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禧年间

    隆冬将至,绒雪簌簌

    暗香蔓延的暗屋内,一群女子瑟缩分布在不同角落。

    烈性毒药的发作让胃内一顿翻搅,靠在墙上的女生吃痛地抿了抿唇,万蚁噬心加冽风飒飒的痛苦让她猛然睁眼。

    腥甜的血味滚烫在喉,一阵腹痛促使她呕出一口血。

    桑声竹太阳穴一疼,意识逐渐回笼。她挣扎着捂起腹部,只看见同样坐着几个衣冠楚楚的女子。

    什么鬼啊?学校搞得古风cosplay?我操,我作业做完了吗?连肝了三天三夜的暑假作业呀……

    学校还有专门的cosplay展?等等,现在这么冷都有人不要命为了cos穿这么少了?

    “你醒了?”

    寒冷的风中传来低声温柔的问候。

    桑声竹循声望去,是一位长相清丽的女子。掠眼扫一圈,能囫囵看出这里坐着十几位女子,共同点就是样貌都是举城万里挑一,穿着单薄。

    三三两两挤靠在不起眼的冰冷角落,生怕存在感比任何一个都高。

    “你可算醒了,不然等会上台你还未醒,便要直接拉出去杖毙了。”

    杖毙?

    好古里古气的词。

    桑声竹皱紧的眉松了松,低声试探道:“这位姐姐,我自小昏睡居多,记忆有些不清晰,你可否跟我说说现在这是怎么了?”

    那女子惊讶的眉眼没多久就恢复如初,黑暗中隐约能看出是绝望的神情。

    女生很是好心,讲的时候带着必死的决心,听起来从容不迫,像是在淡定接受着某种命运。

    桑声竹听得七七八八,大概推出了眼下的情况,得出结论。

    好消息:她想起来作业肝完最后一个字才猝死的。

    坏消息:穿越了。

    简单来说,眼下就是送命的情况。

    大闫是个架空历史朝代,和绝大多数小说里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居民分两种:人族和鲛族。

    起初人族和鲛族互不打扰,人族掌陆,鲛族掌海,相安无事了几十年。后来鲛族挑衅不成反被人族压制,鲛人王的头颅和鱼尾也被斩下献给人族作为战利品以示胜者为王。

    自此,大闫就形成了人为尊,鲛为贱的局面。

    每年隆冬将至之时,就是人皇战胜鲛人的荣光时候,往往这时普国同庆,鲛人向人皇敬献舞姿以明俯首称奴,永世不叛。

    良久,桑声竹揉了揉眼尾,强压下心中的不爽。

    穿越也就罢了,没系统她也忍了,但好巧不巧穿成鲛人这换谁能受得了?

    还是要被抓去献舞的鲛人。

    还在陷入没系统不知道怎么回去这个难题时,那女子向桑声竹这个方向挪了挪。

    她刚刚说她叫原非。

    “我其实听过一些关于现在人皇的传言。”

    “嗯?”

    原非不安地抓住桑声竹的衣裳,手指颤抖的幅度是肉眼可见的恐惧:“人皇有个特别奇怪的癖好。”

    桑声竹只觉头疼欲裂,不知道是凌风的迫害还是出于别的某种原因,整个人怕是下一秒就会载到在地。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支楞起来:“什么癖好?”

    “把人或鲛扔油锅里,然后喂狗。我听说有几次上早朝,他直接杀了几个看不顺眼的人。你说他连族人都在意,要是等会儿我们跳错了,或者……”越说她越是恐惧,仿若面前就是地狱大门,“或者,他看我们不顺眼,那我们……岂不是比那些人还要惨……”

    桑声竹摩挲过冰冷僵硬的手指。

    得,现在还要面临送命题。

    逃出去几率几乎为零,被人逮着就是死,老实献舞要是暴君看不顺眼也是个死。

    桑声竹好歹也是死过一次,对此算是有点经验,但还没死多久就被人告知活过来了,然后待会又要死一次,换谁经得住吓。

    饶是死过一次的桑声竹也是心惊胆寒。

    正恐惧心生,门就从外面被人毫不留情一脚踹开。刺耳的撞墙声让本就面临死亡威胁的女子们恐慌得眼角冒泪光,不断团抱住身边的同类,恨不得将自己融进墙角缝里,保一世安岁。

    走前边的人手提竹灯,一豆微光点亮黑暗,让屋内不再视线昏暗。来者众多,两排带刀侍卫分站左右,提灯太监自觉退到一边,一个眼窝黝黑,颧骨凸出的太监缓缓穿过中间,居高临下的眼神道明了领头的身份。

    他扫了一圈,不满的皱了皱眉,一边的小太监见状立马掏出一块手帕呈上。

    老太监接过后捂起鼻孔,尖细的声音傲慢且不屑:“陛下乃万金之躯,岂是这些贱鲛能随便见的?”

