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黎一闪而过,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富贵身前,双手有些抖,一边小心翼翼捧起富贵。

    玅吾知道此时出言安慰应黎反而是最不懂她的行为,仔细分辨着红色的丝线,而后目光凝在空间的一个角落里,他撑起了伞,无声无息地靠近了那里,捏着残蛟的七寸,拎了起来。

    残蛟的外形和富贵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金色的眼瞳暴露了和富贵的区别。

    富贵一眼看去只是一条普通的蛇,但残蛟明显能够看出不同来。

    虽然它们身上的气息身处同源。

    “拿来。”

    应黎朝玅吾伸出手,头也没扭。

    玅吾没有在意应黎此时的语气,将手中的残蛟递给了她。

    应黎甚至都没有捏这只残蛟的七寸,残蛟目露凶光,直接咬在了应黎手上,而后金瞳里充满了震惊,发出难听的尖声,舌尖却被腐蚀到说不出话:“嘶嘶!!!!”

    应黎看着富贵的眼睛里充斥着温柔:“富贵,吞下这只残蛟。”

    富贵头无力地搭在应黎手上:“应黎大人,我要是吞了它,应该就不能再留在您身边了。”

    应黎心中五味杂陈,只点头:“我知道,你快吞下。”

    富贵:“它本身也带着一些长生簿的力量,应当曾经和我都是和您一起封印在长生簿中的,吞下它,我或许也会变成长生簿本身。”

    应黎动作僵住,良久,摸了摸富贵的小脑袋:“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办法接你出来,好吗?”

    富贵恋恋不舍地拱了拱应黎的手。

    富贵:“那您别梦里哭鼻子了,也别再憋心事在肚子里。”

    应黎:“你别说话。”

    富贵叹了口气,柔声:“应黎大人,其实我从最初和您重逢的时候,就记得一切,我以为会像黎度一样,一直陪着您。”

    富贵的目光看向应黎腕间,那一抹出现很久的红痕。

    那是九尾红狐陨落后,对自己跟随的神明的祝福。

    应黎心中仿佛被雷击中,又疼又麻,又遏制不住地浑身战栗,她声音里带着慌乱,却又强行让自己强硬起来:“你活得好好的,在这里给我装虚弱呢?还不赶紧吞了!”

    应黎捏着蛟龙残魂,越捏越紧,几乎要将残蛟捏成一屡碎片。

    应黎又颤抖着声音:“不过是在长生簿中,未尝不是另一种活着的方式,富贵......应蛟,你.......你总要给我留些念想吧。”

    富贵,不,应蛟发誓,自己从未见过应黎的这一面。

    千年前,他们神明与眷属三人同死,话也来不及说几句,如今再见面、再别离,才知道在应黎心中,他们也同样重要。

    应蛟看了一眼玅吾,有些释然了。

    神明固然重要,他们也是应黎大人无可替代的眷属。

    应蛟改变了心意。

    虽然被吞了一半·但有头就至少还能活至少一个月的应蛟:“好!”

    但是被凶了的应蛟委屈巴巴地一口咬下了残蛟的头,当然,在此之前,残蛟无数次地想要挣扎出应黎的手心,但被摁着,咬应黎除了加速自己的死亡什么也不剩下的残蛟只能戚声嚎叫。

    吞下残蛟脑袋的应蛟虚虚长出了剩下的身子,脑袋上冒出来了一对儿角——

    而后是四只爪子,脊背上的毛发,变厚重的鳞片......无一件不说明,跟在应黎身边的那只小黑蛇,实际上真得是一头蛟龙。

    应蛟能活下来,不是牺牲自己去自杀,应黎的心就慢慢回到了肚子里:“原来是阶段性生长。”

    应黎在旁边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应蛟本以为迎接自己地是彩虹屁:“?”

    玅吾的脑袋上也缓缓地浮现了一个:“?”

    应黎:“就那个什么数字宝贝什么的,不是什么变身,然后就金光闪闪,然后在天空中飞舞一圈,然后开始发言:感谢谁谁谁,我们以后终会相见的。这种是一点儿也没有啊,失望。”

    应蛟睁着‘进化’后的黑金色豆豆眼·放大版,身体慢慢变大,至少是一头成年蛟龙该有的尺寸,而后沉默地盯着应黎,仿佛在说:

    你讲话好冷漠,仿佛我从未让你开心过。

    就这样盯着盯着,应蛟猛然开口:“应黎大人,打开长生簿吧。”

    应黎的手一停顿,良久:“嗯。”

    长生簿在没有刻意压制的状态下,直接出现。

    蛟龙的身体虚化,身体逐渐透明、颗粒化,忽然看向玅吾,而后不情不愿地道:“这次,你最好比应黎大人早走一些,不然就想办法让应黎大人长生不老。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会来杀你。”

    玅吾静静地与应蛟对视,他没说会做到,也没说不会做到,只道:“知道了。”

    看来应黎一直以来,都比自己会看同伴。

    长生簿简朴的封皮上,出现了一只盘旋的蛟龙图纹。

    应黎面上看着潇洒,却在应蛟走后久久站在原地没动,在这一刻,玅吾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个曾经被自己信任的神明所背刺之后感到痛苦的应黎,为此心脏隐隐作痛。

