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周予吟到郢州城一月左右了，倒是还未曾真正的去逛过无素绣楼，平日为了不和姜如素撞上，也只在绣楼外观望过几次。
正好借着赏花宴在前不如去看看，正好去瞧瞧姜如素身边是否有着那位“商公子”。
她是午前去的，临近饭点铺子里的人很少。
“姑娘看上什么了？我拿给你看？”点秋见她进了门，立马迎了上去。见眼前人迟迟不开口，点秋也心生有些奇怪，试探着开口，“姑娘？”
周予吟盯着这小丫头，“听说无素绣楼出了新样式，不知今日可有机会瞧上一瞧。”
周予吟今日的装扮是郢州城最是时兴的装扮，浅黄色的齐胸襦裙上除去布料的简易花纹外，还用着同色或近色的丝线绣上一些呼应的纹样。
瞧着就是个有钱的人家，想来也是奔着赏花宴来定制衣裳。点秋也并不觉得奇怪，赏花宴期间往往也是无素绣楼一年最是忙碌的时候。
“当然可以啊，姑娘随我至楼上吧。”如素绣楼的二楼向来是招待一些小姐少爷的，想来若是在一楼大堂商榷许久，反而是两方都不方便。
周予吟走的慢，点秋也不催，站在她身侧，“姑娘可有心仪的纹样，若是也有心仪的形制正好可以一起协商。”
“自然都用最好的。”周予吟跟着上了楼，一过转角便见那一满墙都架子挂着的布样，花样百出，令她眼花缭乱挪不开眼。“可有别家小姐在这定赏花宴的衣裳？”
“自然是有的，姑娘要看吗？”点秋爽朗的答应了下来，说着就要拿那衣裳过来。
周予吟就着点秋的手草草的看了一眼，赏花宴的小姐们最看重的便是独一无二，点秋居然这么不设防的就让她看已做好的衣裳。
“我今日就来各家铺子瞧瞧,明日我再来。”周予吟说完体面话就走。
姜如素竟然也不雇一个靠谱的人，看来传言重说的也并非是真的，她这位对手或许只是占了汉地少见的优势罢了，她心下想着。
不过如此，周予吟判定到,也不见得哪里就胜出她许多。
回程的途中，周予吟没有回她的锦绣楼，倒是去了城中最大的府邸——太守府中。
赏花宴是郢州城在每年芒种前举办的一场盛宴，由太守府中承办，城中有权有势有些小官职的家中妻女皆可参加。
左右都是一些守着官职在郢州城养老的人，十来年也调离不走，故而这赏花宴还有一层别的意思，便是各家夫人为自家儿孙相看媳妇的一场宴会。
谁家夫人的妆容衣裳好看，谁家失了脸面，谁家又得了青睐，往往能成为这段时间内百姓最喜欢聊到的话题。
而与寻常百姓家，赏花宴也是一件不小的盛事。对于不止是想做小买卖生意的商人来说，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就以那城西的如意酒肆为例，两年前这如意酒肆还不是酒肆的时候，只是个由走街串巷叫卖才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小酒坊。
只撑一间小铺子，每日贩卖着纯粮酒，偶尔顺应节气卖些果酒。
正巧太守夫人在为赏花宴寻找合适的酒水，如意酒坊的当家当时也是想着试试，便打了些自家酿制的青梅酒，想着这酒平日就买的好，就算不能中选为宴席供酒，好歹也算是有个机会。
这青梅酒果酒正配这赏花之风，果香蕴然，香滑入口，唇齿留香也不醉人。
一举中选后，便是借着这赏花宴一举成名，由一个小铺子渐渐了有个名声，有了口碑后,铺面也越做越大，便成了如今的如意酒肆。
周予吟要是想短时间在这郢州城中打出名号，自然是不能错过这赏花宴。
前些月，托了几位熟识的管家小姐这才搭上太守夫人，凭着锦舟司金丝绣花的工艺接下了为她绣制赏花宴衣裳的生意。
今日，她便是来给太守夫人看成货的。
