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依稀可见一些光亮。

    徐一舟见赵云归醒来,漫不经心地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大概是昨晚睡在这地板上的缘故,赵云归现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跟别人打了一架似的酸痛,她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向徐一舟:“还好。没死就行,多谢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徐一舟淡淡道:“顺手的事,不必言谢。”

    赵云归仔细打量着四周,他们如今身处一处破败不堪的茅屋中,也不知道昨晚那些怎么样了,他们又是如何到这的。

    赵云归往徐一舟旁边挪了挪,好奇地问:“那些人呢?不会都被你杀了吧?”

    徐一舟并没有说话,只是朝她看了一眼,随后往门外看去。

    赵云归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想不到这世上真的有师父说的那种天才,生来就是做剑仙的料,即使现在羽翼未满,仅凭一把普通的剑也能击败实力在自己之上的强者。

    果然,他们这种人就是所谓的天道宠儿吗?

    赵云归正准备开口,徐一舟却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随后,在赵云归满脸的疑惑下,徐一舟用他那边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剑在地上画了几道,一个阵法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成了!

    赵云归心想,这人假以时日必将轰动天下,成为诸多修行者望尘莫及的天下第一人。

    不过,他的剑法看起来好像比较乱,有点百家交杂的味道,莫非他没有师父?

    徐一舟低声道:“有人来了。”

    接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是急促,不一会就在门口停了下来。

    那人很急促的敲着门,本就不结实的门开始全身发颤,在风中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很不牢靠。

    门外传来老者的声音:“开门呐,有没有人,给我开开门!”

    与此同时,赵云归两人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底下缓缓升起,而门外的老者愈发急促了,敲门的动作越来越大,有一种破门而入的意味在里面。

    下一秒,门开了。

    徐一舟的脸被半遮在阴影下,只露出一部分,冷冷地说:“老人家,你来错地方了。”

    只见光影只见,手起剑落,那老者的一只胳膊被削落在地,然后很快地化作一截树枝。

    老者怒道:“该死!”

    于是,整间屋子被粗壮的藤条层层围住,赵云归两人被困在中间,从外面看他们此时就如同那织造坊里面饲养的蚕蛹一般。

    赵云归不禁嗤笑:“不过是一个百年成精的树妖,竟也想困住我。”

    赵云归运转周身灵力,哪些藤条就如同断线的麻绳一般在他们眼前一一崩裂、断开,散得四周全是。

    赵云归用剑指着老者,问:“人族早已与妖族井水不犯河水数十年,眼下离两族签订合约不过数十年,离百年之期尚远。怎么,妖王这是要反悔,重燃两族战火吗?”

    老者不屑道:“妖王,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罢了。”

    “你!不过是一介树妖,竟口出狂言。你并非妖族强者,就不怕今日丧命于此吗?”

    “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死又如何,只要主君在一日,我亦可死而复生!”

    一瞬间,那老者双目怒睁,随后万千藤条朝赵云归两人袭来,似乎是想要将二人绞杀在此地。

    藤条数量太多,两人一直在躲避,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赵云归想到一个办法,于是将手伸过去,“抓住我的手,我来破他的功法。”

    于是,徐一舟拉住赵云归的手,赵云归拿着承影剑运转灵力,两人间灵气流动迅速成了气旋,承影剑与灵气交接,以二人为圆心咻咻地往外射去,将那些藤条悉数斩断。

    老者突然眉心一跳,只觉一阵风直逼自己而来,下一秒脖子上一阵冰凉,随后倒在了地上。

    赵云归稳稳当当地落在老者面前,双手交叉环抱,颇有些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过,你不过是一介百年树精,也敢出来做些害人的勾当。”

    躺在地上的老者却忽地露出了一抹邪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云归。

    赵云归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抱着她的男子,随他翻滚在地上,随后一阵热流喷在她的脸上,她低头一看,抱着她的人心口处插着一根粗壮而狰狞的流着恶心的黏液的槐树枝,再往下,自己的手沾上了血。

    赵云归有些害怕,她怕眼前这个人就这样死在她面前了。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没有发现身后哪些树枝重新聚起来,为什么没有发现危险?

    赵云归有些自责,但更多的怨恨,她一剑将地上的老者灭得灰都不剩了。

    此时,往门外望去,大雾散尽,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

    他们个个眼里充满了迷茫,但更多的是惊喜,是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可是,赵云归现在根本笑不出来,她不停地往地上躺着的人输灵力,嘴里不停地说:“你撑住,我带你回云岚宗,师父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地上的人早已失去意识,根本不能做出任何回应。

    门外是热闹的人群,门内是几近崩溃的人。

    赵云归生平第一次为云岚宗之外的人流下眼泪,她想,这种感觉真是比在云岚宗因为抢不到想要的东西被气哭难受千倍万倍。

    赵云归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将徐一舟扶起坐好,随后运转周身灵力,往徐一舟的身体里送去。

    我赵云归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你既救了我,那我便将这份恩情还给你。

    不一会,赵云归力竭,但还是强撑着扶起徐一舟往门外走去,又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唤出自己那匹相伴多年的马,同徐一舟稳稳当当的坐好后才彻底闭上了眼。

    夕阳下,一匹马驮着两个早已昏死过去的人在这幽长的古道里奔驰,奇怪的是这一路竟极其安静,也十分安全,只听得到马脖子上响起的叮铃叮铃声。

    昼夜交替,不知过了几日,这匹灵马停在了云岚宗的大门前。

    “小师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快去禀报宗主!”