    应黎又站了一会儿,大概十个呼吸间,表情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玅吾更加痛恨当时的自己。

    应黎观察了一下原本躺着应蛟的地方:“这里是一处空旷的地方,在没有规律的位置设置一个巨大的窝,有反常。”

    应黎准备提起毛笔,忽然似有所感,扭头看向玅吾:“玅吾。”

    不是明明别扭但又非要说的‘麒麟大人’,但却由于太过平静的语调,玅吾的思绪暂停了一瞬间,下一瞬间,他扭头往右走了一步,几乎是同时,一把斧子砸在了玅吾方才站的位置。

    斧子明显是幻型,一落地就消失了。

    接着,地面裂开,从缝隙里钻出来无数把利剑。

    玅吾下意识就看向应黎,却见应黎给自己比了个嘘,而后眼睛着力点没变,下巴却轻轻地抬了一下,示意他上跳。

    玅吾上跳,摸到天花板的位置,就见裂开的地板穿出来的剑,直接从应黎的后腰捅了进去,将应黎整个穿透了。

    玅吾心脏骤停。

    即使玅吾有考虑过应黎不至于因为这种简单的陷阱而中招,但看见应黎一动不动的样子,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回忆起过去,那场战争的结尾,自己赶到之时,原地只剩下一片又一片的血花。

    诸神都因为得到了一本封印了人神和鬼神力量的书而感到开心,只有他,每看到一块血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

    在场庆贺的神明里,是否有人的法宝上也沾上了她的血?

    在那些跟自己做同僚的神明里,他们是用火烧、用刀砍、抑或是用剑刺穿了小信徒的身体?

    他心中明明在滴血,却在别人来试探他心中所想的时候,咬着牙露出自认明媚的微笑,当然,即使是神明,心中有恨的时候,又怎么能做出满脸开心的模样呢?

    玅吾从来只恨自己以前没有好好修炼,以至于保护不了自己的信徒。

    弱肉强食,又何止于此。

    “刺啦。”

    划破血肉和腰身的声音响起,玅吾的身体与他的意识仿佛已经成了两半,而他的眼中只有应黎。

    本来在装死的应黎看见这一幕,心中一抽,开口:“你在做什么,玅吾。”

    应黎开口的时候,玅吾已经快接近到她了,听到应黎的声音,玅吾才回神,恍然意识到应黎并没有死,而他们此时身处境中,应黎反常的举动怕是为了引出剩下两张与长生簿有关的书页。

    而自己却因受到回忆的影响,破坏了她如今的计划,反而使得应黎平白遭受了一番疼痛。

    本来躲在黑暗里的某位看到这副场景,意识到自己还好步伐慢了一步,否则此时怕是已经被应黎的盘算所图谋成功了。

    “没想到如今连这位也会耍一些小花招了,不,难道她本来就是如此,只是因为从前大家注意到的都是她在麒麟之后,才意识不到她原本的性格吗?”

    隐藏在背后的某位喃喃自语。

    方才传来的一些波动随着应黎的出声而消失掉,应黎就知道这一招不管用了,于是伸手掰碎了穿透自己身体的剑,甩手拿出了长生簿,将碎裂的书页拼接在一起,自己的身体就变得完好无损。

    而本已经打算继续躲藏的这位却愣住了:“长生簿还能这样用?”

    这位又仔细看了看应黎身边的人,这个人方才也被刺穿,被血流过的地方,连本来有些凝滞的空气也似乎有了些灵力流动。

    “又是与麒麟有关?”

    他一拍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戮神之战只是针对除了应黎以外的神明的阴谋,自己的领袖竟然联合天神来骗自己,怪不得我们这边能人众多,却还是输了,看来天神自始至终只想留应黎一个,长生簿就是犒劳她的报答吧。好一手阴谋。”

    说和说着,这位怒极。

    “长生簿是非要不可了。”

    头上有一把木头做的发簪的男人走来走去,口中喃喃自语:“该用什么办法呢,如今刀剑显然已经砍不死她了,方才的人海战术也不行,那这样说得话,应该只能用一些办法将他们两个分开,在不知道另一个人的本事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对,就该这样。”

    他捋明白之后,声音大了些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在背后躲着有什么意思,要不要与我合作,仓木。”

    被叫做仓木的男人也走了出来:“青书,你以前与应黎的关系可还不错,你若是想这个办法,那就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去喽?”

    青书有些鬼火冒:“我跟她关系好?关系好是基于有共同的利益,你看,如今除了应黎本人,其他原本跟我们一个处境的人神鬼神应该都在书页之中吧,我们呢?不人不鬼,只能依托于家族的香火,祈求哪天能够修炼成精,但这个时代的灵气有多少你心中不是清楚万分的嘛,我们就是再修炼个一千年,怕是也就刚刚化形而已。”

    仓木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问他:“抢过来之后呢,我们也许个愿,就像那个比我们还像鬼的人一样?”

    想到仓木提到的人,青木的脸上就露出一言难尽来:“算了,你只要设计陷阱就好,总之,我们先是试试能不能杀了应黎,将她手里的长生簿抢过来,你看好间隙,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应该还是可以一试的。”

    “嗯。”

    仓木认同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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