从府中后门进府，弯弯绕绕的走了许些时候，才到了太守夫人住的地方。
“夫人，我今日是来将您定下的衣裳送来的。”周予吟手里端着锦盒，随着下人恭恭敬敬的进了门。
太守夫人倚在贵妃榻上，吃着些时下的新鲜水果打消打消时间，见周予吟来，便让她将锦盒放下，不急不慢的过来验货。
周予吟并不急着打开盒子，反倒是将手掌置于盒上，向太守夫人行了礼，说要来几个带着草席的下人来，才肯开盒。
太守夫人也不是个刁蛮的主，也想看周予吟要干些什么新鲜事儿，便是应下了。
等四周被下人用草席围着暗沉沉的都快辨不清桌案的轮廓了，周予吟才邀太守夫人近前。
“予吟姑娘这难道是用夜明珠做了点缀？竟然这般神秘。”
“夫人待会儿便知。”周予吟先是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在那烛火照亮的桌面上取出了衣裳。
那在如残阳灯烛映照出的浅黄布料上，像是日落时分由花瓣上未落的雨珠折射出的金光，将绣出的牡丹描绘的绘声绘色，那抹绝色如今留在这一席锦袍上，当真是难得。
“不愧是锦舟司的绣娘，这手艺当真是罕见。”太守夫人心喜的不舍得放手，借着那灯光瞧了一遍又一遍。
“夫人，这还有更绝的。”周予吟将那灯火熄灭了，一时四周便是暗了下来，“诸位可以将草席放下了。”
随着周予吟一声落下，四周举着草席围着的下人，便同时都敛着手中的席子退居一侧。
这才是午后，外面的日头正盛，将屋内照的亮堂堂的，周予吟适时的将那放在桌上的衣裳撑开。
熄了那灯烛，借着那天光却是换了一番样子，方才在那烛光下只瞧的见那金丝点缀的花株，和那并不出彩的暗纹，随着那布料浮动，如今这暗纹全都显现出来，就如千万只蝴蝶飞舞在月白的衣衫上，活灵活现。
完全不同的呈现，交相辉映的织绣。
太守夫人立马遣散了下人，说着就要上身试试。周予吟自然是乐意的，服侍着她穿上这套衣裳。
屋外阳光正盛，太守夫人在屋舍台前踱步，在乘凉处与那阳光下，花卉与蝶影。
周予吟的所有巧思，在这一刻尽显无疑。再加上锦舟司这一手技艺，郢州城除了姜如素无人能与她叫板，也无人能从她手下分走胜算。
“是吗？”姜如素听着晏行丘说着上午他出门一趟的收获。
说到底还是有些不信的，晏行丘一穷二白的当真能让那老妇人相信他张口四千方的单子，看来眼前人当真还有几分本领。
“自然是，我倒是有个想法，如今趁着我们还未打草惊蛇，不如今夜三更天再去一次？或者派人跟踪去瞧瞧。”晏行丘提议着。
“姑娘，用晚饭了。”点秋在楼下呼唤着，平日绣楼都是分前后院用餐的，过时不候。
姜如素瞧着眼前本该今日就离开的男人，正还与她商讨着纺织品的事儿，晏行丘还上心的给她出谋划策。
“走吧。”
“什么？”晏行丘就好似没听懂姜如素的意思一般，蹙着眉问道，又好似方才她的声音太轻了没听清。
“去楼下用晚饭。”姜如素冷淡的说着，先是动身往楼下走。
“那就谢过姜姑娘了。”晏行丘笑着跟了上去，看来今日是早不成了。
夜里的时间就像是抓不住的泥鳅，恍惚间还是饭后，不觉竟然已经是夜里了。
“姜姑娘？”晏行丘扣了扣门。
仿佛就是下一刻，门就开了，念着上次晏行丘在门口吓着她的教训，姜如素这次倒是早醒来了半个时辰。
“晏公子可收拾妥当了？”姜如素瞧着晏行丘两袖空空，但也是期望他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细细复盘下来，二人总觉事情倒不似那般简单，说不定他们背地里闷了不少的坏心思，可能未必会就此罢休。说不准，今夜再去那绣娘家中会撞见些别的，往坏了去想说不准会有一场恶战。
既然晏行丘会些功夫，程伯能让他跟在她身边，想来也是探过底的。
