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号,刺骨的寒意席卷着整座京城。皇宫内火光冲天,厮杀声哭喊声连绵不绝,皇宫以外街头巷尾门窗紧闭,万籁俱寂,只有暗哨在漆黑的夜晚悄悄顶风穿行。

    凌王府外,勉王派来的人马正躲在街口暗中窥视,不远处听得一阵马蹄声越行越近。

    “还躲呢,出来啊!再不出来我都当太子了。”

    一个跨在马上的男子狂妄嚣张地叫道。

    暗中一个披甲军士走了出来,对马上的男子说道:“世子,不知道为什么凌王府外的守卫刚刚都撤回府内了,王爷还没给我们消息,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你行动,黄花菜都凉了,听本世子的,即刻行动!”

    在他的号令下,三个身手不错的甲士一跃而起,试图闯入凌王府打开府门。

    就在他们越过院墙的瞬间,西陵昡、西陵晟和李弋安轻盈一纵,飞身至甲士面前,猛然间把他们吓一跳,还没等反应以来,三个甲士就被他们踢出墙外,重伤倒地。

    西陵昡、西陵晟、李弋安三人站在房梁上,神色严肃,满脸震怒,墙外一群士兵看见三人怒目而视的样子,心中胆怯,不由得向两边后退了几步。

    这个年岁不大但十分张狂的男子在人群身后驾马悠悠走了过来,讥笑墙上三人:“西陵昡,你的死期到了,还不下来跪拜太子,只要你俯首认罪,本宫就饶你一命。”

    墙上三人仔细一瞧,倒是不约而同地笑了,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呢,原来是勉王的儿子西陵旭。

    西陵旭狂傲自大,此番前来尚未得到勉王授意,他已然是按不住性子,要和凌王两位世子较量一番,只不过他在墙上三人眼里,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狂妄自大的草包。

    西陵晟摆了个鬼脸,嘲讽道:“太子在东宫,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自称本宫。”

    “太子很快就不在东宫了。”

    太子危险,西陵昡心中一紧,他冷冷垂下眼眸,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他无意与张狂的西陵旭斗嘴,只在心中默默担心时冶能否从后门顺利突围。

    西陵旭仍然是一脸得意,望着房梁上的三人,戏谑地喊道:“西陵晟,你也别狂了,赶紧和西陵昡放下兵器,出来投降,本宫饶你不死!”

    而弟弟西陵晟打嘴仗从不落下风,他白眼一翻,鄙夷地剜了西陵旭一眼:“就你这枯树烂木头还想抓我们?鸡窝里长不出翅膀的傻瓜,上来抓我呀?为什么不上来?是不会飞吗?”

    西陵晟一边调侃,一边蓄力顺势一脚将脚边一颗石子踢了出去,石子速度极快,直击西陵旭面门,西陵旭笨拙地躲闪石子,侥幸躲开致命一击,石子擦脸而过。

    西陵旭摸了一下脸颊,看到手上的血,还没等回过神来,突然有一个身负重伤的甲士踉踉跄跄跑了过来喊道:“不好了,凌王府兵从后门跑了。”

    脸颊一阵疼痛,西陵旭这才反应过来,他被当猴耍了,瞬间勃然大怒:“给老子下来跪下!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西陵晟嘲讽道:“笨鸡,有种你就飞上来!”

    西陵旭气得口眼歪斜,大喊大叫:“弓箭手呢,给老子过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西陵昡此刻已大致清点了西陵旭的人马,听闻时冶顺利离开,心中胜算又多了一分,他握紧剑柄,小声说道:“弋安,你带一队人马速去支援时冶。阿晟,我拖住这群草包,你撤往涼州城,与父亲汇合,把这里的情况告知父亲,请父亲增援。待我拿下这蠢货,便去城防营调兵,弋安,等我回来再与狗贼一战。”

    李弋安却问道:“万一城防营也落入狗贼手中怎么办?”

    西陵昡沉稳地回答说:“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为了以防万一,我劫持这草包同去,如果城防营真的有变,我就杀了他。不过我还有几分把握,城防营一直由我父亲统帅,狗贼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难拿下城防营。”

    李弋安和西陵晟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墙外弓箭手刚刚就位,西陵昡腾空一跃,低沉的声音呵斥道:“不知死活。”

    话音刚落,一招烈日灼天,剑光以迅雷之势在空中划过,就在众人都呆滞的瞬间,西陵昡已跃至西陵旭身前,一剑刺穿了西陵旭的左肩!

    太阿剑拔出的一瞬间,西陵旭吃痛大叫,正要跌下马来,被西陵昡一把提起,顺势挂在了马背上。

    西陵昡跃上马背喊道:“不许动!后退!动我就杀了他!”

    西陵旭连连哀嚎:“别杀我!别杀我!我放你走!”

