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簌簌。簌簌。

    禅院甚尔睁眼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的视力被剥夺了,但很快他意识到,是自己处于无光的黑暗的环境中。他摸到涂料,这种涂料吸光,暗沉沉地吞没了室内所有的光线。

    天逆鉾消失不见,但丑宝还在脖子上挂着。禅院甚尔摸到与天逆鉾相连的万里锁,拽了一下,发觉另一头传来了巨大的阻力,他没有什么犹豫,顺着链锁的方向往前走,准备从怀里摸出千纸鹤,放到唇边吹了一下。

    “你醒啦!”加茂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起来很有精神,应该没有受伤,这让禅院甚尔放下了一半的心。

    他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现状,加茂佑道:“我这儿情况也差不多哦,但有一点小小的不同——甚尔,你刚刚是不是又扯了一下万里锁?”

    “你怎么知道?”禅院甚尔道,“另一端在你身边么?”

    “嗯...比你想象的还要再近一点。”加茂佑低低地笑起来,“我刚刚一直在想,是什么东西插在我的肚子上,把我钉在地上,现在忽然想明白了,原来是天逆鉾啊。”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早点说啊这种事情!你又在笑什——算了,你呆那别动,我来找你。”

    加茂佑被他逗乐了,又笑了一阵,不紧不慢的声音才从千纸鹤里传出来。

    “我本来想凝固一下血来着,结果我忘了,天逆鉾可以终止一切发动中的术式啊...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真的...一直都......很讨厌......天逆鉾......”

    她的声音低下去,低下去,慢慢地听不见了。

    “加茂佑!加茂佑!”

    禅院甚尔喊了两遍,没有回音。他暗骂一声,握着链锁就开始狂奔。他跑得很快,但由于目不能视物,转弯总是不灵敏,他的几次胳膊从粗糙的墙面上擦过,留下热辣辣的感觉。

    奔跑、奔跑。

    禅院甚尔再次提速。

    在看不到尽头的无边黑夜中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终于他嗅到了血腥味。

    他谨慎地停住脚步,捕获到黑暗中传来的微弱的呼吸声,朝那个方向走去,然后点燃了最后一个火折子,在微弱的火光中,看到了双眼紧闭的加茂佑。

    她的身下是一滩深色的血迹,刚好蔓延到禅院甚尔的脚下。

    “小佑说,她曾把唯一一个刻了反转术式的木偶给了你,那是捏碎就能发动的被动技能。”加茂侑的声音忽然从禅院甚尔手中的千纸鹤里传来,“她说你一直带在身上,你最好现在就拿出来用,否则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加茂佑已经陷入了昏迷,没有任何的反应,禅院甚尔只是很快地应了一声,蹲下身去,在火光消失之前,握住了天逆鉾的刀柄。

    他的手很稳,平稳地顺着创口的方向极快地抽出了天逆鉾,然后一把捏碎了从丑宝嘴里掏出来的木偶。

    术式柔和的绿光一闪,他隐约看见加茂佑的伤口在快速愈合。但光芒很快消失,禅院甚尔看不见加茂佑,只好听她的呼吸声一点一点变得有力,然后在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中,他问道:“你醒了吗?”

    没有回答。

    禅院甚尔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伸手想去摸加茂佑的伤口,却意外地碰到了一处细腻的皮肤。皮肤动了一下。

    “怎么了?”

    加茂佑问道,禅院甚尔的指尖也感受到那块肌肤的舒张,变换形状。

    这是加茂佑的嘴唇。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已经没事了吗?怎么不回话?”

    但过了一会儿,加茂佑的声音略带疑惑地响起:“你怎么不说话?”

    禅院甚尔一怔,旋即他很快反应过来。

    “啊...原来是这样。”加茂佑似乎也明白了,她主动摸索过来,抓住禅院甚尔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我好像听不见了,你要是想说什么的话,就写在我手心里吧。”

    禅院甚尔顿了一下,才缓慢地移动指尖。为了让加茂佑适应,他写得很慢很重。

    【你的伤口痊愈了吗?】

    这是第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听不见?】

    这是第二个问题。

    “问慢一点呀。”加茂佑笑道,似乎刚才的重伤与现在的听觉剥夺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伤害,“伤口已经痊愈了哦,我好像听见侑的声音了,是不是她告诉你那个木偶能用的,她一直这么操心。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听不见,要是我知道的话,大概就不会中招了吧。”

