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长夜漫漫已然过去一天，让所有鲛人舞娘都叹为观止的是，她们在皇帝面前献了支舞还亲眼目睹了杀人，竟还安然无恙地在宫里休息。
她们休息的地方是太监专门安排的，说是奉陛下旨意，好生安顿，万不可懈怠。
安排的地方大，足够两个人一间。姑娘们就商量着自己选伴休息，桑声竹自然就和原非住一起了。
午间时候，桑声竹也没有午睡的习惯，毕竟学畜的午睡时间那是相当宝贵，不然一天下来，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她拉着原非闲聊，聊着聊着话题的主动权就飘到了原非。
原非一开始困得眼皮直打架，后来八卦的心思一下被点着了：“陛下那天为什么要叫你坐他旁边？”
桑声竹想了想，敷衍道：“他闲的。”
原非吓得作势要捂起她的嘴：“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
“……”
“那你和陛下说了什么吗？有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桑声竹疑惑：“什么是不该说的话？”
原非坐起四探了探，确保周围没人后才低声道：“就王的下落。”
短短五个字，桑声竹就像听到了什么骇世的惊天地的秘密。
王？鲛人王？
桑声竹立马弹起：“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原非纳闷地皱了眉头：“你是忘了多少啊？鲛族虽然早在几十年前被人族打败，但鲛族的王位继承人和人族是不同的。鲛族王位并非由上一任王的孩子继承，而是强者为王。鲛族种群每隔三百年就会诞生一位战力强悍的鲛人幼崽，随年龄的增长，他的实力会自然超过上一位鲛人王。而鲛人王三百年一过实力就会衰退。进献给人皇的鲛人王已经在位两百九十九年，所以……”
“所以你们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作为人族对鲛族安心的工具。而你们可以借此找到新王，待他实力强悍后，再向人族宣战。”
桑声竹盯着原非认真道。
原非被她一口一个“你们”说愣了。
桑声竹也是从她的表情里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抱歉。”
只是万没想到，鲛族暗地里还有这么一个……报复计划。
原非：“我们的确是想这样。鲛族虽然看起来空有一副皮囊，其实生命坚韧程度不知道比人族好上多少。凭这个优势，这计划一开始获得了很多鲛人认可，后来我们才发现，人族的迫害实在大大超过我们的想象。现在新王还没头绪，族人已经死了五成……”
说完，小姑娘立马转身捂脸，低低呜咽起来。
桑声竹心揪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别太难过，逝者斯已，我们难道不应该好好活下去继续寻找王吗？这样才对得起她们的牺牲。”
虽然她不是这里的人，更不是鲛人，但好歹自己占着别人的躯壳，桑声竹也只能尽力哄哄。
但发自内心来说，她并不希望鲛族找到新王，不然后果就是如今的局面反过来罢了。从施暴者变被施暴者……何必呢……
如果说一定有完美的解决办法，那也与她无关。
她不过是个来自异世的一个旁观者罢了。
“那你们既对人族痛恨，那私下为何还如此恭敬地唤皇帝为陛下？”
一般深仇大恨的不应该在前面加个粗言吗？
比如狗皇帝？
“换以前是这么个说法，只是我们觉得或许这个皇帝能对我们好点。”
桑声竹真怀疑自己两只耳都坏了。谁可能会对鲛族好点？
暴君？
他能少杀几个鲛人就算积德了吧？
“你或许没听说过，现在的人皇虽然坐拥大陆悠悠十八洲，杀人无数，可手上粘的血没有一滴是鲛族的。”
桑声竹微怔。
原非继续道：“他还设立了人鲛和平大使一职，不纳入六部管辖，直接受命人皇，地位奇高。但和平大使一职牵涉范围众多，一不小心就会惹到各种官员，所以至今无人敢就任。人皇既没下旨塞人就任，也不废除这个位子，或许以后会有人敢做的。”
桑声竹低眉注视着原非，像是陷入某个漩涡，最终还是被一道尖细的声音拉回神。
来者是个手持拂尘的黑衣官服太监，举手投足皆是专门训过的礼仪节操：“桑姑娘，太后召见，请移步妃凰阁。”
