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温暖的事物总是短暂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伊佐那弥生被很有分寸地放到了地上，双脚也终于从飘虚的状态变得能够踩实。明明已经重新回归地面，但她却还是一副没回过神的状态。
她好像没什么实感。是因为什么呢，惊险还是拥抱？
“伊佐那酱，你没受伤吧？”
充满关切的磁性嗓音贴着头顶毫不费力传到了伊佐那弥生的耳边，这让她觉得自己还在那个从早工作到晚的搜查一课，而不是充满新生的警校。
不过，她还是能够意识到这两者明显的区别的，因为他叫的并不是“小弥生”。
最后一个意外也顺利被解决，众人高悬的心这次是真的落地了，所有人都如释负重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瞬间，场馆内的气氛由紧绷变得放松开来。
伊佐那弥生下意识抬头，看见了萩原研二挑不出任何瑕疵的正脸，立体而俊朗。而他满眼都是掩饰不住担忧，溢出的蓝紫就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一汪湖水。
下垂的眼角显得人既无害又无辜，衬得他这双眼睛无论何时都有一份多情善感，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人迷住——就好像你就是他的全世界似的。
外表下的假象罢了。
可是他现在对伊佐那弥生的关切真得不能再真。透过那双眼睛，伊佐那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我。
我在临近死亡的日子，态度莫名其妙变得冷淡，一连几周躲着萩原研二，不小心碰见就找尽各种借口逃走，或者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结束话题好脱身。
逃避、逃避，再逃避。
“……”
阵阵粘腻的惭愧在胸腔乱搅，惹得伊佐那的心情无比复杂。
这种感觉仅仅是一瞬，却足以震的她脑子嗡嗡作响。严格来说它算不上是痛苦，只是如同将杯底残留着水渍的柠檬片狠狠咀嚼一般酸涩——在萩原研二死前，或是现在这个一切从零开始的时候，伊佐那弥生才会有这种感情。
所以她不至于一见人就PTSD。只要每次轮回开始的适应期一过，她就基本没有这种单方面的距离感了，最后他们的关系总是会变好。
非要说的话，从头到尾一直躲着萩原研二也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但是伊佐那认为这么做实在是又费心神又没意义……更没品。
况且，她觉得，只要萩原研二想，没有人可以在他的猛烈攻势下坚持到最后吧。
“喂，这家伙不会被吓傻了吧？”万众瞩目的大功臣久久没有回应，松田阵平率先开口，非常有他一贯的风格。
伊佐那弥生猛然回神想要给点反应，双唇合合分分数次，最后却闭上了——她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开口等着她讲话，最后换来的只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
松田阵平被这个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人憋屈到了，救人的时候身手这么利落，现在怎么看起来呆愣愣的？
鬼塚教官已经被手忙脚乱地安全平放在地，而众人都不自觉朝着事故中心靠拢，渐渐围成一圈。就在这时，这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破开了一条窄道。
“辅导员来了！”
是西岛月。
终于从尴尬诡异的局面中逃离出来，伊佐那弥生松了口气，手指不自主在鬓角的头发上绕了两圈。
可别在这种时候找我讲话了……
*
总而言之，不管鬼塚教官是死是活，课该上还是得上，伊佐那弥生觉得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她在开学第一天被败坏的名声已经完全恢复了。虽然“出尽风头”可能会招致个别顽固分子看不惯，但至少没有人扎堆说她坏话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伊佐那弥生没心思注意来自其他同学的明显变友善的目光，一个人默默思考着今天发生的小概率事件。
话说回来，降谷零违规使用枪支不会有事吧……按照以往的经验看他没有受罚过，想来是鬼塚教官帮他说话了。
可是这次出了点意外。而且……
这件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怎样的？
降谷零“失败”了，而伊佐那弥生“成功”了？
无非就是一些踩一捧一的论调。英雄只有一个，而垫脚石则会被残忍地拿来与英雄作比较，就像人们永远只会注意到第一名而不会在意第二名是谁一样。
这能怪降谷零吗？
他成功了十次，二十次，三十次……可能还有更多——有谁能注意到吗？
“唉……”
*
又是一个日暮西垂的黄昏，最后的一缕沉沉的阳光照在熟悉的拐角、久违的台阶，几天前才握过的门把手。
还有即便相隔一道门也能听见的室内传来的争论声。
“这绝对是重大违规，就算是为了救人，规矩就是规矩！”
“可是那是为了救您啊！您真的是那种死守规矩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人吗？”
“没有什么好说的，既然犯了就应该如实记录……如果是你也一样。”
“我和他能一样吗？我就是在这里把您打了都没关系！！您心里不都清楚得很吗？”
“没得商量。”
“鬼塚教官，您到现在不是觉得救您的只有我一个人？”
“……”
“希望您不要这么想。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和真实情况总有差别不是吗？”
“您以为凭这把刀就真的能把安全绳一下子割断吗？就算我不上去，绳子迟早会被挣扎断掉，就是您可能要多遭点罪。”
“是他救了您，还有班长他们几个反应迅速的同学，除了他们你真的指望其他站在下面一动不动看热闹的人能够挺身而出去救人吗？”
“做了正确的事难道还要饱受贬低吗？就连您也要对他这么做吗？”
“再说了，您也是警……”
“行了行了行了，小崽子，故意说这么多让我头晕的是吧？”
“那……”
“看在你这么替他说话的份上我才网开一面，转告他没有下次！”
“谢谢教官！”
“还有！”
“嗯？”
“下次上课不准睡觉！不管是不是我的课！”
“您就放心好了，没有下次！”
谈话结束，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向厚重的木制门逐渐靠近，而门外两道悉悉索索的人影你扯扯我我扯扯你，最后赶忙离开了。
