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无人追上来之后,白绯寒伸手扯了扯容若珩的领口,示意他停下来。

    “送我回浮华殿。”白绯寒忍着痛道。

    “姐姐,他将你伤成了这样,若他将你认出来,你该如何?”容若珩停下脚步,将怀中的白绯寒抱得更紧了一些,她身体的温度很低,容若珩想尽力地让她暖和起来,虽然他的身体也是一片冰凉。

    白绯寒将手摁在伤口处,此刻,手心已被鲜血浸染。她闭着眼睛笑了笑:“若他认出我来,回宫找我却发现我不在,我日后又应当如何啊?”

    到那时,白绯寒便已经坐实了刺客的身份,燕王交给她的任务,恐怕也是难以完成了,而白绯寒的解药,怕是再也无法拿到了。

    容若珩的身形顿了顿,不想将白绯寒放开。他垂下眸子看了看怀中的白绯寒,只见她眉头紧锁,嘴唇苍白,平日里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也被阖上,这样的白绯寒,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力气。

    容若珩突然觉得,她这样也很好,至少,她可以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了。

    然而白绯寒却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幽幽道:“很喜欢我这样吗?”

    被拆穿的容若珩不恼也不怒,脸上绽开了笑容:“姐姐这副模样,我倒想将你永远囚在身边了。”

    白绯寒没说话,容若珩以为她不想再反驳自己了,然而下一刻,他便发觉有一条冰冷的蛇攀上了自己的脖颈,耳边传来了“咝咝”的声音。

    白绯寒半睁着眼睛,眸中满是狠戾之色:“囚?这个字,并不适合我呢。”

    “再说一遍,送我回浮华殿。”

    ——

    半刻之后,白绯寒终于回到了浮华殿,将那烦人的容若珩遣走之后,她叫云留在门外候着。

    白绯寒:“若裴宥前来,你尽力将他拦住,若拦不住,切记不要动武,放他进来找我。”

    云留看着浑身是血的白绯寒,担忧地点了点头,随后听从白绯寒的命令,等候在门外。

    待屋中终于清静下来,只剩自己之后,白绯寒将那夜行衣脱下,之后藏到了床榻之下,随后,她为自己简单地包扎了伤口。

    过程之中,她一直在回想着自己和裴宥之间的打斗,不得不说,单论功力,裴宥在她之上,可她若再用些别的手段,今日受重伤的怕就是他了。

    但裴宥最后的那一剑,令她生出许多疑问来,她同裴宥过招的时候,对方使出的可都是杀招,怎么最后一剑,却这么轻呢?据白绯寒的经验来看,那一剑的方向与力度是奔着她的命门来的,但她疑惑的是,最终裴宥为何偏了方向收了劲呢?

    难道他认出来她了?

    白绯寒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其实这一剑不算什么,身为训练有素的刺客,白绯寒曾受过比这更重的伤,而今天的伤,只要多加照料,不出半个月,便会恢复如常,甚至连疤痕都不会有。

    但最令白绯寒头疼的是,在这半个月之中,她要怎么躲开裴宥?

    处理好伤口之后,白绯寒将屋中的灯火全部熄灭,之后翻身上了床榻,盖好衾被,将一切做得正常无比,静待裴宥前来。

    果然不出白绯寒所料,不一会儿,她便听得屋外传来了嘈杂声。

    怕惊动白绯寒,裴宥只带了一个福恩前来,此刻正被云留拦在殿外。

    云留行了一个燕国的礼:“殿下已经入睡,不知陛下此刻前来,所为何事?”

    从认出白绯寒并伤了她之后,裴宥便早已料到,他今晚要见到白绯寒,怕是会比登天还难。他早就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将她认出来,更后悔自己伤了她。

    那张保证不伤白绯寒的信条,此刻看来,就像是笑话一般。

    裴宥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白绯寒了,但他还是要见见她,想看看她的伤势重不重。

    裴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对云留道:“孤一人居于养心殿,实在无趣,今日见月色正好,孤便提了一盒糕点,想同承乐一叙。”、

    云留:“……”

    她也抬头看看天空,原来今夜云厚,是个阴天,天上也并没有月亮,更没有这个暴君说的“月色正好”。

    裴宥见云留并无放行之势,便开始借着自己的君威装腔作势起来:“怎么?孤要见见自己的爱妃都不行?”

    云留皮笑肉不笑:“殿下已就寝,陛下请回吧。”

    不行!绝对不行!伤了自家殿下的人,没有资格同自己谈条件!

