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乔雪颂焦愁之际,钟宴齐溜达着步子走来,听她苦水一吐,第一反应便是,“看账这事儿我母亲可熟了,走,咱们去找她。”

    乔雪颂连忙拉住他,“走什么,查帐这种活计哪至于麻烦长公主,你可别添乱了,让我想想怎么办。”

    钟宴齐想了片刻,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陪她坐在边上,顺手拿起顶上账本随意翻了翻。

    那整整齐齐的药材名看着倒是很眼熟,可那底下支出记录的大写数字记录……

    他啪一下合上账簿。

    看不了一点,一看就眼睛痛。

    就在这时,乔雪颂磨磨蹭蹭过来,一双圆润眸子亮得惊人,眼尾含俏,钟宴齐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自觉靠近。

    只听乔雪颂声音放柔,配着她那神情颇有平日里压根就看不到的娇柔之感。

    “钟大人。”她温柔唤了一声。

    钟宴齐在这一刻想了许多。

    脑子里烟花“咻—嘭—咻—嘭”,就那么刹那间,连孩子跟谁姓都想好了。

    乔还挺好听的,姓钟多没意思,嗯,就姓乔。

    他十分豪气下定了主意,非常丝滑地忽略了乔雪颂带着些小算计的俏脸。

    “怎么了?”

    乔雪颂一把将几本账簿推到他面前,“你看着查账迫在眉睫,早一天处理完咱们好早一天去抓人,不如……我教你?”

    钟宴齐:…….

    钟宴齐早在她推账本那一刻便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此刻大脑在颤抖,心脏在拉扯,看着面前人期待的目光,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算了算了,学就学,他相信凭乔雪颂的能耐,一定能挽救他稀烂的数理。

    他骨节分明的长指翻开一页,面色不改实则痛定思痛,“好,你教我。”

    “好!”乔雪颂喜出望外。

    半个时辰之后,钟宴齐听着那些陌生术语和稍不注意便饶进坑的转换方式脸色越发难看,等到乔雪颂将最后一句说完,他怀疑道:“你前些日子教江琳琅也是这么教的?她们能懂?”

    钟宴齐不可置信,自己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

    从前世还是做题家时,他便知道自己这辈子和数学就没有什么缘分,以前的老师说基础不够,好,他学基础,老师说题没练够,好,他刷题,到头来仍然比不上那些一眼瞧出思路的“天才”。

    曾经他一直不认为这是件多么大的事,毕竟勤能补拙,应试考试考的绝大部分都不是在某一方面的天赋。

    直到穿到了北晋,第一次见长公主处理府中公帐时,那一种无能为力之感再度浮现,他才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压根就没有长着能厘清数理思维的脑子。

    而现在,听乔雪颂前因后果讲清楚得出另一个看似有些联系的新的结论,钟宴齐越听越走神,目光逐渐移到了乔雪颂脸上。

    看她口若悬河时面庞熠熠生辉,谈及擅长且喜欢之事时明眸似能与日月争辉,看她侃侃而谈,上下比划的手都带着光耀的色彩。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神奇的感觉。满足、自豪、不再是昔日自我懊恼和无力,好似透过她飞扬的神采,他也能体会到那么一丁点的成就感。

    似蜂蜜被水化一样弥散开覆盖整个心尖。

    乔雪颂理所当然道:“你和琳琅她们又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和你讲肯定和她们讲不一样。”

    在乔雪颂看来,钟宴齐本质是他们那个世界名校高材生,区区会计基础,应该一点就通一讲就会,哪能想到钟宴齐偏科偏成这样。

    钟宴齐无奈解释,乔雪颂狐疑看他几眼,犹犹豫豫道:“要不……我再给你讲一遍基础数学?”

    钟宴齐那点感动被这话冲了个粉碎,作死鱼眼躺尸瘫倒,乔雪颂憋着气去抽他臂膀,二人日光下笑作一团。

    这一番打闹下来又是小半个时辰,这日头偏西,眼看都要到宵夜时分,一点正事儿没做,说是去找帮手,结果兜兜转债在账房门口绕了半天还没个帮手的准信。

    乔雪颂无语凝噎,想当初在锦阳郡两个人连轴转几天便处理了一帐房的帐,来了京都被身外之物牵绊大半天没个响,早知还不如自己干了。

    而这身高超八尺的“身外之物”隐约察觉乔雪颂死亡凝视,老老实实站起来坐在旁边小登上,前一句还说今夜厨子做了金丝鸭卷,后一句硬转回正事。

    “请母亲查账不现实,但母亲的身边人总没问题。”钟宴齐双臂环胸,“那锦绣姑姑和锦兰姑姑都是辅佐母亲掌家的好手,有她们任何一人在,这账就错不了。”

    “这倒是有道理。”乔雪颂摸着下巴道:“那咱们快去!”