    “等等,把寒月师叔也叫上!”

    “好。”

    一向平静的云岚宗顿时热闹起来,人来人往,将平日里敞亮的大厅挤满了。

    “师父,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寒奕脸色凝重地转过身,给了周珩一个眼神,随后将赵云归放下,朝寒月那边走去。

    周珩一下禁了声,静静地看着他的师父朝寒月师叔走去。

    “这位少侠怎么样了?”

    “师兄,所幸云归这丫头及时用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眼下只是内伤严重,修养一月应该可以痊愈。只是,云归她……”

    寒月没有继续往说,因为她很清楚,自家师兄刚刚为赵云归诊脉应该发现了。

    赵云归,他最疼爱的弟子,云岚宗不服输的小师妹,竟然没有灵力了!

    两人面面相觑,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男一女,正是赵云归的师兄丘晔和师姐月婵。

    月婵见周围气氛有些古怪,但她听说小师妹回来了,心想不应该是这个气氛啊。

    月婵试探着开口:“师父,师叔,云归呢?不是说,云归回来了吗?”

    一旁的丘晔也问道:“对呀,怎么不见小师妹?是不是下山闯祸了,偷偷躲起来了?”

    寒奕和寒月对视一眼,他们倒是宁愿赵云归是犯错躲起来了,而不是躺在哪里。

    月婵心下觉得不妙,“师父,小师妹她……”

    寒奕无奈地往后一指,身后的人悉数散开,月婵和丘晔就看见他们那平日里活蹦乱跳恨不得拆了云岚宗的小师妹安安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床上。

    第一次觉得这短短的几步走得有些久了,若是往日,早就已经将小师妹拎鸡似的提走了。

    可是,现在不能,他们不能,赵云归也不能。

    月婵半蹲在床边,拉起赵云归的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的小师妹,周身竟然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了!虽然平日里小师妹练功并不勤奋,但修行十几年,怎么会一丝灵力都没有?

    见月婵如此失色,丘晔和周珩也蹲下来为赵云归诊脉。

    三人对视,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赵云归没有灵力这个事实。

    他们的小师妹,那么骄傲,要是知道自己灵脉有损灵力全无,该会有多伤心。

    月婵看到了另外一个躺着的人,她朝寒奕投去目光,“师父,这是?”

    寒奕摇摇头,随后说:“云归拼尽全力救下来的人。”

    月婵三师兄妹互相看了看,心下了然,小师妹这是为救美人将自己搭进去了。

    月婵站起来,有些担心地问:“师父,师叔,云归她的灵力还能恢复吗?那个男子,看起来伤的很重,他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寒月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月婵的肩,对他们三人说:“短时间内云归这灵力可能是恢复不了了,但若好好调理,再由我和师兄为她重塑灵脉应该可以恢复。至于那位少侠,只是内伤过重,慢慢调养应该无恙。”

    月婵三人一惊,这世上还没有可以重塑灵脉之人,重塑灵脉这事更是闻所未闻。

    于是,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师父,师叔,灵脉如何重塑?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寒奕有些不满地看向他这三个傻徒弟,用手敲了敲丘晔和周珩的头,“你们是学傻了不成?我有说云归的灵脉没有了吗?”

    三人讪讪道:“没有。”

    “那不就对了。既然灵脉还在,只是断了,那为什么不能重塑呢?又不是天下的灵脉断了不能重塑。”

    三人小声嘀咕,“那刚刚师父您和师叔那一脸愁容,我们还以为师妹没救了。”

    寒奕一向不佳的耳力在此刻变得极好,连这微弱的声音都听见了,他佯装不悦:“怎么,云归受伤了,只许你们心疼不许我们心疼?”

    三人急忙点头道:“没有没有。”

    寒奕道:“那不就结了。”

    寒月早已见惯了师徒几人这般模样,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于是出声打断了他们:“师兄,眼下我们还是先将云归送去聚灵池护住她的灵脉,把这位少侠安顿好吧。”

    寒奕想了想好像也是,也怪他一时间慌了心神,连这些事情都没有想到。

    “师妹所言极是。你们三个,没听见你寒月师叔说什么吗,还不快点行动。”

    三人心下不满,暗自叫苦:“果然,小师妹回来了,师父眼里就只有小师妹这个宝,他们三个都是草!”

    等寒奕再次看过来时,几人已经抬着赵云归和徐一舟麻溜地走出去了。

    寒奕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那发白的胡须,有意无意地说:“此子与云归怕是会有一段故事。”

    寒月没有反驳他,因为她也知道,或许寒奕说得对,他们云岚宗这个小丫头当真与那人有一段故事。

    不然,也不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舍弃周身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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