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六）
苏北辰看了看眼前这个活力无限的‘病人’，冷笑说：“谢逢安不肯，说心悦虞姑娘，被上了家法。”
心悦虞小宝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千黎更不在意了：“我们都还没点头呢，还上家法，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虞小宝是千黎的假身份，是她在外行走时使用的。虽然说是假身份，但是这个身份有户籍，是一个‘真实’的人。
她因提前被剥离母体，生而灵根有残。苏家所有人都有的火灵根，她只有一半。
靠着拒霜的滋养，她勉强顺利成人。而她炼器，也只能靠着燃烧于苏家血脉中的命火。
苏家的命火，是苏家的家族秘密。
为了掩饰先天的灵根残缺，为了掩饰苏家命火，以及为了掩饰神器在她身上这一事实，最开始，千黎是不被允许走出苏宅的。
如果被发现她使用不了火属灵力，那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炼器。
与其暴露秘密，引来他人忌惮和妒恨。倒不如藏于深闺，称病不出。
直到千黎的修为精进至可以完全掌控拒霜，她才第一次走出苏宅。
拒霜可以掩盖她身上的灵根残缺，还可以改变她的容貌。她出门在外，都是以剑修虞小宝的身份示人。
苏北辰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谢家胆子大了。”
千黎不以为意：“你觉得他们让你不高兴了，那你就揍他们一顿。”
苏北辰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虞小贝说你带了个成年狼妖回来？”
千黎经常捡妖回来，楼内人都见怪不怪了。
苏北辰：“听说炼鬼城的招牌也是只狼妖，还给人放跑了。”
千黎眨了眨眼：“就是他，他是我的病人。”
“你会看病？”苏北辰嗤笑一声：“还是说，被你打出病的？”
“我不会看病。”千黎说，“我为了救他，连玉芙蓉都牺牲掉了。他这辈子要给我做牛做马，来还债。”
千黎对楼里大部分妖都有救命之恩，这也是他们都愿意留在白玉楼的原因之一。其他原因还有，白玉楼待遇好，环境好，还非常安全，等等。
但苏北辰想问的不是这个。
苏北辰定定的看着千黎，一言不发。
苏北辰的眼睛颜色比千黎更浅。不说话时，她灰黑色的眸子像一块晶莹的玻璃，如死物般美丽，但没有一丝生气。浅色的嘴唇抿起，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的这个表情总是能给千黎带来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如果是儿时的千黎，对视十秒不到就会败下阵来。但这招早就不奏效了，可苏北辰就爱瞪着她。
千黎想，主仆契约是禁术，越少人知道越好。
虽然这个人是她唯一的血缘至亲，但是苏北辰现在可是在裁决司任职——要知道，在上界犯了大事，都是裁决司来捉拿人。千黎并不能确定苏北辰对禁术的态度。
而且，如今狼妖的神魂已经修复，与常人无异，只是尚未苏醒。而主仆契约又只有主仆二人可以感应到。
只要她瞒着，再要求狼妖瞒着。没有人会知道她和狼妖签订了主仆契约。
千黎说：“不信我的话，也没必要再来问我吧。”
苏北辰绝对是先和虞小贝谈过话，才来找她的。苏北辰并不完全信任千黎，她的想法是，小孩做了错事总会想着掩瞒过去。
而从虞小贝的视角来看，千黎唯一做得不对的事，就是多吃了几颗聚灵丹，因为这东西一次性吃多了伤身。
见千黎面色如常，苏北辰一时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如果千黎的所作所为，真的和虞小贝转述的别无二致，那她确实没惹什么祸。
至于解掉了极乐城的禁制这种事，本质上也是一桩好人好事。何况，这事闹得再大，也只影响那些酒囊饭袋。其中的利益往来和苏家无关。苏家也不从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没有证据说是千黎干的，那就不是她干的。这种暗地里的勾当，虽然裁神台内部一定是有人护着的，但是这件事又不可能真上报到裁神台内去。
只要不出动裁决司的人去查，那就不可能查到千黎头上去。