午后的时候，点秋特地来寻过她，一见面就将她扯去角落里同她说，上午来了个有钱人家的姑娘。
一来便奔着赏花宴的衣裳去瞧，也不说样式只说都用上最好的，后来瞧了一眼我给她的衣裳，便也匆匆的走了，很是奇怪。
这些年来赏花宴上的衣裳，大多都是出自无素绣楼之手，甚至有些夫人小姐为了不同旁人穿上一模一样的衣裳，每每都会在上面加上自己的一些想法。
例如上衣同下裙间用什么颜色的布料，是要绣上什么花纹都是各有各的一些小心思。
只看不说，看来是城北绣楼的东家——周予吟是也。
周予吟今日来，怕不只是单单借着赏花宴的名头来定制衣裳，怕是来试探试探她对于仿制品一事，到了那一步了。
昨夜去过后，今日去的一路倒是轻车熟路。到的时候也不算晚，但那小屋莫说门口的灯熄灭了，就连屋子里都是黑灯瞎火的一片。
“这是不在？”姜如素将身形影在墙角后，盯着小屋。
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依昨儿那老妇人说的，再她家儿媳应该已经回去了，可这两刻钟，晏行丘同姜如素都未曾离开过，也没见有人经过，“难不成出事了？”
隔着几间屋子的距离，姜如素也捉摸不透。
“走近些去瞧瞧？”晏行丘提议着。
他一开口，倒是给了姜如素想了一个办法，“你会武功？功夫如何？”
“我武功不错，轻功更是出奇的好。”他低声回答着。
两人都像是要去偷家的小贼一般，躲在墙角树荫下的暗处谋划着。
再如昨日那般去敲门怕是行不通的，搞不好那绣娘已经听着周予吟透露的风声逃走了，也说不准是昨日见她去了，今日故意避着。
无论是那种情况，她都是敲不开那扇门的。
“晏公子，你可否用轻功去她家屋顶或是后院探探，人在不在？”要是在家，再计划下一步。
晏行丘刚起身，一个飞身上了屋顶，姜如素就隐约瞧见那黑洞洞的门似乎朝内开了，没点灯她也瞧不清楚。
说不准是错觉，可能是夜里困了。
姜如素揉了揉眼，却看见那屋中走出一女子，瞧着个子不高，但下意识觉得是个手脚麻利的女人，女人朝着四周张望一番，吓得姜如素连忙躲回墙后。
这应该就是那位绣娘。
为了不惊扰屋中的人，姜如素让晏行丘是从她家后院后方去的，这会儿怕是到了后院的位置，姜如素也瞧不见他，想留个信却没带。
见晏行丘还不回来，但那女子已经朝着快瞧不见的巷子拐去，她心一横先是跟了上去。
姜如素的步子很轻，那女子没走至一处便是慎之又慎，眼瞧着出了城西往着城北去了，女子的步伐越发的快了，姜如素也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方才只顾着心惊胆战的追，这会儿掐算时辰倒是醒悟过来，这路不对。
姜如素也顾不上接着追了，转身就是要回头，谁知方才转过眼前巷口的女子又退了回来，同隔着十步远的距离，突然站定了脚步，对着周围沉声说道，“出来吧。”
四周黑洞洞的巷子里一下子窜出来了六七个男人，个个手中都拿着木棍，吊儿郎当的一群无赖。
姜如素看着被无赖隔开的青茹算是明白了，城北的那人自始自终就没想着翻篇，周予吟寻思着被她发现了，不如就直接给她一顿教训。
平日郢州城也时常有些不良商家恶意竞争，回家的路上被人套上麻袋狠狠打一顿的前情。
这是？
“她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可以给三倍。”姜如素对着那群人中站在正中的无赖说道。
“她？什么她？我们今日可只瞧见你跟着这个小娘子。”一侧的无赖先是开口说着，倒像是将他们美化成了路见不平的英雄好汉。