    就在西陵昡身后,有弓箭手悄悄搭箭,试图偷袭,李弋安一个眼疾手快,腕起青筋,一剑飞出,刺死了图谋不轨的弓箭手,又迅速拔出剑,跳到西陵昡身后,狠狠盯着西陵旭带来的人马。

    西陵昡见弓箭手不安分,便毫不犹豫抬手一剑贯穿西陵旭的右肩,一拧剑柄,大骂道:“混蛋,叫你的人老实点。”

    西陵旭尖锐的叫喊声划破夜空:“啊——”

    他带着哭腔喊道:“一群混蛋,都别乱动!昡,别杀我,别杀我,我让我爹放你们走!”

    西陵昡一巴掌甩在西陵旭的头上:“闭上你的狗嘴,给我安静点。”

    西陵旭吓得屁滚尿流,不停哀嚎求饶,西陵昡手起剑落,一把割下了西陵旭的发冠,西陵旭瞬间披头散发,以为自己头掉了,登时吓晕了过去。

    西陵昡将发冠扔给李弋安,嘱托道:“速去救驾,以此冠挟制那狗贼,你要小心!”

    李弋安点了点头,嘱咐道:“你也小心,我等你。”

    情况万分紧急,李弋安眼神中透露着诀别,西陵昡读懂了他的眼神,也凝重地点了点头。

    凌王府门缓缓打开,西陵晟带领府兵冲出来,勉王的兵只在人多,却毫无战斗力,纷纷缴械投降,情况比预想的稍微好些。

    西陵昡正色道:“勉王谋逆,其罪当诛。本世子知道你们受奸人胁迫,本无意谋反,不必为了反贼而背负一世骂名。诸位若放下兵器,今日我在此承诺,饶诸位不死,放诸位回家。”

    见兵士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西陵昡继续说道:“若诸位有心行正义之事,愿以命相随,与我剿灭叛贼,我西陵昡发誓,绝不会亏待各位。现在,想要回家的,可以去和晟世子领一两银子回家,愿以随我匡扶正义的,领五两银子和兵器,入凌王府兵籍录!”

    五两银子是寻常人家几年的收入了,拿了银子还能入凌王府兵籍录,以后也有了保障,听了西陵昡的话,勉王的兵士纷纷放下手中兵器,自觉排队领银钱。

    西陵晟对西陵昡说:“哥,这里交给我吧,你快去救驾。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便立刻动身去涼州,将这里的情况禀报父亲。”

    西陵昡看着弟弟,他的眼眸犹如雪夜里皎洁的月光,在黑暗中闪烁着温柔与不舍。

    “阿晟,一定要当心。”

    西陵昡调转马头,往城防营奔去。

    凌王府门外,李弋安带领凌王府兵按照计划向皇城奔袭,在距离皇城还有三个街口之时,猛然间勒马急停。

    深夜寂静无声,李弋安听力又是极佳,此刻猛然听到了一阵异动,根据声音判断是有一队兵马过来了,这队兵马步履急促,距离他们大约有两条街道的距离,正冲着自己这个方向奔来。

    李弋安压低声音下令:“分散隐蔽!”

    各府府兵多没有经过战争锤炼,战斗力是弱于军营士兵的,但凌王府兵在凌王父子带领下,训练有素,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快速隐蔽。

    李弋安心中暗自感叹,凌王和世子果真不是只顾声色犬马的皇亲贵戚,带出来府兵都颇有军士风范。

    片刻,一队人马迅速经过,在这队人马火把的照射下,躲在暗处的李弋安看到,为首之人正是叛贼勉王!

    队伍里有一辆囚车,车内押着一女子,女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幼儿。

    李弋安定睛一看,竟然是贤皇后和太子。勉王能押着贤皇后和太子大摇大摆走在街上,想必他在宫内已经得手了,圣上怕是凶多吉少。

    见此情形,李弋安震惊至极,愤怒无比,他紧握手中的剑,青筋暴起,双目似是燃起熊熊烈火,咬牙切齿在心中暗骂狗贼大逆不道。

    待勉王的人马走远,李弋安推断他是往凌王府方向去了,他担心阿晟安危,又担心时冶安危,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又听见一丝细微动静,打眼一瞧,黑暗中有个身影悄然一跃,鬼鬼祟祟地尾随着勉王的人马。

    李弋安瞬间警惕,抬手示意兵士们不要轻举妄动。他定睛细辨跟踪勉王的人,身形十分熟悉,原来是左威卫都统庭弈钧。

    李弋安赶紧拾起一枚石子,指尖运力轻微弹出,石子在庭弈钧身边划过。

    庭弈钧眼尖身快,一个转身跃起,落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隐蔽起来。

    李弋安轻轻吹了一个左威卫约定的暗哨。

    庭弈钧刚想探问来者是谁,听到这声暗哨,已然心知是自己人,于是悄悄摸了过来,和躲在暗处的李弋安汇合。

    庭弈钧歪头看了一眼李弋安身后的士兵,低声问道:“凌王府兵?你去凌王府搬救兵了吗?凌王府现在什么情况?”