太后？
非亲非故的，连皇帝都没找上门，太后就先找上门了？
桑声竹临走前看了原非一眼，意思是，别担心，很快回来。
虽然知道此去或许有去无回，但她还是想给原非一份安心，更多的是给自己安心。
深宫高墙屹立，桑声竹随开路太监一前一后来到一处美轮美奂的宫殿前。高挂其上的烫金字样牌匾在熠熠辉光下闪闪发亮。华贵繁杂的图腾花纹将宫殿抬升到一个全新的巍然境界。
桑声竹在引路太监的指引下穿过外室，进到内室里。
屋内，地龙温暖似春。
端坐香木茶案后的女子薄妆月容，轻挽单薄如雾的绢纱，鬓间垂缀青莺镂纹玉钗，举止优雅，魅而无骨，俨若妙龄女子。
太后花氏，乃花家嫡长女，自小精通各式女艺，十四岁进宫，年仅二十八岁荣登太后，坐拥整个后宫。
“来了？”
花氏抬头露出一双内挑外翘的桃花眼，看向案下的空座：“都退下吧。坐。”
要说太后是皇帝的亲母，桑声竹是不信的。虽然两人样貌都占了妖冶二字，但她总感觉太后在装。装和蔼可亲的长辈一样。
结果花氏下一句直接印证了桑声竹的猜想。
“听闻前日陛下在阙星楼动手杀了一位太监，这也见怪不怪了。我只是没想到，会有女子能坐到他旁边。”
噢，原来是为这事。
该不会是听自己坐到沈负雪旁边就以为自己被皇帝看上了吧？
“你觉得陛下如何？”
桑声竹内心一呛，旋即笑道：“太后见谅，我只是个鲛族，哪里能评价陛下？”
花氏登时愁了：“民间对陛下的传言我大闫人尽皆知，陛下不近女色。哀家着实为此担忧，如今后宫空虚，哀家也着实没办法。”
桑声竹藏底下的手不由抓紧。还真觉得陛下看上我了！
花氏道：“哀家其实也不介意陛下后宫有鲛族，只是陛下愿不愿意是另一回事。”
桑声竹：……可不是嘛，根本就是在下命令。
“来人，赐茶。”
一侍女端过茶盏，双手在桑声竹面前沏了半杯茶。
“桑姑娘可试试哀家这里的茶。”
“多谢太后。”
还未来得及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一股极其微小的酸臭异味忽然混入鼻息。桑声竹寻着异味痕迹，看向茶杯里倒映出的自己，最终有了结论。
之前虽为听原非说过鲛族嗅觉灵敏与人，但此时确实只有她一个闻到茶水里的毒味。
难道人族不知道鲛族嗅觉灵敏？
面上说是要给自己和皇帝做媒，要是她闻不出来，还真被骗过去了。
只是现在说换水，一来会惹到太后，二来极大几率会让太后知道自己知道里面下了毒，说不定还会暴露鲛族嗅觉的事。
桑声竹内心崩溃。不知道鲛族有没有特定的毒药免疫？还是说自己注定开局就即终止？
“陛下驾到！”
一声响彻云霄的叫唤让桑声竹举杯的动作一停。
没多久，沈负雪便现身进来，既不作礼也不问候，直接坐到桑声竹身侧。
坐姿同样随意不羁。
他夺过桑声竹手里的茶杯，看了眼里面的茶水，随手一抛，笑了：“太后这许是没好茶了，招待客人都用这般劣质品。等回头，朕赏一些到妃凰阁。”
花氏的精致妆容有几秒差点没掩饰住瘫面：“多谢陛下了。”
沈负雪挑弄起桌上多余的茶杯，悠悠道：“太后位高权重，哪里需要道谢？只是朕怎么不知太后今日兴趣大发，竟找个舞娘聊天，为何不找朕呢？”
花氏难掩尴尬：“这……哀家还怕陛下事务繁忙……”
沈负雪视线投落在身侧：“嗯，还是那晚的小美人。”
架在中间的桑声竹：“……”
沈负雪声音轻佻好听:“哎，美人急地找太后不寻朕谈心呢？”
桑声竹听来，只觉那像是小孩子无辜的撒娇打滚求糖吃的话。不知作何，不止是屋里的宫女，连带太后都是表情僵硬，不知如何作答。
“哀家也没什么事……刚刚要说的也都说完了。陛下若是想寻人聊天儿，这会儿可以把人领走。”
“是吗？那多谢太后。”
听起来好像：你怎么不早死让我把人带走。
在花氏恐惧眼神下，桑声竹跟在沈负雪身后出了妃凰阁，然后脚步一停。前边的人感觉身后少了什么，回头。
“不走？”
桑声竹：并不是很想跟你走。
“想问什么？”
恭敬不如从命，桑声竹道：“陛下难不成真是专门来就我的？”
不能吧？不过是坐在过一起而已，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沈负雪笑道：“你觉得呢？”
“……”这人笑起来好欠……
看见某人气得浑身的刺都炸起来，沈负雪也不敢再挑逗。
“朕无聊，看你嘴甜，大美人决定收留一下小美人，再给小美人一个职干。”