“是城北那位吧？”姜如素不急不慢的回答着，只想着先拖些时间，晏行丘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她可未必有我有钱，若是三倍不够，十倍如何？”
“我们可都是有道德的。”为首的无赖步步逼近，还掂量着手中的粗木棍，“姑娘这细皮嫩肉的，可惜惹了贵人，今日可少不了受苦。”
“是吗？”姜如素退了半步，做好交手的准备。
无赖也不废话，直接挥着木棍就朝她打来，姜如素正打算动身就被人拍肩拉住了前进的步子。
“我来吧。”男人悦耳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随即便是风声。
他到的很是及时。
晏行丘的动作很是麻利，几个来回便游刃有余的都将无赖给打到在地，他方才在附近，听到了那些人放的狠话，嘲弄的看着那些无赖，“方才几位好像不知量力的说了什么？
被打趴下的无赖嘴里都是喊疼，那还有心理会他。
“啧啧，”晏行丘嫌弃的看了眼身边的无赖，“受苦的好像是你们？”
像是要展示自己当真如自己所说般功夫不错，他还回首在姜如素的目光下，像是表达着解决掉他们易如反掌的耸了耸肩。
但几个无赖肯定不肯就此罢休，主家给的银子不少，就这样回去交不了差。
为首的那位无赖朝着最角落的那位交流了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的将一旁的刀藏在身下，借着其余人先后起身都围上了晏行丘，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立马摸出了刀，就朝着姜如素的地方冲去。
提刀的无赖朝着她过来，姜如素闪不开身子，那女子刚猛地冲过来抱住姜如素的腰身，死死不放手。姜如素扒不开，只能侧身躲过。
可无赖又提刀重来，姜如素躲不开了。
晏行丘连忙脱身，也不怜香惜玉，直接一脚踹在青茹腰窝，将人踹出去老远，空手接下了那无赖一刀。
巡逻的巡卒听见动静来的极快，几下将拿刀的无赖立马给制住了，连带那女子一行全都没逃过。那一刀力道不小，砍进去了半个手掌，晏行丘的手一直在流血。
姜如素心急的从袖中取出止血的药粉先给他敷上一层，又用手帕先是缠住了伤口，等晏临江一同巡卒交代完就拉着他往绣楼走。
“走慢些。”晏行丘声色倦倦的说着。
姜如素回头看他，那血迹顺着小臂而下，将衣服都染红了一片。
“不想失血过多而死，就闭嘴。”姜如素急切的语气听起来倒有些恶狠狠的。
“好。”晏行丘嘴上答应下来，眼底满是笑意，姜如素语气虽然凶，但确确实实的因为他慌了神，“那带我回了绣楼可不能再赶我走了。”
姜如素一心想着他那还止不住血的伤口，晏行丘却喋喋不休的说着，倒像是个没事人，看那架势得不到消息就不肯罢休般。
“好啊。”似乎觉得方才心急没包扎好，姜如素又取来一块手帕覆上去，见晏行丘话还这般的多，手下故意加重了力道疼的晏行丘没忍住的说了句疼。
“姜姑娘，我这才刚替你挡了刀，可不要谋害我。”少年郎不高兴的撇撇嘴，委屈极了的模样。
“伤口要包扎好，不然血尽而亡啊。”她故意说的夸张。
晏行丘配合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联想到了什么。
“姜姑娘，往后还是多加谨慎，善心还是要有度。”晏行丘在她身边说着，毕竟传言中无素绣楼的绣娘大多都是孤女，姜如素最喜欢将这些人带回去。
但传言也是真的。
姜如素瞥了他一眼，晏行丘立马噤声，毕竟真要算起来，他也是姜如素善心大发，捡回绣楼的人。
“我不算。”晏行丘连忙辩解的说着，“我是好人，可别的可说不清了。”