思及此处，苏北辰面色稍缓，挑眉说：“也不是第一次见你捡些小可怜回来了。只是听说，你一醒来就带着他进了密室，画了聚灵阵，两个人在里面待了两天两夜。”
千黎说：“他身上还有些禁制没有解掉，都挺难的，所以多费了点时间。画聚灵阵是因为我灵力不太够用。毕竟都是化神阶的禁制。”
苏北辰知道千黎有多对深奥晦涩的禁制着迷，便也接受了千黎的说法。她点点说：“还是尽量少用聚灵阵，毕竟伤身。等他醒了，若我还在家，带他来见我。”
危机解除，千黎心中松了一口气。
--
狼妖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狼妖被安置在千黎在顶楼的那间房里。那是千黎的书房，她每天上午都会在那间房里看书和画术式。房里有床，但是千黎从没用过，刚好就给狼妖躺着了。
并不是没有空余的其他房间，只是千黎觉得，自己的病人还是自己看着最好。
狼妖睁眼的时候，千黎正在画符。
桌上、地上全是散乱的符纸，少女身着红裙，乌发披散，手中拿着毛笔蹙眉站在桌前。此时天光乍亮，薄薄的晨光从窗户透入，她转头看过来，眸如晨星。
“居然真的醒了。”她走过来，在床前两步路的地方停了下来，打量着他，“我都打算，如果你再睡下去，就直接把你给埋了。”
狼妖跳下床来，四脚着地，甩了甩自己的毛。又伸了个懒腰后，他的耳朵高高竖起，向外张开，冰蓝色的双眼认真地看着千黎：“多谢你。”
此时的狼妖和初见时完全不同。初见时被困在极乐城的他是野性不驯的，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跳起来扑向猎物；现在的他则像通了人性、把爪子全都收起来的看似无害的狼。
千黎的脸上浮现了理所当然的表情：“没什么好谢的，我本来就会成功。”
顿了顿，她又说：“别忘了，你还要给我打工。你叫什么名字？”
他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看不出情绪：“我没有名字。”
也不是第一次捡没有名字的妖回来了，千黎点点头。
“你先洗漱一下吧。” 千黎指了指屏风后面：“浴桶在那。”
千黎离开房间后，狼妖就变回了人形。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自己的双手。蓝白色的灵力在他手心凝成冰凌，冰凌又化为灵力散开。
他对着窗的方向举起手，阳光从指缝射入。蓝色眼珠中黑色的瞳孔变成竖瞳。
他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
头顶炽亮的光下，他迷茫地站在斗兽场的场地中。爪下仍是同类的残躯，分不清来自谁的血液浸染了他的毛发，震耳的欢呼呐喊声击打在他的鼓膜。
他看到地面上的影子在微微发颤。
是他在发抖。
好冷。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光源，淡淡香气涌上，他看到了月亮。
明亮的圆月挂在高空，夜色深沉。
他只身一人立于天地间，如僵死的蜉蝣一动不动，等待天亮的到来。
鼻尖的芬芳香气更浓，他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芙蓉面。
少女的声音很轻，好像对他无可奈何：“你不想死，那你就别死了。”
他沉入了水中，有人轻柔地为他将尘沙拂去，柔软的布料将他包裹，他被谁抱在了怀里。
馥郁香气之中，他的神魂一寸寸暖了起来。
他睁开了眼。
晨光之中，淡淡的花香久不散去。
--
洗漱过后，狼妖披散着头发坐在茶桌边，安静地听千黎说话。
千黎翘着脚坐着，懒洋洋道：“当我的护卫，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听我的话。”
“以及，关于契约的事，你谁都不能告诉。”
话音刚落，刻印于神魂之上的契约微微发烫。
两人的双眼中都浮现了白色的芙蓉花纹。
白色的花纹在狼妖冰蓝色双眼中，并不明显。但是千黎对这个花纹太过熟悉，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芙蓉花纹是她的灵纹，他作为狼妖，不应该会有这样的灵纹。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她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
一股奇特的感觉将她裹挟。
