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子里出来,庄三秋叹道:

    “幸亏你早来了两天,不然你也跟着遭怀疑。”

    “下次小素再偷懒,把活派给你,欺负新人,你找我骂她去!”

    她又道:“笛彻侍卫是个闷葫芦,平时就严肃,你别放在心上。箫岚侍卫喜欢跟咱们玩儿。”

    罗千梵摇摇头,“我也有失职。以后干不了的活,我就不揽了。”

    庄三秋笑。

    林千懂事,知分寸,给她省了不少教导的事宜。

    “只是——”罗千梵道,“一直听大家说起箫岚侍卫,却从没见过。”

    庄三秋“哦”一声,“兴许是公子派出去了,前天起就没见过了。”

    “等箫岚侍卫回来了,你就认识了。”

    “嗯啊。”

    这件事不好再深挖,罗千梵适时闭嘴。

    庄三秋面色蜡黄,走了两步,忽然脚下歪了一下。

    罗千梵立马撑手扶住,问:“我看,三秋姐脸色不太好,因为最近的传闻,睡得不好?”

    庄三秋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春风渡的李老板突然不干了,换了个新老板。历年寿宴,都从春风渡订餐。这一换,新的规矩倒多了不少,忙死了。”

    罗千梵眼睛一转,乖巧道:“我的麦田也没事,春风渡那边的事,我帮你做!”

    庄三秋犹豫道:“这我不就跟小素一样了?”

    “哪有?小素是直接甩给我,你是我主动要帮忙。”罗千梵笑嘻嘻。

    枢密使府后门。

    郑氏父子同朝为官,且都身居高位。府上的后门都建得和其他人家的大门一样,朱门金钉。门前,两只石狮子庄严威风。

    罗千梵坐在石狮子的阴凉处,嘴里叼一只野花。

    远处,一个壮汉推着一车果蔬,由远至近,停在后门前。

    壮汉粗声道:“春风渡送来寿宴预演的果蔬,你们点一点!”

    罗千梵装模作样点了一遍,让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抬回后厨。

    小厮一走,罗千梵“扑哧”一笑。

    “壮汉”泄了气,坐到阴凉处,“多久没做过这样的体力活了!”

    他连声音都细柔几分。只听声,不见人,必定以为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壮汉小少爷拿出一个小瓷罐,道:

    “师姐,这是一瓶黑莲花膏,脸上和唇上的妆,过两天该重画了。”

    罗千梵没接,却说:

    “用不了两天,我就能回画院了。”

    “郑家有传闻,后山有‘火女’。我估计后山有的,不是鬼怪,而是密室。密室中藏的,自然就是我这次的任务,那本卖官鬻爵的账册了。”

    “后天的寿宴,正好给我个机会,好好观察,是谁在贿赂我们的枢密使大人。”

    她轻轻一笑,尽在掌握中。

    壮汉小少爷道:“那就好,回去报告给先生,他一定高兴。我帮你补补妆。”

    壮汉小少爷打开小瓷罐,一指在黑莲花膏体上打转,激活膏体。光滑的膏体上出现指纹旋转的路径。

    罗千梵本来面向他而坐,忽然站起身来,隔开三步距离。

    下一秒,后门一开,两个搬运果蔬的小厮出来。

    罗千梵站在车旁,壮汉坐在石狮子的阴凉处。

    两个人只是调了个位子,没有任何交流的痕迹。

    小厮搬下一袋果蔬的时间,后门又走来一人。小厮招手,喊道:“王哥!”

    寻常小厮穿粗布麻衣,但王哥穿染色棉衣,还摇着一把折扇。

    应该是和庄三秋同级的大仆役。

    罗千梵一歪头。

    “王”这个姓氏,好像这两天在哪里听过。

    王哥和两个小厮同进了门。

    看着王哥招摇的背影,罗千梵灵光一闪。

    “晏桃,我们在春风渡,见过这个王哥。”

    晏桃“嘶”一声,“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他不就是那个狗皮膏药——”

    十日前,春风渡。

    晏桃与姬落雪先行来到春风渡。

    李老板前来迎客,伸手指向二楼,笑道:“晏公子,姬姑娘,二楼雅间都备好了。”

    “罗姑娘没来?二位是在大堂等人,还是先上去坐着?”

    姬落雪问:“千梵还要多久?”

    晏桃道:“捉耗子呢,一时半刻过不来。”

    “哎呦,画院也有耗子?”李老板问。

    此“耗子”肯定非彼“耗子”。

    姬落雪斜他一眼,“越大的家底,才越出硕鼠。李老板的春风渡,难道一只耗子也没?”

    李老板自己拍了嘴巴一下,“我多嘴了。二位看坐在哪?”

    这二人说话时,晏桃环顾大堂一周。本意是想找找有无可以歇脚的地方,却不想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正往这边打量。

    鬼祟男子嘟囔:“有人跟着,就不方便了。”

    晏桃厌恶地皱眉,道:“二楼雅间。”

    “行嘞!”