“知道了。”姜如素倒是有些烦闷的回着，心里倒是觉得他也没清白到那里去。
正好借着赏花宴在前不如去看看，正好去瞧瞧姜如素身边是否有着那位“商公子”。
她是午前去的，临近饭点铺子里的人很少。
“姑娘看上什么了？我拿给你看？”点秋见她进了门，立马迎了上去。见眼前人迟迟不开口，点秋也心生有些奇怪，试探着开口，“姑娘？”
周予吟盯着这小丫头，“听说无素绣楼出了新样式，不知今日可有机会瞧上一瞧。”
周予吟今日的装扮是郢州城最是时兴的装扮，浅黄色的齐胸襦裙上除去布料的简易花纹外，还用着同色或近色的丝线绣上一些呼应的纹样。
瞧着就是个有钱的人家，想来也是奔着赏花宴来定制衣裳。点秋也并不觉得奇怪，赏花宴期间往往也是无素绣楼一年最是忙碌的时候。
“当然可以啊，姑娘随我至楼上吧。”如素绣楼的二楼向来是招待一些小姐少爷的，想来若是在一楼大堂商榷许久，反而是两方都不方便。
周予吟走的慢，点秋也不催，站在她身侧，“姑娘可有心仪的纹样，若是也有心仪的形制正好可以一起协商。”
“自然都用最好的。”周予吟跟着上了楼，一过转角便见那一满墙都架子挂着的布样，花样百出，令她眼花缭乱挪不开眼。“可有别家小姐在这定赏花宴的衣裳？”
“自然是有的，姑娘要看吗？”点秋爽朗的答应了下来，说着就要拿那衣裳过来。
周予吟就着点秋的手草草的看了一眼，赏花宴的小姐们最看重的便是独一无二，点秋居然这么不设防的就让她看已做好的衣裳。
“我今日就来各家铺子瞧瞧,明日我再来。”周予吟说完体面话就走。
姜如素竟然也不雇一个靠谱的人，看来传言重说的也并非是真的，她这位对手或许只是占了汉地少见的优势罢了，她心下想着。
不过如此，周予吟判定到,也不见得哪里就胜出她许多。
回程的途中，周予吟没有回她的锦绣楼，倒是去了城中最大的府邸——太守府中。
赏花宴是郢州城在每年芒种前举办的一场盛宴，由太守府中承办，城中有权有势有些小官职的家中妻女皆可参加。
左右都是一些守着官职在郢州城养老的人，十来年也调离不走，故而这赏花宴还有一层别的意思，便是各家夫人为自家儿孙相看媳妇的一场宴会。
谁家夫人的妆容衣裳好看，谁家失了脸面，谁家又得了青睐，往往能成为这段时间内百姓最喜欢聊到的话题。
而与寻常百姓家，赏花宴也是一件不小的盛事。对于不止是想做小买卖生意的商人来说，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就以那城西的如意酒肆为例，两年前这如意酒肆还不是酒肆的时候，只是个由走街串巷叫卖才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小酒坊。
只撑一间小铺子，每日贩卖着纯粮酒，偶尔顺应节气卖些果酒。
正巧太守夫人在为赏花宴寻找合适的酒水，如意酒坊的当家当时也是想着试试，便打了些自家酿制的青梅酒，想着这酒平日就买的好，就算不能中选为宴席供酒，好歹也算是有个机会。
这青梅酒果酒正配这赏花之风，果香蕴然，香滑入口，唇齿留香也不醉人。
一举中选后，便是借着这赏花宴一举成名，由一个小铺子渐渐了有个名声，有了口碑后,铺面也越做越大，便成了如今的如意酒肆。
周予吟要是想短时间在这郢州城中打出名号，自然是不能错过这赏花宴。
前些月，托了几位熟识的管家小姐这才搭上太守夫人，凭着锦舟司金丝绣花的工艺接下了为她绣制赏花宴衣裳的生意。
今日，她便是来给太守夫人看成货的。
从府中后门进府，弯弯绕绕的走了许些时候，才到了太守夫人住的地方。
“夫人，我今日是来将您定下的衣裳送来的。”周予吟手里端着锦盒，随着下人恭恭敬敬的进了门。
