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史书说,千万年前,世间有一场神魔大战。

    那天,魔族按捺不住常年被压抑在底层的怨气。当时的魔族首领名为影蚕,十恶不赦,不顾万年缔结的和平契约,发动战争,在人间肆意妄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凡间的人苦不堪言,直至战火烧上天庭。

    天帝莱冰震怒,亲自派兵下凡,同仙界与魔族大战一场。山林间,血流成河。可魔族在人间时偷偷吸收了太多怨念,最后汇集于影蚕身上,给了他机会,其汇集的巨大法力甚至能与天帝抗衡。眼看时机成熟,莱天帝与众仙用尽自身法力,汇成一根神柱,将影蚕压在神柱之下封印起来,才了却这一段战火。

    从此之后,天下被这肉眼不可见的神柱一分为三,用屏障所庇护。有左柱间,也就是凡界。右柱间,也就是仙界。上柱间,被史书称为神界。为了防止大战再次发生,三柱间的人来往有些许的限制,并且不得相互通婚,以防打乱柱间的平衡。

    而凡界的尘凌山据说就是左柱间离右柱间最近的地方。

    尘凌山上,层峦翠绿,天朗气清。

    木质的大殿,左右屋檐下有古锡铃镶嵌,随风摇动,发出似有似无之乐。大殿纸窗紧闭,看不清殿里的画面。木质的大门虚掩着,仿佛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靠近时,却能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气息围绕。殿前石阶下,一白衣男子正等候于此,呈虔诚姿势半跪着,似在等待谁人的指令。

    天初亮,大殿的门似被一股气息推开,连着门边的树也被震得摇曳几分,地上尘土飞溅。尘凌派掌门尘余暻拂袖而出,迈步下殿,神色似是低迷。

    “师傅,您已经在無寻殿里呆了足足七天,可算出来了!”白衣男子眉宇不凡,低身作揖道。

    “凡儿,为师七日前让你安排的,都吩咐好了吗?”

    “师傅,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您的身体......”余止凡重重地点了下头,又问道。

    “无需多问。明日便是十年一次的收徒大典,咳咳,切不可有一丝闪失。你去罢,我随后来广场与你们相会。”

    “是,弟子遵命。”余尺凡犹豫了一刹那,便轻步转身,一个轻功飞身而下,只留掌门一人在殿前。

    尘掌门环顾四周,又转身进殿。

    殿内一片漆黑,只有最靠里的石像下立了两柱火烛,已然是快熄灭的状态。这石像很是奇怪,似是一位少女半跪的形象。这少女被刻画的时候,好似看到了悲壮的场景,嘴唇痛苦地微张着,脸上竟还有泪痕。但最奇怪的是,石像在少女的心脏处缺少了一小块。

    尘余暻咳嗽着,跪在石像下的已经被跪出形状的垫子,紧闭双眼,用手摩挲着石像的脸庞,哀叹道:

    “阿云,我用灵壳卜了无数卦,明天一定就是我孩与我重逢的日子。”尘掌门声泪俱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请你保佑我,咳咳,我好想你,也好想熏儿......”

    尘凌山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人群熙熙攘攘地涌动着,大家你推我搡,却都是朝一个方向走去。

    “爹,今天街上怎么这么热闹?”山下的雪域城中,街角处,一个少年摇晃着脑袋,靠在桌子旁问。

    “这几天就是尘凌派掌门选新入门弟子的日子,十年一回啊。小旭,你可曾听闻过?”一身粗麻布衣的男子说道。

    “当然知道!尘凌派是左柱间最古老的门派,听说其门派种有世间最好的绝学神花,储藏着他们门派最厉害的门法。只有被神花选中的人,才能有机会学会这独门绝技……不过已经好久没听到他们派的消息了。”少年附和着。

    “尘凌山有凡灵仙气庇护,山体最高端甚至接近右柱间。我们这凡夫俗子,估计连进山的资格都没有。小旭啊,咱还是别去凑热闹,知道吗?”

    “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一句轻柔的女声从屋内传来,打断了谈话。入眼的是一位衣着翩然,朴素却雅致的女子。古灵精怪,纤纤红酥手,轻拉着门帘问道。

    “阿斐,今天是尘凌派的新生入选之日。”少年停住手里的动作说,“若是能通过入选的测试,就可以留在山上习武渡法,练就一身本领,甚至去往右柱间登仙造神。”

    “尘凌山……新生……?!”

    阿斐的双眸瞪大了,眼里闪烁着激动,“阿哥,阿叔,我也想去,我可以去吗?”