千黎觉得自己的神魂好像坐在了云端，飘飘然又高高在上，俯瞰着面前的狼妖。
千黎黑色的双眸变得更加漆黑而幽深，她定定地看着狼妖。下颔抬起，长睫轻垂，她白瓷般的脸庞冷若冰霜。
他想要对她臣服。
狼妖心下一惊，对危险的警惕天性令他头皮发麻。心跳砰砰加速，脑内的理智在叫嚣着快跑。但是他甚至连绷紧肌肉都做不到。
他能做的，只有忍不住看向她，和等待她说出命令。
千黎眨了眨眼，眼中白色的芙蓉花纹淡化消失。
“啊…原来使用契约来下达命令，是这个样子。”她轻巧的声音将他从一片窒息的寂静中拉了出来，“真有意思。”
虽然是濒死之时匆匆做下的决定，但是狼妖早就对此有心理准备。
所以，哪怕失去对自己的掌控这件事令人心有余悸，但他还是能较好的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你放心，我平时不会用契约的。”她抬起眼，看着他，语气依旧是懒洋洋的，“我最讨厌的事呢，就是强人所难。”
千黎起身，去书柜里抽了几本书放在书桌上：“现在，要先给你起名字。”
千黎看向他：“你识字吗？”
他摇了摇头。
他的过往很简单。他是‘野妖’，也就是生活在野外的，自生灵智的动物变成的妖。他的母亲和兄弟姐妹死于猎户之手，唯一有灵力自保的他侥幸地活了下来。
浑身是伤跌跌撞撞地奔跑着，他遇到了其他人类。小妖轻易地被人抓住，人类给他戴上了镣铐，将他关进了牢中。
之后的一百年，他都生活在那里。
在极乐城，他的日常就是和其他妖互相厮杀。
死在斗兽场上的妖千千万万。可即使在场上赢了，也有很多人因伤势严重而死在场下。
极乐城并不会给受伤的妖治病，妖若是受了重伤，就扔进牢房里不闻不问。
若是活了下来，就继续上斗兽场。没能活下来，死在了牢房，尸体就会立马被人带走，拿去炼丹。
在极乐城的妖，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会被极致的利用。
而他也无数次因重伤濒死，又无数次活了下来。
他只是一个运气较好的人，勉强活到了现在。
千黎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书：“你不识字，那就只能我来起名了。既然，你这辈子都要为我做事，那你就姓苏吧。叫苏九。”
心悦虞小宝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千黎更不在意了：“我们都还没点头呢，还上家法，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虞小宝是千黎的假身份，是她在外行走时使用的。虽然说是假身份，但是这个身份有户籍，是一个‘真实’的人。
她因提前被剥离母体，生而灵根有残。苏家所有人都有的火灵根，她只有一半。
靠着拒霜的滋养，她勉强顺利成人。而她炼器，也只能靠着燃烧于苏家血脉中的命火。
苏家的命火，是苏家的家族秘密。
为了掩饰先天的灵根残缺，为了掩饰苏家命火，以及为了掩饰神器在她身上这一事实，最开始，千黎是不被允许走出苏宅的。
如果被发现她使用不了火属灵力，那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炼器。
与其暴露秘密，引来他人忌惮和妒恨。倒不如藏于深闺，称病不出。
直到千黎的修为精进至可以完全掌控拒霜，她才第一次走出苏宅。
拒霜可以掩盖她身上的灵根残缺，还可以改变她的容貌。她出门在外，都是以剑修虞小宝的身份示人。
苏北辰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谢家胆子大了。”
千黎不以为意：“你觉得他们让你不高兴了，那你就揍他们一顿。”
苏北辰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虞小贝说你带了个成年狼妖回来？”
千黎经常捡妖回来，楼内人都见怪不怪了。
苏北辰：“听说炼鬼城的招牌也是只狼妖，还给人放跑了。”
千黎眨了眨眼：“就是他，他是我的病人。”
“你会看病？”苏北辰嗤笑一声：“还是说，被你打出病的？”
“我不会看病。”千黎说，“我为了救他，连玉芙蓉都牺牲掉了。他这辈子要给我做牛做马，来还债。”
千黎对楼里大部分妖都有救命之恩，这也是他们都愿意留在白玉楼的原因之一。其他原因还有，白玉楼待遇好，环境好，还非常安全，等等。
但苏北辰想问的不是这个。
