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最初段是大约六七米长的垂直狭窄通道，通道后空间豁然扩大，光束的范围不到十米，根本照不到边际。
张海渔迅速贴住最近一侧的石壁稳速下滑。
这下面绝对是个非常巨大的空腔。石壁有许多小裂隙，一路下来，不断回荡着用手电敲击石头的声音。起初以为是墓主人用来藏匿宝物的空间，现在看来她想得有些简单了。
下面到底有多深，她不知道，但她无法回头了。
正要动身，忽然，张海渔关掉光源，耳朵贴上石壁屏息静听，黑暗霎时吞没了她。
一簇微光燃起。火折子靠近石隙，焰尖稍稍飘摇，似乎被细微气流吹拂着。张海渔又燃起一根，把两根火折插进缝隙，随后双指松开，整个人滑下去十多米，安静等待。
还没到时间，火光在某一刻无声熄灭。发丝轻微飘扬，石壁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吸引出来，朝着光源缓慢游移。手电开启，她看到一团不断臌胀蠕动的黑影，仿佛石壁长出的瘤子，摇摇欲坠。
黑绿鳞皮反射着光线，几点红色闪烁，一直往外延伸。无数暗红光点分布在四周石壁之间，密密麻麻，绵延无尽。
看清那究竟是什么，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成人手臂粗的蛇纠缠盘绕。长年生存地下的眼睛早已退化，所以刚才光线照过，它们无动于衷，然而越是如此，她越清楚这些东西的“鼻子”有多敏锐。
无数红点汇聚成巨型浪潮，不止头顶，脚下，两侧，蛇潮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
她是唯一的热源。
张海渔猛地一蹬石壁，下滑得更快，剩余的火折插入石缝，火苗急促跳跃企图阻拦，最终抵不过蛇潮，灰烟不甘地飘散。蛇群变成了庞然大物，尖锐獠牙险些刺进人类脆弱的皮肤，黑光闪过，几段蛇身抽搐着掉入漆黑的深渊。
蛇的感知中，热源逃离的速度骤然加快。
耳边风声呼啸，身体失重坠落，下面仍是无边黑暗，望不见底。双方距离越拉越远，她暂时不用担心浑身被蛇缠满。
不多时，光束忽的破开重重黑雾，露出近在咫尺的平坦地面，空腔的高度似乎没有那么深不可测。张海渔凌空扭转上身，匕首刺进石壁略作缓冲，挑准时机一跃落地。她迅速远离石壁，前后甩出最后两根火折，地面印上浅痕，纤细的躯体蜿蜒爬过，痕迹随之缓慢散去。
前面大量嶙峋怪石拔地而起，竖着斜着，如同笋尖一样，但它们可比竹笋大太多了，仅是最外围的都有二三十米高，里侧的远看得有上百米。
高耸的石柱把前路遮得严丝合缝，后方的蛇穷追不舍。张海渔歪头避开扑咬来的蛇，挥手把它断成两截。裤管微微一重，冰凉滑腻的身躯缠住脚踝前，她侧身一踹，蛇头狠狠砸中石头，溅开一滩脑浆腥血，软塌塌的蛇身滚落在地。
怪石林提供了极好的周旋空间，她绕着石柱全速攀爬跳跃，试图消磨那些东西的耐性。可惜它们好像不是一般的执着，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尽头。
血气刺激着饥饿神经，族群同类死前的嘶吼与进食的本能，哪怕感知中夹杂着无来由的面对天敌似的惧怕，也迫使它们绝不放过这只受了伤的猎物。
好不容易拉开点距离，张海渔甩了甩酸胀的小腿。体力消耗有些大，这样下去不一定能熬到蛇退去，最坏的后果就是死在蛇口之下。
舌尖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她可不想以这种方式死掉，要是被人知道，她不会瞑目的。
况且……还有人在等她回去。
喉咙的灼烧感已然变成生吞刀子般的疼。身后窸窣声由远及近，她缓了缓神，爬上石柱，不给蛇反应时间，又跳上另一根，机械地重复着。
手电光划过那些怪石所包围之处，她仿佛看见比四周更浓郁的黑色。脚步一转，她跳上靠近中部的石柱。
正赶着路，偶然抬眼，上空似有一点光晕急速逼近。她不由得眯起眼，直到那光点刹那间炸开，强光晃眼，亮如白昼。三秒后，炸开的光点落到不远处噼啪地燃烧着，蛇群一阵骚动，高温诱导它们游移而去。
意识到那是一颗照明弹，她在光点炸开的瞬间闭眼跳下石柱，隐藏在背后。一阵索降的动静伴随着多次光芒闪烁，几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在头顶炸响，效果无异于刚才的光弹。
“什么东西？哪冒出来的？”
“哎，她人呢？”
“不清楚，但应该没走远，你看这些东西忙着到处找人呢。”
“那……跟着它们？”