太守夫人倚在贵妃榻上，吃着些时下的新鲜水果打消打消时间，见周予吟来，便让她将锦盒放下，不急不慢的过来验货。
周予吟并不急着打开盒子，反倒是将手掌置于盒上，向太守夫人行了礼，说要来几个带着草席的下人来，才肯开盒。
太守夫人也不是个刁蛮的主，也想看周予吟要干些什么新鲜事儿，便是应下了。
等四周被下人用草席围着暗沉沉的都快辨不清桌案的轮廓了，周予吟才邀太守夫人近前。
“予吟姑娘这难道是用夜明珠做了点缀？竟然这般神秘。”
“夫人待会儿便知。”周予吟先是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在那烛火照亮的桌面上取出了衣裳。
那在如残阳灯烛映照出的浅黄布料上，像是日落时分由花瓣上未落的雨珠折射出的金光，将绣出的牡丹描绘的绘声绘色，那抹绝色如今留在这一席锦袍上，当真是难得。
“不愧是锦舟司的绣娘，这手艺当真是罕见。”太守夫人心喜的不舍得放手，借着那灯光瞧了一遍又一遍。
“夫人，这还有更绝的。”周予吟将那灯火熄灭了，一时四周便是暗了下来，“诸位可以将草席放下了。”
随着周予吟一声落下，四周举着草席围着的下人，便同时都敛着手中的席子退居一侧。
这才是午后，外面的日头正盛，将屋内照的亮堂堂的，周予吟适时的将那放在桌上的衣裳撑开。
熄了那灯烛，借着那天光却是换了一番样子，方才在那烛光下只瞧的见那金丝点缀的花株，和那并不出彩的暗纹，随着那布料浮动，如今这暗纹全都显现出来，就如千万只蝴蝶飞舞在月白的衣衫上，活灵活现。
完全不同的呈现，交相辉映的织绣。
太守夫人立马遣散了下人，说着就要上身试试。周予吟自然是乐意的，服侍着她穿上这套衣裳。
屋外阳光正盛，太守夫人在屋舍台前踱步，在乘凉处与那阳光下，花卉与蝶影。
周予吟的所有巧思，在这一刻尽显无疑。再加上锦舟司这一手技艺，郢州城除了姜如素无人能与她叫板，也无人能从她手下分走胜算。
“是吗？”姜如素听着晏行丘说着上午他出门一趟的收获。
说到底还是有些不信的，晏行丘一穷二白的当真能让那老妇人相信他张口四千方的单子，看来眼前人当真还有几分本领。
“自然是，我倒是有个想法，如今趁着我们还未打草惊蛇，不如今夜三更天再去一次？或者派人跟踪去瞧瞧。”晏行丘提议着。
“姑娘，用晚饭了。”点秋在楼下呼唤着，平日绣楼都是分前后院用餐的，过时不候。
姜如素瞧着眼前本该今日就离开的男人，正还与她商讨着纺织品的事儿，晏行丘还上心的给她出谋划策。
“走吧。”
“什么？”晏行丘就好似没听懂姜如素的意思一般，蹙着眉问道，又好似方才她的声音太轻了没听清。
“去楼下用晚饭。”姜如素冷淡的说着，先是动身往楼下走。
“那就谢过姜姑娘了。”晏行丘笑着跟了上去，看来今日是早不成了。
夜里的时间就像是抓不住的泥鳅，恍惚间还是饭后，不觉竟然已经是夜里了。
“姜姑娘？”晏行丘扣了扣门。
仿佛就是下一刻，门就开了，念着上次晏行丘在门口吓着她的教训，姜如素这次倒是早醒来了半个时辰。
“晏公子可收拾妥当了？”姜如素瞧着晏行丘两袖空空，但也是期望他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细细复盘下来，二人总觉事情倒不似那般简单，说不定他们背地里闷了不少的坏心思，可能未必会就此罢休。说不准，今夜再去那绣娘家中会撞见些别的，往坏了去想说不准会有一场恶战。
既然晏行丘会些功夫，程伯能让他跟在她身边，想来也是探过底的。
午后的时候，点秋特地来寻过她，一见面就将她扯去角落里同她说，上午来了个有钱人家的姑娘。