    说着便要拉着钟宴齐往外走。

    “你莫要着急。”钟宴齐道:“你看着天色也晚了,不如先去用饭,饭后再去找母亲要人。”

    这样一说来也是。乔雪颂拍了拍脑袋:“都是我太着急了些,那便先去用饭,随后再寻公主殿下商议此事。”

    —

    钟宴齐此番仍住在立府之前的院子里。

    北晋男子通常及冠后便自立府邸不再与父母同住,以彰显成人身份。

    钟宴齐曾统管京畿之时亦有一处宅邸,乃圣上钦赐只后面暗贬离了京都,那宅子也空了出来。

    尽管回了京都,但圣上并不未单独会面,更别提官复原职再迁府邸了。

    北晋建国以来更改前朝制度,每十日早朝更改为五日一次,而又听逍遥侯所说近期朝中并无大事。

    钟宴齐目光转冷,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二人饭后便去往长公主所在小院,门口丫鬟进进出出奉上菜肴,逍遥侯在外间等候,手中一把折扇一派怡然。

    钟宴齐好奇问:“为何这么晚了父亲母亲还未用饭?”

    逍遥侯含笑,“你娘刚进宫一趟,这才回来。”

    钟宴齐了然,恰逢长公主换了一身襦裙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出来,掀开面前纱帘恰好听逍遥侯说这一句,当即轻斥一句:“多嘴。”

    逍遥侯手上折扇一顿,笑而不语,上前携手长公主坐下,看向钟宴齐。

    钟宴齐摆摆手,“父亲母亲我们已经用过,此番来是想求一件事。”

    长公主呼吸一滞,逍遥侯凤目一眯,悄无声息在长公主身上转了一圈,见她无甚反应,才道:“你先说来是什么事?”

    钟宴齐将借人之事从实说来,本以为长公主会欣然应允,却不料她沉吟片刻。

    “锦绣明后几日要随我进宫见母后,锦兰要忙着打点庄子上的生意,都不能给你。”

    “你要查账本慢慢查便好,何须朝我借人。”

    长公主边说边慢悠悠用饭,逍遥侯轻轻放下了刚伸出筷子的手,而乔雪颂也微微屏住了呼吸。

    在场所有人里也就长公主一人悠闲自得,不觉得此刻气氛诡异到凝重。

    “母亲,这账本有些繁琐,若是拖久了便不好了。”

    他只当长公主想置身事外,或是退一步给圣上的好脸不再出面,解释道:“母亲,医院账本查出来了问题,就能证明江南王府谋反是真,就说明此事和京都内有关,所以这账本……”

    长公主看钟宴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倔犟的蠢驴,连逍遥侯和乔雪颂都察觉到有些不对。

    “锦绣和锦兰确实是不能跟你走。”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长公主还是不愿将话说重了些。

    可有些话说多了便过了。

    一回到京都,钟宴齐那耍浑的本事恢复了个十成十,长公主都怀疑皇帝不见他是怕这狗脾气乱撒。

    目光一移,她看向了乔雪颂。

    两个女子眼神那么一对视,明明隔着二十多年的岁月鸿沟,乔雪颂却就这么明白了。

    乔雪颂咳了咳,拉住钟宴齐的袖子打断施法,顶着他诧异的眼神,“殿下说的是,我们这就回去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她扯了扯钟宴齐的袖子给他使眼色,拽着他走出了小院。

    此时天光已拉下最后一点帷幕,金色余晖消逝在天际,伴随着府中夜灯初升,二人穿行于亭台楼阁之中。

    “长公主的意思是劝我们别盯着那账本,应当查查别的。”乔雪颂也懊恼起自己敏锐不够,“说来账簿造假到底还算是件容易事,我们查的便是一个出其不意,但背后之人如果早有预料,我们反倒容易被牵着走。”

    至于长公主不愿直说,恐怕还是因为身份敏感,因而不便插手。

    ——

    “雪颂。”

    钟宴齐突然叫出了她。

    乔雪颂心头一颤,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说话间走快了他好多。

    两人之间距离不算远,却也需要一人大步向前且另一人原地等待才能弥补。

    乔雪颂没有犹豫,转身,回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她声音格外轻,格外柔,主动牵起了他的手,捏着他宽厚的掌心,用自己的指腹轻轻摩挲,然后十指紧扣交缠,掌心相对。

    钟宴齐第一次没有顺势揽住他,身体直得像块木头。

    他底下头,黑亮的眼眸直视她,抿了抿唇,小心问道:“我……我是不是真的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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