“能不能动动脑子啊你？现在下去，咱们几个人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当然是引开它们再说。”
这些人是……他们怎么会来这里？张海渔眉梢轻挑，嘴角微微翘起，继续游走于黑暗中，慢慢靠近石林中心。她不急着现身，至少不能干扰他们解决那些蛇。他们似乎又说了什么，离远了听得有点囫囵。
现在的位置接近内侧，她停下做着标记。身后蓦地环上来一只冰冷的手，口鼻被捂住，她能感觉到另一只手正一点点抹去石柱底部的记号。
身体完全僵住。温热的呼吸扑在那人掌心，留下小块湿汽。
光芒亮起。
一秒。她即将抓住那只手。
两秒。那人像是预见到她的动作，先一步退开。
三秒。她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面对面，就如同照镜子似的，奇妙，却合该如此。
等到黑暗重新聚拢，张海渔扑了个空。
“等等……别走……”
瞳孔蓦地放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她拼命追赶，眼中只有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心跳剧烈如鼓，无数个声音一遍遍催促——快点！再快点！不能再被丢下！
“我看到她了！在那儿！”
数十双眼睛顺着他的指向看去，一片衣角消失在石柱后。
不用多说，众人纷纷运力，半空跳向张海渔消失的方位。最先落地的人一个踉跄稳住身体，扶着腰骂道：“谁他娘踹我！”
“哎呀你不是跑得快吗？赶紧跟上去啊！”
众人陆续落地。前头打出的照明弹已经燃烧殆尽，蛇群再度汇聚涌向热源，剩下的弹药尽数打出，总有几条漏网之鱼咬着他们不放，好消息是那些东西终于显出疲态。
“没完没了了还？”
有人咬牙点燃衣服抛向身后，旁边的人有样学样，总算脱离蛇的嗅觉范围，这时候坏消息也找上门来。
众人安静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等了一会儿，那人起身皱起眉道：“奇怪……”
“怎么了？”
“这里地质构造很奇怪，我听不见她。”
“不急，里面路不好走，她不会走太远，”领头的人扫了眼四周石柱，“我们尽快跟上。”
……
“别看了，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的。你要实在担心就别跟着我了，在这里等他们来，反正都一样。”
张海渔看着那道自顾自赶路的背影，眼神复杂。
“不是担心，”她垂下眼，不自觉抿了抿唇，迈步跟上，“我只是想，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很快你就知道了。”
张海滢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作解释。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绕过一大片紧密丛生的石柱后，三两下爬上了最高的一根。
她一扬下巴：“喏，到了。”
前方赫然是一个巨型坑洞。整个坑洞平面是个同心圆，周围是一圈悬崖断层，大概五六十米宽，下面漆黑一片，中央有一根大柱子形成的平台，没有任何钩索桥梁连接两端。
张海渔猜测，她刚才看见的浓郁黑色应该就是这处悬崖断层。手电光源快要耗尽了，平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肉眼望去模糊不清。
“我们……要去那里？”
张海滢点头：“对。”
脚下石柱有近百米高，这个距离对她们来说不算难事。张海滢率先一跳，悬空扭转身体，翻滚落地后朝这边挥了挥手。
张海渔呼出一口气，同样跳了过去。如果有人看见，就会发现她们的动作简直如出一辙。
一座五人高的神龛矗立平台之上。龛顶共有六层飘檐，雕刻繁复，每处檐角上都挂下来一个小型吊笼神龛。除了主神龛，所有供位都空无一物，主龛供的也不是什么神明之类，而是两块并列放置的石碑。
左碑上刻着两排文字——“欲寻三万界，以潮引天门”。
张海渔念了几遍，不解其意，暂放一边，看向右碑。右碑最上边雕着一座高高耸入天际的塔形建筑，每层飞檐也同这个神龛一样，挂下来一个小笼，中间横亘着一片茫茫浪涛，底下万民叩拜，还有些衣着华贵的小人正尝试着渡过浪潮。
联想文字，那座塔应当代表神明或神迹，那些小人寻找的地方被称作“三万界”，想要进入“三万界”必须先找到“天门”所在，而“天门”则需通过潮水引渡。
奇怪的是，画面上没有雕刻船只，那些小人双足跨入潮水，仿佛打算游过去似的。