一来便奔着赏花宴的衣裳去瞧，也不说样式只说都用上最好的，后来瞧了一眼我给她的衣裳，便也匆匆的走了，很是奇怪。
这些年来赏花宴上的衣裳，大多都是出自无素绣楼之手，甚至有些夫人小姐为了不同旁人穿上一模一样的衣裳，每每都会在上面加上自己的一些想法。
例如上衣同下裙间用什么颜色的布料，是要绣上什么花纹都是各有各的一些小心思。
只看不说，看来是城北绣楼的东家——周予吟是也。
周予吟今日来，怕不只是单单借着赏花宴的名头来定制衣裳，怕是来试探试探她对于仿制品一事，到了那一步了。
昨夜去过后，今日去的一路倒是轻车熟路。到的时候也不算晚，但那小屋莫说门口的灯熄灭了，就连屋子里都是黑灯瞎火的一片。
“这是不在？”姜如素将身形影在墙角后，盯着小屋。
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依昨儿那老妇人说的，再她家儿媳应该已经回去了，可这两刻钟，晏行丘同姜如素都未曾离开过，也没见有人经过，“难不成出事了？”
隔着几间屋子的距离，姜如素也捉摸不透。
“走近些去瞧瞧？”晏行丘提议着。
他一开口，倒是给了姜如素想了一个办法，“你会武功？功夫如何？”
“我武功不错，轻功更是出奇的好。”他低声回答着。
两人都像是要去偷家的小贼一般，躲在墙角树荫下的暗处谋划着。
再如昨日那般去敲门怕是行不通的，搞不好那绣娘已经听着周予吟透露的风声逃走了，也说不准是昨日见她去了，今日故意避着。
无论是那种情况，她都是敲不开那扇门的。
“晏公子，你可否用轻功去她家屋顶或是后院探探，人在不在？”要是在家，再计划下一步。
晏行丘刚起身，一个飞身上了屋顶，姜如素就隐约瞧见那黑洞洞的门似乎朝内开了，没点灯她也瞧不清楚。
说不准是错觉，可能是夜里困了。
姜如素揉了揉眼，却看见那屋中走出一女子，瞧着个子不高，但下意识觉得是个手脚麻利的女人，女人朝着四周张望一番，吓得姜如素连忙躲回墙后。
这应该就是那位绣娘。
为了不惊扰屋中的人，姜如素让晏行丘是从她家后院后方去的，这会儿怕是到了后院的位置，姜如素也瞧不见他，想留个信却没带。
见晏行丘还不回来，但那女子已经朝着快瞧不见的巷子拐去，她心一横先是跟了上去。
姜如素的步子很轻，那女子没走至一处便是慎之又慎，眼瞧着出了城西往着城北去了，女子的步伐越发的快了，姜如素也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方才只顾着心惊胆战的追，这会儿掐算时辰倒是醒悟过来，这路不对。
姜如素也顾不上接着追了，转身就是要回头，谁知方才转过眼前巷口的女子又退了回来，同隔着十步远的距离，突然站定了脚步，对着周围沉声说道，“出来吧。”
四周黑洞洞的巷子里一下子窜出来了六七个男人，个个手中都拿着木棍，吊儿郎当的一群无赖。
姜如素看着被无赖隔开的青茹算是明白了，城北的那人自始自终就没想着翻篇，周予吟寻思着被她发现了，不如就直接给她一顿教训。
平日郢州城也时常有些不良商家恶意竞争，回家的路上被人套上麻袋狠狠打一顿的前情。
这是？
“她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可以给三倍。”姜如素对着那群人中站在正中的无赖说道。
“她？什么她？我们今日可只瞧见你跟着这个小娘子。”一侧的无赖先是开口说着，倒像是将他们美化成了路见不平的英雄好汉。
“是城北那位吧？”姜如素不急不慢的回答着，只想着先拖些时间，晏行丘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她可未必有我有钱，若是三倍不够，十倍如何？”
