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人人都爱。

    秦家和慕家那档子事当初在四九城沸沸扬扬,慕家大小姐追爱秦君庭的时候就惹人瞩目,世纪婚礼赚足了头条,他们喜结连理,像一出爱情喜剧。

    谁想到喜剧变成了悲剧,以秦君庭再婚,慕瑶自杀而惨淡结局,风风雨雨过了十来年,慕老爷子也去了,现在秦君庭竟然成了慕笙的监护人。

    这件事消无声息的在四九城上层社会里引发了讨论,速度很快的成了茶后谈资,一来,当年的事闹得太大,秦家近年来虽和睦低调,但风言风语不会放过,二来,自从慕笙回来,从前的人脉关系开始走动,她讨喜,人情世故拿捏到位,多数人会在观感上同情弱者。

    秦君庭成为慕笙的监护人,有人觉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和解,有人就说慕家式微之态,早该和秦家低头,孩子毕竟是亲生的,哪里就能亏待。

    秦君庭本来是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但是近来秦氏的股市稍有波动,是往上涨的幅度。

    秘书和他汇报,说秦子阳昨天因为打架从派出所出来,但祁家已经摆平了。

    “祁家?”

    秦君庭眉头一皱。

    祁家也是在四九城发家,只是秦家更胜一筹,上一辈子开始祁家的根基就已经不在国内,但在国外市场庞大,亚洲市场也分走了一大杯羹,如今井水不犯河水多年。

    “祁家的小少爷祁野一起打的架,”秘书补充道:“还有长训宋先生的儿子宋书,听说是有小混混试图伤害慕笙。”

    秦君庭签字签到一半,把文件放了下来,看向秘书。

    “你是说慕笙?”

    秦君庭反复问道。

    “是慕笙。”

    秘书尽职尽责:“听说祁小少爷很喜欢慕笙。”

    不再重复说明祁家的地位,祁野身边的宋书同样背景了得,他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律师,家里有背景很硬,宋书是家里独子,常年在国外,于是和祁野关系很好,秦君庭曾有心让秦子阳和秦娇结交。

    秦君庭想到慕笙,真真正正看清是在咖啡馆,她长了一张让他不喜欢的脸,连同她冷着的眉眼,垂下来的嘴角,还有灰暗的衣服和围巾都让人不喜欢,但在世人的眼光看来,那张脸是没法挑剔的好看,因为像她的母亲。

    打进来私人电话,助理说是秦夫人。

    “喂,老公。”

    秦夫人声音温柔:“晚上回来吃饭吧,我买了孩子们爱吃的菜,给你炖了汤,我们也有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他说:“好。”

    秦夫人那边又问:“子阳……今晚能回来吗?把慕笙也带回来吧,两个孩子都还小,怎么能让他们就这样住在外面,爸妈他们还问起,慕笙什么时候回秦家。”

    秦子阳住在慕家老宅,秦君庭是知道的,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没空操心,秦夫人提醒一下,倒让他想起来,让秦子阳和慕笙两个孩子住在那边也是个问题,传到外面,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想。

    想到这里,秦君庭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知道了。”

    他声音温和。

    “前几天我在拍卖行看见一枚蓝宝石,很衬你肤色,晚上就会送到家里,最近辛苦你了。”

    过了一会儿,他给秦子阳打了个电话。

    但得到委婉的拒绝的话。

    秦子阳说慕笙要高考,要留在四九城,他说她需要在熟悉的地方好好备考,高三生,各方面都要注意。

    “爸爸。”

    秦子阳最后犹豫了一下,问道。

    “以前……为什么从来不让我去南边?”

    秦君庭目光很淡,说:“没有必要。”

    当初分开时,一人带走一个,老死不相往来,太决绝,也太冷酷,现在只是在履行那时的狠话……

    而已。

    秦君庭习惯性摩擦着无名指上的素戒,指尖触感并不流畅,弧度特别,他垂着眼睑,不表心绪。

    祁野是有一些得寸进尺的觉悟在的。

    翌日清晨,为了赶早八,慕笙起的很早,她拉开窗帘的时候,天光破晓,远处灯光闪烁,还没有看清的时候,就隐约听见有机车轮胎摩擦在柏油马路的声音,破风疾行,少年有风姿。

    等她下楼的时候,秦子阳已经准备好,看了一眼手机说道:“我叫了车了,两分钟后就到。”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秦子阳咦了一声,慕笙脑子还有点没清醒,桌上有一杯倒好的温水,她慢吞吞走过去,拿起杯子喝水。

    “小笙,”

    秦子阳皱眉:“是祁野。”

    一杯水喝完,指尖拭去唇角水渍,她哦了一声。

    大脑使用过度,睡眠不足,感官变得迟钝,秦子阳心不甘情不愿开了门,慕笙还站在桌子边上,背对着门把书包拉链拉上,祁野精神极好,忽视秦子阳,像饿狼扑食,直接扑冲过去抱住她。

    “早上好,慕笙。”

    背后的秦子阳把门重重一摔,哐当巨响。

    祁野装耳聋,半个身子都向慕笙倾斜,手臂轻易穿过后腰,他头发有些长了,被风吹的乱七八糟,有一点冷气,黏黏糊糊蹭过来,耳垂上的耳钉冰凉,有一瞬擦到她的皮肤,慕笙不得不分出神来安抚他,伸出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吃早餐了吗?”