蚍蜉渡海？张海渔表情浮现一丝古怪。
张海渔迅速贴住最近一侧的石壁稳速下滑。
这下面绝对是个非常巨大的空腔。石壁有许多小裂隙，一路下来，不断回荡着用手电敲击石头的声音。起初以为是墓主人用来藏匿宝物的空间，现在看来她想得有些简单了。
下面到底有多深，她不知道，但她无法回头了。
正要动身，忽然，张海渔关掉光源，耳朵贴上石壁屏息静听，黑暗霎时吞没了她。
一簇微光燃起。火折子靠近石隙，焰尖稍稍飘摇，似乎被细微气流吹拂着。张海渔又燃起一根，把两根火折插进缝隙，随后双指松开，整个人滑下去十多米，安静等待。
还没到时间，火光在某一刻无声熄灭。发丝轻微飘扬，石壁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吸引出来，朝着光源缓慢游移。手电开启，她看到一团不断臌胀蠕动的黑影，仿佛石壁长出的瘤子，摇摇欲坠。
黑绿鳞皮反射着光线，几点红色闪烁，一直往外延伸。无数暗红光点分布在四周石壁之间，密密麻麻，绵延无尽。
看清那究竟是什么，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成人手臂粗的蛇纠缠盘绕。长年生存地下的眼睛早已退化，所以刚才光线照过，它们无动于衷，然而越是如此，她越清楚这些东西的“鼻子”有多敏锐。
无数红点汇聚成巨型浪潮，不止头顶，脚下，两侧，蛇潮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
她是唯一的热源。
张海渔猛地一蹬石壁，下滑得更快，剩余的火折插入石缝，火苗急促跳跃企图阻拦，最终抵不过蛇潮，灰烟不甘地飘散。蛇群变成了庞然大物，尖锐獠牙险些刺进人类脆弱的皮肤，黑光闪过，几段蛇身抽搐着掉入漆黑的深渊。
蛇的感知中，热源逃离的速度骤然加快。
耳边风声呼啸，身体失重坠落，下面仍是无边黑暗，望不见底。双方距离越拉越远，她暂时不用担心浑身被蛇缠满。
不多时，光束忽的破开重重黑雾，露出近在咫尺的平坦地面，空腔的高度似乎没有那么深不可测。张海渔凌空扭转上身，匕首刺进石壁略作缓冲，挑准时机一跃落地。她迅速远离石壁，前后甩出最后两根火折，地面印上浅痕，纤细的躯体蜿蜒爬过，痕迹随之缓慢散去。
前面大量嶙峋怪石拔地而起，竖着斜着，如同笋尖一样，但它们可比竹笋大太多了，仅是最外围的都有二三十米高，里侧的远看得有上百米。
高耸的石柱把前路遮得严丝合缝，后方的蛇穷追不舍。张海渔歪头避开扑咬来的蛇，挥手把它断成两截。裤管微微一重，冰凉滑腻的身躯缠住脚踝前，她侧身一踹，蛇头狠狠砸中石头，溅开一滩脑浆腥血，软塌塌的蛇身滚落在地。
怪石林提供了极好的周旋空间，她绕着石柱全速攀爬跳跃，试图消磨那些东西的耐性。可惜它们好像不是一般的执着，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尽头。
血气刺激着饥饿神经，族群同类死前的嘶吼与进食的本能，哪怕感知中夹杂着无来由的面对天敌似的惧怕，也迫使它们绝不放过这只受了伤的猎物。
好不容易拉开点距离，张海渔甩了甩酸胀的小腿。体力消耗有些大，这样下去不一定能熬到蛇退去，最坏的后果就是死在蛇口之下。
舌尖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她可不想以这种方式死掉，要是被人知道，她不会瞑目的。
况且……还有人在等她回去。
喉咙的灼烧感已然变成生吞刀子般的疼。身后窸窣声由远及近，她缓了缓神，爬上石柱，不给蛇反应时间，又跳上另一根，机械地重复着。
手电光划过那些怪石所包围之处，她仿佛看见比四周更浓郁的黑色。脚步一转，她跳上靠近中部的石柱。
正赶着路，偶然抬眼，上空似有一点光晕急速逼近。她不由得眯起眼，直到那光点刹那间炸开，强光晃眼，亮如白昼。三秒后，炸开的光点落到不远处噼啪地燃烧着，蛇群一阵骚动，高温诱导它们游移而去。
意识到那是一颗照明弹，她在光点炸开的瞬间闭眼跳下石柱，隐藏在背后。一阵索降的动静伴随着多次光芒闪烁，几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在头顶炸响，效果无异于刚才的光弹。
“什么东西？哪冒出来的？”
“哎，她人呢？”
“不清楚，但应该没走远，你看这些东西忙着到处找人呢。”
“那……跟着它们？”
“能不能动动脑子啊你？现在下去，咱们几个人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当然是引开它们再说。”