“我们可都是有道德的。”为首的无赖步步逼近，还掂量着手中的粗木棍，“姑娘这细皮嫩肉的，可惜惹了贵人，今日可少不了受苦。”
“是吗？”姜如素退了半步，做好交手的准备。
无赖也不废话，直接挥着木棍就朝她打来，姜如素正打算动身就被人拍肩拉住了前进的步子。
“我来吧。”男人悦耳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随即便是风声。
他到的很是及时。
晏行丘的动作很是麻利，几个来回便游刃有余的都将无赖给打到在地，他方才在附近，听到了那些人放的狠话，嘲弄的看着那些无赖，“方才几位好像不知量力的说了什么？
被打趴下的无赖嘴里都是喊疼，那还有心理会他。
“啧啧，”晏行丘嫌弃的看了眼身边的无赖，“受苦的好像是你们？”
像是要展示自己当真如自己所说般功夫不错，他还回首在姜如素的目光下，像是表达着解决掉他们易如反掌的耸了耸肩。
但几个无赖肯定不肯就此罢休，主家给的银子不少，就这样回去交不了差。
为首的那位无赖朝着最角落的那位交流了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的将一旁的刀藏在身下，借着其余人先后起身都围上了晏行丘，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立马摸出了刀，就朝着姜如素的地方冲去。
提刀的无赖朝着她过来，姜如素闪不开身子，那女子刚猛地冲过来抱住姜如素的腰身，死死不放手。姜如素扒不开，只能侧身躲过。
可无赖又提刀重来，姜如素躲不开了。
晏行丘连忙脱身，也不怜香惜玉，直接一脚踹在青茹腰窝，将人踹出去老远，空手接下了那无赖一刀。
巡逻的巡卒听见动静来的极快，几下将拿刀的无赖立马给制住了，连带那女子一行全都没逃过。那一刀力道不小，砍进去了半个手掌，晏行丘的手一直在流血。
姜如素心急的从袖中取出止血的药粉先给他敷上一层，又用手帕先是缠住了伤口，等晏临江一同巡卒交代完就拉着他往绣楼走。
“走慢些。”晏行丘声色倦倦的说着。
姜如素回头看他，那血迹顺着小臂而下，将衣服都染红了一片。
“不想失血过多而死，就闭嘴。”姜如素急切的语气听起来倒有些恶狠狠的。
“好。”晏行丘嘴上答应下来，眼底满是笑意，姜如素语气虽然凶，但确确实实的因为他慌了神，“那带我回了绣楼可不能再赶我走了。”
姜如素一心想着他那还止不住血的伤口，晏行丘却喋喋不休的说着，倒像是个没事人，看那架势得不到消息就不肯罢休般。
“好啊。”似乎觉得方才心急没包扎好，姜如素又取来一块手帕覆上去，见晏行丘话还这般的多，手下故意加重了力道疼的晏行丘没忍住的说了句疼。
“姜姑娘，我这才刚替你挡了刀，可不要谋害我。”少年郎不高兴的撇撇嘴，委屈极了的模样。
“伤口要包扎好，不然血尽而亡啊。”她故意说的夸张。
晏行丘配合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联想到了什么。
“姜姑娘，往后还是多加谨慎，善心还是要有度。”晏行丘在她身边说着，毕竟传言中无素绣楼的绣娘大多都是孤女，姜如素最喜欢将这些人带回去。
但传言也是真的。
姜如素瞥了他一眼，晏行丘立马噤声，毕竟真要算起来，他也是姜如素善心大发，捡回绣楼的人。
“我不算。”晏行丘连忙辩解的说着，“我是好人，可别的可说不清了。”
“知道了。”姜如素倒是有些烦闷的回着，心里倒是觉得他也没清白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