    祁野趁人不注意,亲了一下她的耳垂,才直起身:“我想和你一起吃。”

    自从坦白之后,他根本是不想掩饰了,眼睛就长在慕笙身上。

    “小笙,车来了。”

    秦子阳硬邦邦的说道,眉头微蹙。

    祁野抢先回答:“她坐我车。”

    慕笙把他的手拍开:“不用。”

    祁野的脸僵住,愣在原地,秦子阳表情有所缓和,抬起眼皮,睨了祁野一眼,慕笙提起书包,对上祁野的目光,沉默几秒。

    “现在太冷了,”她声音放轻了:“你的手很冷,我也会冷,我们坐车去学校,好吗,不是要一起吃早餐吗?”

    秦子阳没见过她这样和别人说话。

    祁野被顺毛,眉眼松开,把慕笙手里的书包接过来,补充一句:“那我把车停在这,放学我和你一起回来。”

    “小笙——”秦子阳加重了尾音,皮笑肉不笑:“要迟到了。”

    慕家老宅离学校远,早起是必要的,因为路程,在车上还能睡一下,或者吃个早餐。

    秦子阳最近沉迷烘培,他给慕笙做了面包,放了很多奶油,车上,慕笙把自己那一份掰了一半,给了祁野。

    后座并不拥挤,祁野和她腿并着腿,只从大腿明显能看出体型的差异,他拿着那半块面包很高兴,后面说不爱甜的,一块面包沾着奶油一口一口全喂了慕笙,到最后,他自己只吃了几口。

    这就算一起吃了。

    车先在三中门口停下来,祁野几乎是三步一回头,慕笙干脆利落的冲他挥挥手,说放学见。

    要是让慕笙先回学校,恐怕这个告别的过程是不得完了。

    秦子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水煮鸡蛋递给了慕笙,语气莫名:“你和他约好了?”

    “没有。”

    “你到底和他在一起没有?”

    校门口人很多,慕笙在手心滚鸡蛋,听到这句话,说。

    “没有。”

    滚不开,她抬手把鸡蛋往旁边的树干上一敲,有了裂缝,秦子阳的声音又传过来。

    “那你是不是太过纵容祁野了。”

    慕笙鸡蛋剥到一半,闻言皱眉:“早上那么冷,我只是让他一起坐个车,怎么就纵容他了。”

    秦子阳也皱眉:“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骑着摩托车来?”

    慕笙睨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知道家里地址?”

    秦子阳呛住,看她一口吃了半个鸡蛋,从包里拿出一杯牛奶,是慕笙喜欢的甜牛奶,吸管戳开,他默不作声递给她。

    蛋黄噎人,慕笙吃的很慢,接过那盒牛奶,秦子阳跟着说:“因为他是个跟踪狂、变态和疯子。”

    慕笙眼角微抽搐一下,说:“谁要有的人出去跟着打架,打完要送人回家,送人回家不就知道地址了,谁要有的人出去跟着打架,这不就完全是——引狼入室了?”

    “有的人”看着慕笙神态自然走到前边,回过味来气笑了,三两步跟上去,大冬天的,他冰冷的手指故意贴在她后颈,激的慕笙倒吸一口冷气。

    “你少装。”

    温度差太大,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慕笙回头瞪了他一眼,秦子阳直起腰,手又揉了一下她的头,慕笙这下毛了,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

    血液是烫的,因为人多,吹过来的风也不觉得冷,春寒料峭,但过段日子,天气就会温暖起来了。

    秦娇在教学楼下面等着,慕笙目不斜视与她擦肩而过,听见她问秦子阳:“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慕笙没听见秦子阳的回答,也不想听,她淹没在喧嚣中。

    到了中午,秦子阳来找,说:“我和老师请了假,晚自习不上了,今天晚上我回去拿点衣服。”

    慕笙在吃饭呢,头也不抬:“好。”

    她最近状态让顾姝有些担心,吃完饭了,顾姝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慕笙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顾姝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怪怪的,慕笙太平静了,她寒假回来之后就有了隐性的变化,更沉默,更冷静,不管是谁不管什么事,她好像都能心平气和,不去在乎。

    火山爆发的时候也很平静。

    慕笙倒是哑然,失笑:“这样不好吗,人总是要学会长大。”

    顾姝无言,抱了一下她,慕笙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反过来安抚。

    晚自习前有一个半小时的晚饭时间,慕笙抽空瞄了一眼手机,眉头一皱,好几个物业打来的电话。

    她抬手回拨。

    “你好?”

    “慕小姐,你好。”

    物业经理声音温和:“很冒昧打扰您,是这样的慕小姐,因为这边需要和您确认一下……从上午十点左右开始,就有装修队的来说是要对您家里进行改造,还持有秦氏起草的装修合同,我这边和您父亲秦先生已经确认过了,但是……”

    慕笙脑子轰的一声,耳边嗡嗡嗡。

    顾姝在旁边收拾桌面,突然感觉慕笙猛地站了起来,桌子哐当发出声响,顾姝吓到了:“慕笙?怎么了?”

    “帮我和老师说一声,我不上晚自习了。”

    她还能保持理智,僵着脸从齿缝里挤出来这句话,但是顾姝看见慕笙脸色发白,一种惨然的白,山雨欲来。

    慕笙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夜色里,那栋白房子破损了,瓷砖瓦片像蝴蝶断翅一样剥落下来,轻飘飘的,被清理的很好所以裸露出水泥的颜色,院子里最大的那棵树被割下来茂盛的枝叶,过于赤裸裸的伤疤和丑陋的痕迹。

    妈的。

    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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