他们最后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和随风飘动的长发。
伊佐那弥生被很有分寸地放到了地上，双脚也终于从飘虚的状态变得能够踩实。明明已经重新回归地面，但她却还是一副没回过神的状态。
她好像没什么实感。是因为什么呢，惊险还是拥抱？
“伊佐那酱，你没受伤吧？”
充满关切的磁性嗓音贴着头顶毫不费力传到了伊佐那弥生的耳边，这让她觉得自己还在那个从早工作到晚的搜查一课，而不是充满新生的警校。
不过，她还是能够意识到这两者明显的区别的，因为他叫的并不是“小弥生”。
最后一个意外也顺利被解决，众人高悬的心这次是真的落地了，所有人都如释负重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瞬间，场馆内的气氛由紧绷变得放松开来。
伊佐那弥生下意识抬头，看见了萩原研二挑不出任何瑕疵的正脸，立体而俊朗。而他满眼都是掩饰不住担忧，溢出的蓝紫就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一汪湖水。
下垂的眼角显得人既无害又无辜，衬得他这双眼睛无论何时都有一份多情善感，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人迷住——就好像你就是他的全世界似的。
外表下的假象罢了。
可是他现在对伊佐那弥生的关切真得不能再真。透过那双眼睛，伊佐那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我。
我在临近死亡的日子，态度莫名其妙变得冷淡，一连几周躲着萩原研二，不小心碰见就找尽各种借口逃走，或者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结束话题好脱身。
逃避、逃避，再逃避。
“……”
阵阵粘腻的惭愧在胸腔乱搅，惹得伊佐那的心情无比复杂。
这种感觉仅仅是一瞬，却足以震的她脑子嗡嗡作响。严格来说它算不上是痛苦，只是如同将杯底残留着水渍的柠檬片狠狠咀嚼一般酸涩——在萩原研二死前，或是现在这个一切从零开始的时候，伊佐那弥生才会有这种感情。
所以她不至于一见人就PTSD。只要每次轮回开始的适应期一过，她就基本没有这种单方面的距离感了，最后他们的关系总是会变好。
非要说的话，从头到尾一直躲着萩原研二也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但是伊佐那认为这么做实在是又费心神又没意义……更没品。
况且，她觉得，只要萩原研二想，没有人可以在他的猛烈攻势下坚持到最后吧。
“喂，这家伙不会被吓傻了吧？”万众瞩目的大功臣久久没有回应，松田阵平率先开口，非常有他一贯的风格。
伊佐那弥生猛然回神想要给点反应，双唇合合分分数次，最后却闭上了——她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开口等着她讲话，最后换来的只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
松田阵平被这个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人憋屈到了，救人的时候身手这么利落，现在怎么看起来呆愣愣的？
鬼塚教官已经被手忙脚乱地安全平放在地，而众人都不自觉朝着事故中心靠拢，渐渐围成一圈。就在这时，这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破开了一条窄道。
“辅导员来了！”
是西岛月。
终于从尴尬诡异的局面中逃离出来，伊佐那弥生松了口气，手指不自主在鬓角的头发上绕了两圈。
可别在这种时候找我讲话了……
*
总而言之，不管鬼塚教官是死是活，课该上还是得上，伊佐那弥生觉得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她在开学第一天被败坏的名声已经完全恢复了。虽然“出尽风头”可能会招致个别顽固分子看不惯，但至少没有人扎堆说她坏话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伊佐那弥生没心思注意来自其他同学的明显变友善的目光，一个人默默思考着今天发生的小概率事件。
话说回来，降谷零违规使用枪支不会有事吧……按照以往的经验看他没有受罚过，想来是鬼塚教官帮他说话了。
可是这次出了点意外。而且……
这件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怎样的？
降谷零“失败”了，而伊佐那弥生“成功”了？
无非就是一些踩一捧一的论调。英雄只有一个，而垫脚石则会被残忍地拿来与英雄作比较，就像人们永远只会注意到第一名而不会在意第二名是谁一样。
这能怪降谷零吗？
他成功了十次，二十次，三十次……可能还有更多——有谁能注意到吗？
“唉……”
*
又是一个日暮西垂的黄昏，最后的一缕沉沉的阳光照在熟悉的拐角、久违的台阶，几天前才握过的门把手。
还有即便相隔一道门也能听见的室内传来的争论声。
“这绝对是重大违规，就算是为了救人，规矩就是规矩！”
“可是那是为了救您啊！您真的是那种死守规矩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人吗？”
“没有什么好说的，既然犯了就应该如实记录……如果是你也一样。”
“我和他能一样吗？我就是在这里把您打了都没关系！！您心里不都清楚得很吗？”
“没得商量。”
“鬼塚教官，您到现在不是觉得救您的只有我一个人？”
“……”
“希望您不要这么想。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和真实情况总有差别不是吗？”
“您以为凭这把刀就真的能把安全绳一下子割断吗？就算我不上去，绳子迟早会被挣扎断掉，就是您可能要多遭点罪。”
“是他救了您，还有班长他们几个反应迅速的同学，除了他们你真的指望其他站在下面一动不动看热闹的人能够挺身而出去救人吗？”
“做了正确的事难道还要饱受贬低吗？就连您也要对他这么做吗？”
“再说了，您也是警……”
“行了行了行了，小崽子，故意说这么多让我头晕的是吧？”
“那……”
“看在你这么替他说话的份上我才网开一面，转告他没有下次！”
“谢谢教官！”
“还有！”
“嗯？”
“下次上课不准睡觉！不管是不是我的课！”
“您就放心好了，没有下次！”
谈话结束，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向厚重的木制门逐渐靠近，而门外两道悉悉索索的人影你扯扯我我扯扯你，最后赶忙离开了。
他们最后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和随风飘动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