    李弋安小声回答说:“凌王府被西陵旭带兵包围,昡世子劫持了西陵旭,去城防营调兵了。凌王府的危险刚刚解除,现在勉王带人去往凌王府的方向,恐怕晟世子会有危险。对了,现在宫内情况怎么样?”

    庭弈钧摇了摇头,恨恨地说道:“圣上已然遇害,太后自焚,宫中现已大乱。这天下怕是要被奸人所得,改朝换代了。”

    李弋安大惊失色,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宫门守卫森严,宫中高手众多,怎就叫他得手了?”

    庭弈钧咬牙切齿地说道:“千算万算,人心难算,兰禄这狗贼背叛圣上,偷放勉王入宫行刺,让我抓到兰禄,我定要亲手杀了他。”

    李弋安心中不妙,后知后觉,突然小声喊道:“糟糕,时冶先我一步去救驾了,你没遇到吗?”

    “什么?时冶?他自己吗?我没看到…”庭弈钧愣了一下,他快速回忆着今夜的情形,他的亲信死伤不少,但确实没有在伤亡的人群中看到时冶。

    “不是自己,他带了三百府兵。”李弋安焦急地说,“他们一定是遇到危险了,我去救他!”李弋安说罢就要跳起飞走。

    庭弈钧一把拦住他:“来不及了!我跟着勉王出来的时候,宫里已经杀完了!别去了,先救皇后、太子还有凌王世子要紧!”

    李弋安眉头紧锁,面色渐渐阴沉,额间青筋若隐若现,愤怒险些令他冲昏了头脑。

    他朝夕相处的兄弟遇到了危险,生死攸关之际,他还要逼迫自己冷静,不能冲动选择,更可悲的是眼下他能做的只有放弃兄弟,他铁青着一张脸,收敛起愤怒,和庭弈钧一起悄悄尾随着勉王,等待机会救下皇后与太子。

    时冶这边,倒算是十分幸运,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碰上勉王的人马。

    就在时冶快到皇城下,准备杀入皇宫之时,被一个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拦下。

    时冶立刻拔刀警惕,只不过黑衣人并无恶意,她缓缓摘下风帽,风帽之下是一张苍白冰冷却异常平静的脸。

    时冶仔细一看,吓一大跳,随即惊喜不已,连忙跪下行礼:“参见太后。”

    黑衣人正是成昭。

    “随哀家来。”成昭冷漠与疏离的声音穿透着深夜的寂静,在冰天雪地中更添一丝寒意。

    时冶心中猜到帝后遭遇不测,面色也愈发低沉。

    成昭带时冶和凌王府兵隐匿在黑暗中,仔细问询了凌王府的状况,听时冶说了凌王府的遭遇之后,成昭决定带他们先隐匿到凌王曾居住过的旧宅邸。

    这座旧宅邸是宣武皇帝赏赐给还是六皇子的凌王留居京城的住所,为了他能时常进宫,特意选了这一处位置离皇城很近的宅院,宅院虽然不大,但是装饰华贵,造价不菲,处处彰显着凌王无比尊贵的身份。

    宣成帝登基之后,凌王为了避嫌,曾经带领家眷离开京师,回到了封地,成昭的儿子西陵瑜登基之后,成昭将凌王召回京师,为凌王选了一处街宽路阔的大宅院,方便凌王在京内带兵,距离巡防营也更近一些。

    这处旧宅邸,凌王就不再居住了,留给成昭秘密使用,成昭会在这里悄悄训练暗卫。

    成昭的暗卫皆是女子,虽然只有十几人,但各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只是眼下她们已经被派往各地秘密执行任务,没有留在京内,如果有她们在,今夜勉王根本毫无胜算。

    凌王旧宅邸不大,呼呼啦啦挤进三百人,场面一时之间还是有一些混乱,好在凌王府兵训练有素,很快就调整好队列,等待成昭的安排。

    成昭并没有过多部署,她只吩咐他们隐匿在此,加强训练,等候她的命令。

    随后她便要离开,继续追查勉王动向,准备营救皇后和太子。

    “太后,请让臣随您前行,护您周全。”时冶站出来,跪在成昭面前,言辞恳切地说道。

    “不用,你替哀家守在这里,带领众将士训练,你们是大宣最后的指望,待哀家回来,你们随哀家做最后一搏。”

    成昭拍了拍时冶的肩膀,示意他起身,时冶只觉这只手有千斤重,重量之下,不只是信任和托付,更是坚定与决绝。

    成昭不再多言,她飞身离去,转瞬间消失在黑夜里,对她而言,此时此刻,独行更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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