    禅院甚尔捏了捏她的手,示意自己已经听明白了。

    虽然加茂佑什么表示都没有,但他知道,一个人刚刚死里逃生,又同时被剥夺视觉与听觉,怎么可能一点儿事都没有。所以他揽着加茂佑,用这种她能感受到的方式告诉她,自己在。

    【我打算往前走,遇到墙就拆了,看能不能走出去。】

    禅院甚尔写道。

    “好哦。”加茂佑接受了他的好意,“啊对了,你掉出来的打火机正好被我接到,应该还在我的衣服口袋里,你找找,拿出来照明。”

    禅院甚尔应了一声,找到加茂佑的衣袋,很轻易地找到了她说的那个东西。手掌的温度隔着布料浅浅地传递到加茂佑的大腿上,虽然短暂,但还是残存着存在感。

    加茂佑很信任地大步往前走,反倒是禅院甚尔更加小心一些,拿天逆鉾甩出去当盲杖用,在黑暗中缓慢前进。

    天逆鉾砸到了一堵墙上。

    禅院甚尔很干脆地提脚就踹,墙体应声而碎。

    【打破了第一堵墙,小心碎石。】

    他拉起加茂佑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下提醒。

    加茂佑微微颔首,又想起他看不见,于是开口道:“好,知道了。好贴心哦。”

    两个人一步一步跨过了碎石,禅院甚尔如炮制法又打破了三堵墙,加茂佑忽然拽了他一下说道:“我感觉这边的咒力比外面要浓很多。我有一种感觉,我们这一路都在朝着咒力核心走去。”

    【那或许快到终点了。】

    禅院甚尔将她往自己身侧又带了带,然后打开了打火机。

    在微弱的光亮下,一个小女孩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喂。”

    禅院甚尔一边把这个信息告诉加茂佑,一边试着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而小女孩却没有理他,直到他们已经靠得很近了,还是没有反应。

    禅院甚尔用天逆鉾刺戳向小女孩的腹部,她才动身躲开。

    “是小okiku吗?”加茂佑问道。

    【是的。】禅院甚尔回答道,【但这样看,她好像更像那个小男孩了。】

    “诶?”加茂佑忽然一顿,“我可能知道了。等等,我要找一下五条悟。”

    她摸出千纸鹤,凑到嘴边,喊道:“悟,在吗?悟?”

    然后凑到禅院甚尔耳边,问道:“有人说话吗?”

    隔了一会儿,她的手心才被摊开。

    【他说他要的就是这个。你们很熟?】

    这么长的空当,加茂佑才不觉得五条悟会在听到禅院甚尔的声音后只这么老实地说一句话,大概是跑了什么火车。

    她心里暗笑,嘴上安抚道:“你是指称呼吗?悟不喜欢别人喊他五条。好吧,我知道了,你能把那个小姑娘捆回去吗,就用这个绳子。”

    手上一空,绳子被接过,又是一阵静默,禅院甚尔才继续写道:【可以。】

    加茂佑不知道五条悟又跟他说了什么,保险起见,她捏着千纸鹤结束了通话,将那东西塞回了口袋里。

    “这个咒灵应该有那个小男孩很大的功劳。”她补充道,“父亲家暴,母亲忍耐,他的情绪应该是不想听也不想看,所以我们会进入这样的地方,但是他对我的限制更多...可能是发现我也有不靠谱的爹妈,打算把我带走吧。我之前研究过的某个假想咒灵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禅院甚尔捏了捏她的手掌。

    随后就是加茂佑被安置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听见很凌厉的打斗声音。大约十分钟后,禅院甚尔走回来,把自动缩小成一个圆球的绳子递给加茂佑。

    如果不是加茂佑要求活捉的话,他结束战斗的时间还能再缩短一半。

    “厉害厉害!结束了吗!”加茂佑夸道,“这个地方应该也开始崩塌了吧,你看看是不是有出口。”

    【好像结束了,我看到外面有光透进来。】

    禅院甚尔慢慢地写。

    【你能听见声音了吗?】

    加茂佑侧头感受了一下,开口道:“好像可以——是不是有一阵风刮过?”

    “是的。”禅院甚尔的胳膊上被加茂佑的碎发拂过,他微微低头,“你先闭上眼,让眼睛适应一下光亮。”

    加茂佑很顺从地闭上眼睛,下一秒,禅院甚尔的手掌就盖上了她的眼皮,将额头与上半截鼻梁都笼罩在内。

    他手掌施加的力度让加茂佑微微向后扬起头,她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然后便感受到了温热的呼吸与自己的交织在了一起。

    她感受到了什么,顿在原地没有动。

    一个干凉的吻落到了加茂佑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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