这些人是……他们怎么会来这里？张海渔眉梢轻挑，嘴角微微翘起，继续游走于黑暗中，慢慢靠近石林中心。她不急着现身，至少不能干扰他们解决那些蛇。他们似乎又说了什么，离远了听得有点囫囵。
现在的位置接近内侧，她停下做着标记。身后蓦地环上来一只冰冷的手，口鼻被捂住，她能感觉到另一只手正一点点抹去石柱底部的记号。
身体完全僵住。温热的呼吸扑在那人掌心，留下小块湿汽。
光芒亮起。
一秒。她即将抓住那只手。
两秒。那人像是预见到她的动作，先一步退开。
三秒。她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面对面，就如同照镜子似的，奇妙，却合该如此。
等到黑暗重新聚拢，张海渔扑了个空。
“等等……别走……”
瞳孔蓦地放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她拼命追赶，眼中只有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心跳剧烈如鼓，无数个声音一遍遍催促——快点！再快点！不能再被丢下！
“我看到她了！在那儿！”
数十双眼睛顺着他的指向看去，一片衣角消失在石柱后。
不用多说，众人纷纷运力，半空跳向张海渔消失的方位。最先落地的人一个踉跄稳住身体，扶着腰骂道：“谁他娘踹我！”
“哎呀你不是跑得快吗？赶紧跟上去啊！”
众人陆续落地。前头打出的照明弹已经燃烧殆尽，蛇群再度汇聚涌向热源，剩下的弹药尽数打出，总有几条漏网之鱼咬着他们不放，好消息是那些东西终于显出疲态。
“没完没了了还？”
有人咬牙点燃衣服抛向身后，旁边的人有样学样，总算脱离蛇的嗅觉范围，这时候坏消息也找上门来。
众人安静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等了一会儿，那人起身皱起眉道：“奇怪……”
“怎么了？”
“这里地质构造很奇怪，我听不见她。”
“不急，里面路不好走，她不会走太远，”领头的人扫了眼四周石柱，“我们尽快跟上。”
……
“别看了，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的。你要实在担心就别跟着我了，在这里等他们来，反正都一样。”
张海渔看着那道自顾自赶路的背影，眼神复杂。
“不是担心，”她垂下眼，不自觉抿了抿唇，迈步跟上，“我只是想，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很快你就知道了。”
张海滢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作解释。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绕过一大片紧密丛生的石柱后，三两下爬上了最高的一根。
她一扬下巴：“喏，到了。”
前方赫然是一个巨型坑洞。整个坑洞平面是个同心圆，周围是一圈悬崖断层，大概五六十米宽，下面漆黑一片，中央有一根大柱子形成的平台，没有任何钩索桥梁连接两端。
张海渔猜测，她刚才看见的浓郁黑色应该就是这处悬崖断层。手电光源快要耗尽了，平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肉眼望去模糊不清。
“我们……要去那里？”
张海滢点头：“对。”
脚下石柱有近百米高，这个距离对她们来说不算难事。张海滢率先一跳，悬空扭转身体，翻滚落地后朝这边挥了挥手。
张海渔呼出一口气，同样跳了过去。如果有人看见，就会发现她们的动作简直如出一辙。
一座五人高的神龛矗立平台之上。龛顶共有六层飘檐，雕刻繁复，每处檐角上都挂下来一个小型吊笼神龛。除了主神龛，所有供位都空无一物，主龛供的也不是什么神明之类，而是两块并列放置的石碑。
左碑上刻着两排文字——“欲寻三万界，以潮引天门”。
张海渔念了几遍，不解其意，暂放一边，看向右碑。右碑最上边雕着一座高高耸入天际的塔形建筑，每层飞檐也同这个神龛一样，挂下来一个小笼，中间横亘着一片茫茫浪涛，底下万民叩拜，还有些衣着华贵的小人正尝试着渡过浪潮。
联想文字，那座塔应当代表神明或神迹，那些小人寻找的地方被称作“三万界”，想要进入“三万界”必须先找到“天门”所在，而“天门”则需通过潮水引渡。
奇怪的是，画面上没有雕刻船只，那些小人双足跨入潮水，仿佛打算游过去似的。
蚍蜉渡海？张海渔表情浮现一丝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