苏北辰定定的看着千黎，一言不发。
苏北辰的眼睛颜色比千黎更浅。不说话时，她灰黑色的眸子像一块晶莹的玻璃，如死物般美丽，但没有一丝生气。浅色的嘴唇抿起，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的这个表情总是能给千黎带来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如果是儿时的千黎，对视十秒不到就会败下阵来。但这招早就不奏效了，可苏北辰就爱瞪着她。
千黎想，主仆契约是禁术，越少人知道越好。
虽然这个人是她唯一的血缘至亲，但是苏北辰现在可是在裁决司任职——要知道，在上界犯了大事，都是裁决司来捉拿人。千黎并不能确定苏北辰对禁术的态度。
而且，如今狼妖的神魂已经修复，与常人无异，只是尚未苏醒。而主仆契约又只有主仆二人可以感应到。
只要她瞒着，再要求狼妖瞒着。没有人会知道她和狼妖签订了主仆契约。
千黎说：“不信我的话，也没必要再来问我吧。”
苏北辰绝对是先和虞小贝谈过话，才来找她的。苏北辰并不完全信任千黎，她的想法是，小孩做了错事总会想着掩瞒过去。
而从虞小贝的视角来看，千黎唯一做得不对的事，就是多吃了几颗聚灵丹，因为这东西一次性吃多了伤身。
见千黎面色如常，苏北辰一时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如果千黎的所作所为，真的和虞小贝转述的别无二致，那她确实没惹什么祸。
至于解掉了极乐城的禁制这种事，本质上也是一桩好人好事。何况，这事闹得再大，也只影响那些酒囊饭袋。其中的利益往来和苏家无关。苏家也不从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没有证据说是千黎干的，那就不是她干的。这种暗地里的勾当，虽然裁神台内部一定是有人护着的，但是这件事又不可能真上报到裁神台内去。
只要不出动裁决司的人去查，那就不可能查到千黎头上去。
思及此处，苏北辰面色稍缓，挑眉说：“也不是第一次见你捡些小可怜回来了。只是听说，你一醒来就带着他进了密室，画了聚灵阵，两个人在里面待了两天两夜。”
千黎说：“他身上还有些禁制没有解掉，都挺难的，所以多费了点时间。画聚灵阵是因为我灵力不太够用。毕竟都是化神阶的禁制。”
苏北辰知道千黎有多对深奥晦涩的禁制着迷，便也接受了千黎的说法。她点点说：“还是尽量少用聚灵阵，毕竟伤身。等他醒了，若我还在家，带他来见我。”
危机解除，千黎心中松了一口气。
--
狼妖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狼妖被安置在千黎在顶楼的那间房里。那是千黎的书房，她每天上午都会在那间房里看书和画术式。房里有床，但是千黎从没用过，刚好就给狼妖躺着了。
并不是没有空余的其他房间，只是千黎觉得，自己的病人还是自己看着最好。
狼妖睁眼的时候，千黎正在画符。
桌上、地上全是散乱的符纸，少女身着红裙，乌发披散，手中拿着毛笔蹙眉站在桌前。此时天光乍亮，薄薄的晨光从窗户透入，她转头看过来，眸如晨星。
“居然真的醒了。”她走过来，在床前两步路的地方停了下来，打量着他，“我都打算，如果你再睡下去，就直接把你给埋了。”
狼妖跳下床来，四脚着地，甩了甩自己的毛。又伸了个懒腰后，他的耳朵高高竖起，向外张开，冰蓝色的双眼认真地看着千黎：“多谢你。”
此时的狼妖和初见时完全不同。初见时被困在极乐城的他是野性不驯的，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跳起来扑向猎物；现在的他则像通了人性、把爪子全都收起来的看似无害的狼。
千黎的脸上浮现了理所当然的表情：“没什么好谢的，我本来就会成功。”
顿了顿，她又说：“别忘了，你还要给我打工。你叫什么名字？”
他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看不出情绪：“我没有名字。”
也不是第一次捡没有名字的妖回来了，千黎点点头。
“你先洗漱一下吧。” 千黎指了指屏风后面：“浴桶在那。”
千黎离开房间后，狼妖就变回了人形。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自己的双手。蓝白色的灵力在他手心凝成冰凌，冰凌又化为灵力散开。
他对着窗的方向举起手，阳光从指缝射入。蓝色眼珠中黑色的瞳孔变成竖瞳。