    李老板一个人演出了八个人的架势,簇拥着两个人上楼。

    一个时辰后,罗千梵赶来。

    李老板先是同样地恭维一番,而后道:“罗姑娘,您包月的二楼雅间快到期了。不如升级成更实惠的包年版?一年下来,相当于十个月的……”

    罗千梵扔了一块银铤过去,“今儿个没空听。先把账记上,回头补你。”

    “行嘞!!”

    罗千梵急匆匆迈上楼梯,却听闻身后一声“姑娘留步!”

    一个男子向她行礼。

    这男子长得算小有姿色,五官硬朗立体,大眼高鼻。他身穿棕色长袍,手里拿一把写有行草的折扇。

    男子语气带笑:“我捡到了一枚玉佩,可是姑娘的?”

    罗千梵看一眼他掌中的玉佩,心道:

    竟有成色这么不好的玉,鬼市的小贩哄着买的吧!

    她扯一下嘴角:“多谢,不是。”

    男子一脸抱歉:“我看这玉与姑娘的气质甚是相配,以为是姑娘的。”

    罗千梵:……

    大可不必。

    男子道:“我是枢密使郑相公府上的门客,正准备参加春闱。今日偶遇姑娘,如见玉环再生,湘妃降世,如良辰美景佳期相会。不知可邀请姑娘共饮一杯?”

    罗千梵:“……”

    “我问你是谁了?”

    男子尬笑:“这倒没有。”

    罗千梵:“……”

    “我没人夸奖,用你夸?”

    男子似乎找回了戏词,道:“……多一个人夸夸姑娘,疼疼姑娘,不好吗?”

    罗千梵厌弃地“咦”了一声,“恶心。”

    男子:“…………”

    “你这姑娘,怎么油盐不进!”

    罗千梵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略有直白,不过她不打算改。

    其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没有错。

    但一见钟情本就不靠谱,一上来就邀请共饮一杯的,更是见色起意。

    回想起这段小事,罗千梵和晏桃双双沉默。

    什么门客,明明是个大仆役。

    晏桃撇嘴,“他在春风渡装读书人,图什么?”

    “你去通知大理寺的人来查这个王哥。”

    罗千梵分析道:“能来春风渡的姑娘,不仅要大富大贵,家里还要还通达,愿意让姑娘一人在外。那天他缠上我,估计是盯上我独身一人,出手便是一块银铤。”

    听到这个,晏桃道:

    “师姐,先生把春风渡的产业交给我管理。我现在也是有收入的人,以后出门,我来付账!”

    那感情好呀!

    罗千梵摸摸壮汉小公子的头,欣慰道:

    “小桃长大了!”

    壮汉羞赧。

    他侧头看罗千梵,脸色一变。

    “师姐,刚才有人在墙头上偷窥我们。三丈外,听不到说话。”

    “但我也看不清模样。但那人留着刘海儿,很明显。”

    罗千梵顺着晏桃的视线望去,墙头早已空空。

    “刘海儿?”

    府上留着刘海儿的人,只有一个。

    “小哑巴。”

    罗千梵一双鹿眼微眯。

    晏桃走后,罗千梵在麦地旁转悠,想着怎么去往后山。

    白天不方便行动,晚上庄三秋又睡得晚,不到午夜行动不了。

    罗千梵托腮。

    想到庄三秋,庄三秋就出现了。

    只不过她身后跟着一个女子。

    罗千梵的呼吸滞了一瞬。

    二人眼神交错间,浓浓杀意浮现。

    一切景物,绿叶随风、池水荡漾、池中鸳鸯上岸甩掉羽毛上的水……通通慢放冷却,只留下二人的无声交锋。

    罗千梵看着楼衔月越走越进,最后停在自己面前时,二人已经换上笑颜。

    庄三秋介绍道:

    “这是楼月,寿宴上要演出的戏班子的班主。搭戏台要用鲜花,林千,你帮着掌掌眼,看看搭配的好不好看。”

    罗千梵笑道:

    “这么年轻的班主,我还是头一回见。”

    楼衔月笑道:

    “继承家父的产业罢了。”

    庄三秋还有事忙,匆匆离开。

    二人瞬间变脸。

    罗千梵给了一个“给我个解释”的眼神。

    楼衔月冷笑:“踢馆啊。”

    “隐殿的规矩,踢馆成功后,被踢馆的那个人,可是要滚出隐殿的。”

    罗千梵微笑,“原来如此。看来我那天无意的话,却是让楼师姐的心防大破。”

    楼衔月邪笑,朗声道:“既然有人帮忙,就请把我带来的一千多折枝花按颜色和品种,在今天下午分好。”

    她凑到罗千梵耳边,道:

    “我就先去查探情报了,好师妹。”

    罗千梵单手按在花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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