

    “我不想挨,我也不想不接受惩罚,你让开。”

    “江林松……”

    我堵住他的嘴,然后认真地告诉他:“傅朝雪,我活够了。”

    我透过他雪亮的瞳孔看到我现在这副精气神,都快憋不住笑了。

    傅朝雪沉默,眼眶慢慢发红,松了手。

    他还是没走,跟我上了天台。

    “你确定吗,真的要跳下去?”

    他在我后面一米的距离,风裹着他哑不成声的话送进我的耳朵。

    “不,我会等在这让警察抓走我进去biubiu。你赶紧滚,别妨碍人民警察执行正义。”

    “到死都是这副嘴和腚长反了的德行。”

    傅朝雪走过来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

    “真糙……你现在脸跟鬼一样,还不如鬼有精气神呢。”

    “真该死啊……”

    “你刚才怎么不把我掐死呢。”

    他长叹了口气,尾音都变了,头抵在我肩上,不一会儿衣服透过来潮湿。

    “你快点走吧……”

    “跳楼很疼的,真的,万一没死成瘫痪了……”

    “大哥,这38层。”

    “哼哼。”

    傅朝雪抱住我咬着牙笑出声。

    “掐死和摔死哪个更好?你选一个。”

    “傅朝雪你真有病。和以前一样有病。”

    “你还记得呢,谢谢啊。”

    “不用客气。”

    “你当初为什么和他结婚?”

    “因为喜欢,因为和他一起开心。”

    “后悔了吗?”

    “后悔死了。后悔没听我妈的话。”

    “我问你后悔喜欢他吗?”

    “……不后悔。”

    “……好。”

    傅朝雪沉默一瞬,突然把我整个人抱起来冲上了平台边缘。这里夜风更猛,两个人头发缠成死结。

    背后是深渊。他背对风,一手抱住我,一手拨开我的头发,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周围已经漆黑一片,我眼睛迎着风睁不开,想对视,眼泪出来了。

    “你现在跳下去也就一副骨头架子了,瘦得跟楼兰干尸一样。”

    “傅朝雪你松开我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赶紧滚!!!”

    “我给你垫吧垫吧,怕水泥地硌着你。”

    “傅朝雪!!!”

    最后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心口疯狂的跳动和一点温热是我那辈子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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