他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
头顶炽亮的光下，他迷茫地站在斗兽场的场地中。爪下仍是同类的残躯，分不清来自谁的血液浸染了他的毛发，震耳的欢呼呐喊声击打在他的鼓膜。
他看到地面上的影子在微微发颤。
是他在发抖。
好冷。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光源，淡淡香气涌上，他看到了月亮。
明亮的圆月挂在高空，夜色深沉。
他只身一人立于天地间，如僵死的蜉蝣一动不动，等待天亮的到来。
鼻尖的芬芳香气更浓，他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芙蓉面。
少女的声音很轻，好像对他无可奈何：“你不想死，那你就别死了。”
他沉入了水中，有人轻柔地为他将尘沙拂去，柔软的布料将他包裹，他被谁抱在了怀里。
馥郁香气之中，他的神魂一寸寸暖了起来。
他睁开了眼。
晨光之中，淡淡的花香久不散去。
--
洗漱过后，狼妖披散着头发坐在茶桌边，安静地听千黎说话。
千黎翘着脚坐着，懒洋洋道：“当我的护卫，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听我的话。”
“以及，关于契约的事，你谁都不能告诉。”
话音刚落，刻印于神魂之上的契约微微发烫。
两人的双眼中都浮现了白色的芙蓉花纹。
白色的花纹在狼妖冰蓝色双眼中，并不明显。但是千黎对这个花纹太过熟悉，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芙蓉花纹是她的灵纹，他作为狼妖，不应该会有这样的灵纹。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她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
一股奇特的感觉将她裹挟。
千黎觉得自己的神魂好像坐在了云端，飘飘然又高高在上，俯瞰着面前的狼妖。
千黎黑色的双眸变得更加漆黑而幽深，她定定地看着狼妖。下颔抬起，长睫轻垂，她白瓷般的脸庞冷若冰霜。
他想要对她臣服。
狼妖心下一惊，对危险的警惕天性令他头皮发麻。心跳砰砰加速，脑内的理智在叫嚣着快跑。但是他甚至连绷紧肌肉都做不到。
他能做的，只有忍不住看向她，和等待她说出命令。
千黎眨了眨眼，眼中白色的芙蓉花纹淡化消失。
“啊…原来使用契约来下达命令，是这个样子。”她轻巧的声音将他从一片窒息的寂静中拉了出来，“真有意思。”
虽然是濒死之时匆匆做下的决定，但是狼妖早就对此有心理准备。
所以，哪怕失去对自己的掌控这件事令人心有余悸，但他还是能较好的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你放心，我平时不会用契约的。”她抬起眼，看着他，语气依旧是懒洋洋的，“我最讨厌的事呢，就是强人所难。”
千黎起身，去书柜里抽了几本书放在书桌上：“现在，要先给你起名字。”
千黎看向他：“你识字吗？”
他摇了摇头。
他的过往很简单。他是‘野妖’，也就是生活在野外的，自生灵智的动物变成的妖。他的母亲和兄弟姐妹死于猎户之手，唯一有灵力自保的他侥幸地活了下来。
浑身是伤跌跌撞撞地奔跑着，他遇到了其他人类。小妖轻易地被人抓住，人类给他戴上了镣铐，将他关进了牢中。
之后的一百年，他都生活在那里。
在极乐城，他的日常就是和其他妖互相厮杀。
死在斗兽场上的妖千千万万。可即使在场上赢了，也有很多人因伤势严重而死在场下。
极乐城并不会给受伤的妖治病，妖若是受了重伤，就扔进牢房里不闻不问。
若是活了下来，就继续上斗兽场。没能活下来，死在了牢房，尸体就会立马被人带走，拿去炼丹。
在极乐城的妖，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会被极致的利用。
而他也无数次因重伤濒死，又无数次活了下来。
他只是一个运气较好的人，勉强活到了现在。
千黎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书：“你不识字，那就只能我来起名了。既然，你这辈子都要为我做事，那你就姓苏吧。叫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