    裴宥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很窝囊过,他堂堂一个楚王,想见谁,那都是别人上赶着来见的,还从未像今天这般求着想要去见人。

    他真的是活该!

    但无论自己现在有多么想见白绯寒,都不能太过着急,更不能动武!他已经刺伤了白绯寒,若再同她的侍女动起手来,那白绯寒一定会恨极了他,他以后若再想见她便就更难了!

    他只能同这个侍女耗着!

    裴宥找了块石头,用袖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之后坐了上去:“孤今夜就要见到白绯寒,你若不让,孤便就在这里一直等着!”

    “陛下自便。”云留行了个礼,之后背过身去站着。

    耗着就耗着,看谁熬得过谁!

    一旁提着灯笼的福恩苦不堪言。今夜陛下出门没让他陪着,特意留给他一天的休息时间,谁曾想,就在他酣睡之时,忽然有人叫醒他,说陛下提前回宫了,要让他提着灯笼一起去趟浮华殿。

    觉还没睡醒呢!困啊!

    福恩侧过头去,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

    躺在榻上正在装睡的白绯寒听着外面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最后全部消逝,而她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这裴宥是怎么了?竟能耐着性子等这么长时间,又或者是,他走了?

    “云留。”白绯寒轻唤一声。

    殿外耗着的、正在犯困的三人听到这声之后全都惊醒,云留作出一脸得意的姿态给裴宥看,随后走进浮华殿中。

    白绯寒问道:“裴宥还等在外面吗?”

    云留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是啊殿下,他说,我若不让他进来,他便一直候在殿外,还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呢!”

    云留见白绯寒不语,问道:“殿下觉得,我是将人赶走呢?还是继续耗着呢?”

    白绯寒摇摇头:“放他进来吧。”

    之后,云留如同一个宣旨公公一般走出殿外,将人“请”了进去。

    得知白绯寒同意见他了,裴宥瞬间来了精神,独自走进浮华殿中,将福恩留在了殿外。

    于是殿外,云留和福恩大眼瞪着小眼。

    殿内,裴宥不敢贸然走进寝殿之中,首先敲了敲门。

    白绯寒转了个身,将身子背对着门:“夜将深,陛下请回吧。”

    原以为裴宥是来打探自己的,得知她在浮华殿之后便会离开,却不曾想他根本就没打算要走,还问道:“孤带了些糕点,想见见你。”

    白绯寒勾了勾唇,觉得裴宥此人的心思太过于重,看来今夜,见不到自己,他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便道:“陛下开门便好。”

    闻言,裴宥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走进屋中,见屋内一片黑暗,便点亮了一支烛火。

    裴宥敏锐地察觉到,在屋中亮了之后,白绯寒将身子侧了侧,那本就背对着自己的脸,此刻被埋得更深了。他也更加确定,今晚,他刺伤的确实是她。

    白绯寒也察觉到了身后那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解释道:“我来了癸水,身体有些不适,伺候不了陛下,陛下请自便吧。”

    裴宥赞叹起这只狐狸的狡猾来,来癸水这一个理由,也确实可以解释他在屋中闻到的淡淡的血腥气味,她应该是怕他问她,所以便提前说了这个理由来堵住他的嘴。

    这个理由确实好!也为裴宥接下来的举动有了合理的解释。

    裴宥笑道:“你不用起身,孤知道,孤看了彤史的记录,觉得你今夜会不好受,所以便带了些东西过来。”

    彤史?白绯寒听后脸颊一烫,此官不仅负责记录妃子每月的月事,还负责记录君王同妃子之间的云雨之事,他没事看那个干嘛?

    说罢,裴宥将食盒打开,端出了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走向白绯寒。

    人都走过来了,白绯寒再也不能装作无事发生了,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自己坐起身来。

    裴宥见她想要起来,便用一手端着汤药,用另一只手扶着她。

    他敛着半个眸子向下瞥,依稀可见,她那额头上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以及苍白的唇。

    柔弱得令裴宥愧疚。

    他不想看到她这样,他宁愿她活蹦乱跳,日日气他,也不愿意她受一点伤,虚弱成这般模样。

    裴宥让她靠着自己,喂她喝药。

    药是他回宫之前便传信让太医加急熬制的,可止痛。

    裴宥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到白绯寒觉得这个暴君今日定是吃错了什么药。

    一碗汤药下去,白绯寒的身子逐渐暖和起来,伤口处也不那么疼了,她侧目看他:“陛下怎知,女子来月事时会痛?”

    裴宥回答道:“幼时,每月只有那么几天,我母妃因虚弱能消停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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