桑声竹无语，但又不敢顶嘴：“嗯？陛下想让我干什么？”
沈负雪转身：“和平大使……”
她们休息的地方是太监专门安排的，说是奉陛下旨意，好生安顿，万不可懈怠。
安排的地方大，足够两个人一间。姑娘们就商量着自己选伴休息，桑声竹自然就和原非住一起了。
午间时候，桑声竹也没有午睡的习惯，毕竟学畜的午睡时间那是相当宝贵，不然一天下来，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她拉着原非闲聊，聊着聊着话题的主动权就飘到了原非。
原非一开始困得眼皮直打架，后来八卦的心思一下被点着了：“陛下那天为什么要叫你坐他旁边？”
桑声竹想了想，敷衍道：“他闲的。”
原非吓得作势要捂起她的嘴：“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
“……”
“那你和陛下说了什么吗？有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桑声竹疑惑：“什么是不该说的话？”
原非坐起四探了探，确保周围没人后才低声道：“就王的下落。”
短短五个字，桑声竹就像听到了什么骇世的惊天地的秘密。
王？鲛人王？
桑声竹立马弹起：“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原非纳闷地皱了眉头：“你是忘了多少啊？鲛族虽然早在几十年前被人族打败，但鲛族的王位继承人和人族是不同的。鲛族王位并非由上一任王的孩子继承，而是强者为王。鲛族种群每隔三百年就会诞生一位战力强悍的鲛人幼崽，随年龄的增长，他的实力会自然超过上一位鲛人王。而鲛人王三百年一过实力就会衰退。进献给人皇的鲛人王已经在位两百九十九年，所以……”
“所以你们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作为人族对鲛族安心的工具。而你们可以借此找到新王，待他实力强悍后，再向人族宣战。”
桑声竹盯着原非认真道。
原非被她一口一个“你们”说愣了。
桑声竹也是从她的表情里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抱歉。”
只是万没想到，鲛族暗地里还有这么一个……报复计划。
原非：“我们的确是想这样。鲛族虽然看起来空有一副皮囊，其实生命坚韧程度不知道比人族好上多少。凭这个优势，这计划一开始获得了很多鲛人认可，后来我们才发现，人族的迫害实在大大超过我们的想象。现在新王还没头绪，族人已经死了五成……”
说完，小姑娘立马转身捂脸，低低呜咽起来。
桑声竹心揪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别太难过，逝者斯已，我们难道不应该好好活下去继续寻找王吗？这样才对得起她们的牺牲。”
虽然她不是这里的人，更不是鲛人，但好歹自己占着别人的躯壳，桑声竹也只能尽力哄哄。
但发自内心来说，她并不希望鲛族找到新王，不然后果就是如今的局面反过来罢了。从施暴者变被施暴者……何必呢……
如果说一定有完美的解决办法，那也与她无关。
她不过是个来自异世的一个旁观者罢了。
“那你们既对人族痛恨，那私下为何还如此恭敬地唤皇帝为陛下？”
一般深仇大恨的不应该在前面加个粗言吗？
比如狗皇帝？
“换以前是这么个说法，只是我们觉得或许这个皇帝能对我们好点。”
桑声竹真怀疑自己两只耳都坏了。谁可能会对鲛族好点？
暴君？
他能少杀几个鲛人就算积德了吧？
“你或许没听说过，现在的人皇虽然坐拥大陆悠悠十八洲，杀人无数，可手上粘的血没有一滴是鲛族的。”
桑声竹微怔。
原非继续道：“他还设立了人鲛和平大使一职，不纳入六部管辖，直接受命人皇，地位奇高。但和平大使一职牵涉范围众多，一不小心就会惹到各种官员，所以至今无人敢就任。人皇既没下旨塞人就任，也不废除这个位子，或许以后会有人敢做的。”
桑声竹低眉注视着原非，像是陷入某个漩涡，最终还是被一道尖细的声音拉回神。
来者是个手持拂尘的黑衣官服太监，举手投足皆是专门训过的礼仪节操：“桑姑娘，太后召见，请移步妃凰阁。”
太后？
非亲非故的，连皇帝都没找上门，太后就先找上门了？
桑声竹临走前看了原非一眼，意思是，别担心，很快回来。