    谌旭眯着眼睛,笑道:“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你一直想上尘凌山。但是阿斐,尘凌山上都是能文能武的求学之人,你年龄尚小,即使天资聪慧,学的很快,但不会什么武功,就别去凑热闹了。”

    “嗯”,谌远和也笑着说,“上山之路路途艰险,又无人作陪,以你的功底,不见得能走几步路呢。我们都没想着上山,何况你呢。”

    “可是……我真的很想去!求你们了,阿哥,阿叔……我等今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谌斐!好说歹说你不听,留在我们身边,有什么不好?当初收留了你,给你一口饭吃,你却一心想着你那阿娘给你托的什么梦?天天吵着要上山!我看是你吃的太好了,罚你回去再抄十贴课文!”粗布男子似乎生了气,眉毛拧作一团,一副要发火的样子。

    “知道了,阿叔别生气,斐儿这就去……”

    谌斐抽泣着转身入屋。

    “爹,你这样说,太伤阿斐的心了。您为什么一直这么坚持不让她上山?现在修法的女弟子也不是没有,再说又不是不能回来了,连我都能看出蹊跷。难道是阿斐的亲娘……”

    谌远和目光躲闪了一刹,打断道:“回来?说得容易,我是为她好!多说无益,别再问了!”

    谌斐关上门,躲在屋里的床上,抱着娘亲留给她的石头,盖着被子啜泣,泪珠浸湿了枕头。

    她不明白,明明记忆中的自己就身处尘凌山上,为何收养自己的阿叔非不让自己上山?

    她不明白,那么多弟子都能上山,为何她偏偏不能上?

    恍惚间,她梦里又梦到她的娘亲,和记忆中的旧山,旁边的石头赫然写着尘凌二字……

    娘,我一定要上山,找到你!

    一定有办法的!

    阿斐睡去了,可她没发现,被泪水浸湿的石头,此时此刻,竟发出了微光。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谌斐蹑手蹑脚,偷摸收拾包裹准备溜出门。

    馒头,包子,水壶,再来一小串铜钱......这些物资都是她悄悄攒下的。哦,还有娘亲留下的小石头。阿叔说,这是她来到这个家第一天起,就一直带在身上的,是娘亲留给她的纪念之物。

    阿斐自从有了相关记忆后,一直想进尘凌山。奈何尘凌山虽离得不远,但山体常年有仙气庇护,当地凡人无法接近,都称其为仙山。她是凡人,自然也没办法靠近山口半分。这次,终于等到仙山对凡人开放,她一定要抓住这一次机会,上山寻找娘亲的下落。

    正当她蹲在地上,为自己提前出逃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时,一个身影悄悄走到了她身后。

    “唉,阿斐,你是要去山上吗?”

    阿斐没想到家中这么早居然有人醒了,惊恐转身,只见谌旭好没气地叉着手,站在她身后。

    “哥哥......我求你,让我走吧!斐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会平平安安地下山的。”阿斐起身拽着谌旭的手左右摇晃,眨巴着眼睛,用乞求的口吻说:

    “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你想清楚了吗?在山下,有我和阿叔是你的靠山。你想如何,我们都可以罩着你,保护你。可是,到了山上,就只能靠你一个人了。你才十六岁,又不会什么武功,还是个女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值得吗?”一向懒散的哥哥突然严肃起来,开口道。

    她语气坚定:“我心已决,这次我必须走。如果再等下一次的机会,可能还要再等十年......我真的等不起了。哥哥,我求你,请你等阿叔醒了再告诉他,好吗?”

    “好吧。”谌旭摇摇头,无奈道,“我这里还有一些铜钱,我自己存的,你一并带上吧。要平安回来。一定。”说罢,他扭过身,从后裤腰里拿出一串铜钱,交到阿斐手里。

    阿斐泣不成声:“谢谢哥哥,我会小心的。”说罢,她仰头转身向门口走去,回头看了一眼哥哥和似在熟睡的阿叔,才慢慢推开了门,迈着坚毅的步伐走了。

    此时,哥哥身后才缓缓出现一个身影。

    “爹,你醒了?阿斐她......”少年嘟囔着。

    “嗯,我早就醒了。”

    “爹,您是故意让她走的?”

    “没办法,这是她自己的天命。唉......她如此执意,我们也只能帮她到这里了。”谌远和摸着儿子的脑袋,轻声说,“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保佑啊......”

    叹息间,门外已然没有了少女的踪影。

    凌晨看不清的街道上,只剩风轻轻地吹着,刮动檐角的落叶,一片一片,飘落在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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