    小太监赔笑道:“是是是,李公公说得是。是小的做事儿不严,没把这些贱鲛拎清档次,污了陛下的眼。小的这就改过。”

    老太监颇为自满的嗯了一句,坐到侍卫搬来的长背梨花木椅上,眯了眯眼,静静等着某场好戏开幕。

    原非把桑声竹的衣裳抓得更紧了些。她之前被卖到几个野夫手里,辗转多个青楼妓院,对这种流程熟悉刻骨。一般人族都尚美爱媚,为了多捞些油水,她们只会挑身材、外貌以及侍候能力出众的鲛人,其他不入流的养着也是费银子,一般不是出手换银子,就是直接打死。

    据传言,今晚献舞宴过后,鲛人还会被百官挑选带回府。要是侍候的不顺,怪罪下来背锅的就是这帮太监。

    桑声竹轻拍了原非的手背,细声安慰了几句。但奈不住小太监已经派侍卫挑出淘汰的鲛人,场面恰如暴风搅雨,混乱不堪。

    小太监瞥见老太监眉眼之间的不悦,直接下令道:“再敢叫的给咱家直接喂药,吵得让人不得安生。”

    其中一个侍卫瞅见把脸埋在墙对面的原非,二话不说就拉住她手臂,力道粗狠,直接将原非攥着桑声竹衣袖的手松开。

    原非挣扎着拍打侍卫的手,终是没控制住本能反应:“桑姐姐救我!救我!”

    侍卫被她挣扎得手臂生疼,见状立马将她拉前,以防真有人趁虚救下。

    桑声竹手掌一冷,心觉碰到了什么利物,抬手一看,是一片断了角的石片,手掌已然被它划开了一道血红口子,正不断往外渗血。

    一片惊叫下,石片被狠狠抓紧,与侍卫的手臂摩擦划出怖人血痕,侍卫倒吃冷气,手掌不由一缩,将人半途丢弃被桑声竹稳准接住。

    中伤侍卫咬紧牙关,阴历地瞪向桑声竹:“造反了!”

    小太监从混乱中成功捕捉到那一声不同的叫声,视线一挪立马看懂情况:“给咱家把那个拿东西的贱鲛杀了!”

    其他眼神猥亵手里还捉着鲛人的侍卫听到命令,一分也不敢怠慢,甩手丢了鲛人,纷纷看向桑声竹。

    鲛人以媚术扬名,不同等级的鲛人眼睛色彩更是天差地别。越高级的鲛人除了媚术更让人流连,武力更不容小觑。只是鲛人为奴为贱几十年,就是最高级的鲛人,没经历过武力交战,面对此情此景也只能坐以待毙。而人族陆地累年征战无数,兵强国盛,民乐库营。

    这也是为什么人族这几十年狂妄不羁的理由。

    秉持擒贼先擒王,桑声竹将目标放在保护较弱的小太监身上。突破盯着自己的三重包围,她脑海飞快排除了无数种方法,最后只剩一个:快。

    破其围,唯有快!

    以人的速度固然不能做到这点,但桑声竹很快冷静下来,想明白一件事。

    她现在是鲛。

    虽然不知道鲛的速度能否与人有的一拼,但此刻不容犹豫。侍卫得到命令齐刷刷抽刀出鞘,白花花的冷光在一阵黑风刮过后亮了一片,再次凝眸聚神之时,一阵尖细的怒骂从背后砸来:“快救我!”

    众人汗毛一惊。猛然回头,桑声竹已然手持尖利石片架在小太监脖前。

    “你这贱畜!你要是感伤我分毫……”

    “闭嘴!”桑声竹低沉的声音像覆了层冰,寒人心魄的同时带着威胁利诱,“都放下刀!”

    侍卫们登时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坐上的老太监冷笑了一句,表情阴鸷地摆摆手,轻飘飘道:“拿下。”

    得到准令,侍卫们重新振奋地攥紧刀柄,如同下一秒就会对准那太监的头颅一刀扔去来个一石二鸟邀功。

    桑声竹像是料到早会如此,警惕地盯着四周,以便找到最佳突破口拿下老太监以令众人。

    小太监血目狠瞪,像是一语戳破某层底线,一发不可收拾地咒骂道:“李狗!你真是不得好死!仗着与陛下走亲近些就为非作歹!畜生!猪狗不如!真是老天瞎了眼了!”

    老太监神色如常,仿佛至身与云霄之外,将恶语屏退在泥里道:“给咱家把他杀了。”

    有了前车之鉴,保护老太监的侍卫更警惕地贴近了些,让桑声竹无处可破。

    正当一个侍卫带刀冲上,只差分毫就劈到桑声竹之际,嗖间一阵冷风横扫过眼,侍卫心脏处冷箭插入,力道有如吞海之势,将人直接射倒在地。

    死了……

    老太监见状转眸,乌黑臃肿的眼珠挪到到一半,腹部被一支箭穿椅背而过穿透。

    “是谁!?”

    冷剑所对方向纷纷转头,对着门外。

    深浓如墨的黑暗中逐渐显露出一个挺拔如松的人形轮廓。

    待来者五官尽露,腹部中箭的老太监霎时面如死灰,一众人齐刷刷跪倒一片。

    猜到来人非敌,桑声竹这才放了人质,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黑衣男子。

    老太监以头抢地,也顾不上疯狂渗血的伤,冷汗不停冒出:“肖侍卫今日怎的大驾光临?”

    他口中的肖侍卫是当今皇帝的贴身高手,一般皇帝看谁不顺想杀人,就是这位动的手。宫内宫外,无人不想上赶着巴结他,又因为他忠心不二而从来无人巴结成功。

    他离开皇帝身边,无疑就是皇帝派他杀人。

    肖开看向在场唯一站着的桑声竹,道:“陛下觉得这边太吵,让我处理一下。现在可以带她们过去献舞了。”

    “是!”

    桑声竹手掌蓦地一攥。

    被这人救下是好是坏还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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