虽然知道此去或许有去无回，但她还是想给原非一份安心，更多的是给自己安心。
深宫高墙屹立，桑声竹随开路太监一前一后来到一处美轮美奂的宫殿前。高挂其上的烫金字样牌匾在熠熠辉光下闪闪发亮。华贵繁杂的图腾花纹将宫殿抬升到一个全新的巍然境界。
桑声竹在引路太监的指引下穿过外室，进到内室里。
屋内，地龙温暖似春。
端坐香木茶案后的女子薄妆月容，轻挽单薄如雾的绢纱，鬓间垂缀青莺镂纹玉钗，举止优雅，魅而无骨，俨若妙龄女子。
太后花氏，乃花家嫡长女，自小精通各式女艺，十四岁进宫，年仅二十八岁荣登太后，坐拥整个后宫。
“来了？”
花氏抬头露出一双内挑外翘的桃花眼，看向案下的空座：“都退下吧。坐。”
要说太后是皇帝的亲母，桑声竹是不信的。虽然两人样貌都占了妖冶二字，但她总感觉太后在装。装和蔼可亲的长辈一样。
结果花氏下一句直接印证了桑声竹的猜想。
“听闻前日陛下在阙星楼动手杀了一位太监，这也见怪不怪了。我只是没想到，会有女子能坐到他旁边。”
噢，原来是为这事。
该不会是听自己坐到沈负雪旁边就以为自己被皇帝看上了吧？
“你觉得陛下如何？”
桑声竹内心一呛，旋即笑道：“太后见谅，我只是个鲛族，哪里能评价陛下？”
花氏登时愁了：“民间对陛下的传言我大闫人尽皆知，陛下不近女色。哀家着实为此担忧，如今后宫空虚，哀家也着实没办法。”
桑声竹藏底下的手不由抓紧。还真觉得陛下看上我了！
花氏道：“哀家其实也不介意陛下后宫有鲛族，只是陛下愿不愿意是另一回事。”
桑声竹：……可不是嘛，根本就是在下命令。
“来人，赐茶。”
一侍女端过茶盏，双手在桑声竹面前沏了半杯茶。
“桑姑娘可试试哀家这里的茶。”
“多谢太后。”
还未来得及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一股极其微小的酸臭异味忽然混入鼻息。桑声竹寻着异味痕迹，看向茶杯里倒映出的自己，最终有了结论。
之前虽为听原非说过鲛族嗅觉灵敏与人，但此时确实只有她一个闻到茶水里的毒味。
难道人族不知道鲛族嗅觉灵敏？
面上说是要给自己和皇帝做媒，要是她闻不出来，还真被骗过去了。
只是现在说换水，一来会惹到太后，二来极大几率会让太后知道自己知道里面下了毒，说不定还会暴露鲛族嗅觉的事。
桑声竹内心崩溃。不知道鲛族有没有特定的毒药免疫？还是说自己注定开局就即终止？
“陛下驾到！”
一声响彻云霄的叫唤让桑声竹举杯的动作一停。
没多久，沈负雪便现身进来，既不作礼也不问候，直接坐到桑声竹身侧。
坐姿同样随意不羁。
他夺过桑声竹手里的茶杯，看了眼里面的茶水，随手一抛，笑了：“太后这许是没好茶了，招待客人都用这般劣质品。等回头，朕赏一些到妃凰阁。”
花氏的精致妆容有几秒差点没掩饰住瘫面：“多谢陛下了。”
沈负雪挑弄起桌上多余的茶杯，悠悠道：“太后位高权重，哪里需要道谢？只是朕怎么不知太后今日兴趣大发，竟找个舞娘聊天，为何不找朕呢？”
花氏难掩尴尬：“这……哀家还怕陛下事务繁忙……”
沈负雪视线投落在身侧：“嗯，还是那晚的小美人。”
架在中间的桑声竹：“……”
沈负雪声音轻佻好听:“哎，美人急地找太后不寻朕谈心呢？”
桑声竹听来，只觉那像是小孩子无辜的撒娇打滚求糖吃的话。不知作何，不止是屋里的宫女，连带太后都是表情僵硬，不知如何作答。
“哀家也没什么事……刚刚要说的也都说完了。陛下若是想寻人聊天儿，这会儿可以把人领走。”
“是吗？那多谢太后。”
听起来好像：你怎么不早死让我把人带走。
在花氏恐惧眼神下，桑声竹跟在沈负雪身后出了妃凰阁，然后脚步一停。前边的人感觉身后少了什么，回头。
“不走？”
桑声竹：并不是很想跟你走。
“想问什么？”
恭敬不如从命，桑声竹道：“陛下难不成真是专门来就我的？”
不能吧？不过是坐在过一起而已，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沈负雪笑道：“你觉得呢？”
“……”这人笑起来好欠……
看见某人气得浑身的刺都炸起来，沈负雪也不敢再挑逗。
“朕无聊，看你嘴甜，大美人决定收留一下小美人，再给小美人一个职干。”
桑声竹无语，但又不敢顶嘴：“嗯？陛下想让我干什么？”
沈负雪转身：“和平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