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逃离了柏盏,便是逃离了是非之地。

    没想到这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阿薰哇哇大叫:“我的眼珠子,我的眼珠子是不是没了呜呜呜!”

    嚎了不知道多久,她睁开眼睛,所幸眼珠子还在眼眶里。

    而眼前的姜相弦托着下巴,笑眼如钩,愉悦地欣赏着她的笑话。

    阿薰快要怄出一口血。

    “姜相弦,你要我死,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感叹号表示一种态度,阿薰虚弱的声调根本毫无气势。

    “你说,全天下都知道,雪坛真人的肉骨通天丹,是增长功力,一步成神的法宝,为何唯独我却视它为救命之药?姜薰你真关心我啊。”

    姜相弦撩开雪白衣襟,阿薰看见他胸膛的皮肤,有一块变得透明,里面那颗跳动的心脏,被焚烧得只剩半拳,

    “连我日日焚心之苦,你都一清二楚。”

    阿薰恍然大悟,同时也如坠冰窖。

    “所以你刚才是在试探我,究竟知不知晓你的秘密!”

    我的好姐妹,你一定是觉得我日后考公上岸,面对职场磋磨恐难以招架,所以让姜相弦陪我先练习心眼子。

    阿薰惊惧一刻,无声的威压自虚空爆发,面前诡诞君主瞳孔一转,转成一轮诡吊红月,长在他身体里的野兽兴奋龇牙咧嘴,嗅着猎物的芳香,不断摆动躯干。

    “主人,这女人水嫩肉美,蝎蝎我好馋啊。”

    “主人,我们一起享用吧,你一块我一块,斯哈斯哈。”

    阿薰听得头皮阵阵恶寒。

    知晓姜相弦秘密的人怎能活在这个世上!这可是他的命门!

    姜相弦从前那么喜欢他的姐姐姜薰,不久前也能操纵雪坛真人尸体叉死姜薰。

    将她带到颠倒境,也能旁观她血流不止,严加审问。

    姜相弦根本就没有人性,在杀她灭口这种事上不会手软!

    当触须里长出密密麻麻小蛇,扭曲地爬在阿薰皮肤上,试图吸取她鲜血时,阿薰颤抖着大喊:“我记得丹方!我看过内容!我们可以一起活下来!姜相弦!丝多普!”

    一起活下来。

    姜相弦排山倒海的杀气浪潮,破开一条生路。

    阿薰惧怕的颤抖尚未平息,撒谎不打草稿:“我是天山灵女,你不知晓从前我曾施恩于雪坛真人,他为还我恩情,早已给我看过丹方。只是我不想柏盏知晓我灵女身份,才提议让雪坛真人将丹方转交柏盏。”

    过了片刻,才听见姜相弦气压低沉的声音。

    “你可真是柏盏的好师姐,为他开辟前路,为他创造机缘,为他挡刀挡剑,默默退居其后,成全他一代宗师之名。”

    “苦你来受,功他来享。”

    “好好好,你爱他至深。”

    阿薰知道自己回答不上来,便干脆一句话不说,哇地一口出人参精,晕了。

    我尸体不舒服,躺会儿。

    晕倒这种事情是要看时机的,抛出一句“我全文背下了丹方”,便吧唧装死,不给姜相弦一丝一毫审问的机会,让他在信与不信中自行内耗。

    事实证明阿薰赌对了。

    姜相弦中了诅咒,白日焚心,夜晚又长好,在剧痛与奇痒中循环往复,逐渐被磋磨出精神分裂。

    他需要这种丹药来帮他镇痛。

    所以阿薰暂且保住小命。

    她醒来后,趁着没人,翻身下床,冲出卧房。

    五分钟后,阿薰惊魂未定地冲了回来。

    这五分钟发生了很多事,比如不小心目睹姜相弦,桀桀狂笑着,玩死了仙门细作。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善于思考的人,能从任何地方获取灵感,比如某个男人的精神状态。

    为了不被逼着问药方内容,阿薰试图模仿姜相弦的精神病,开始装疯卖傻。

    包括但不限于,一有空就在房间里阴暗爬行,猴子挠背,装作揪到虱子的模样兴奋狂叫。

    姜相弦每次都在场,也不知是不是特地跑来看。

    最后一次是爬上屋顶。

    阿薰坐下屋脊上,眼前颠倒境美得超出常理,直奔入荒诞怪异的境界。颠倒,混乱,违背常理。

    黑暗阴森的天地间,送来一阵异香,引得阿薰看向远处庞大的宫殿。

    气派精美的庙宇,是秘境中万年前阿修罗尸,强酸性粘稠液体不断腐蚀着尸身,在冰冷的魇气中凝结成畸形的蜡体,淌得到处都是,于是远看又有羊脂玉独特的细腻光泽。

    这一眼看不到巅峰的伟岸建筑,幽居着这世间孤独无常的怪物。

    消灭他,将成为这个时代的修士们终生的命题。

    阿薰坐在屋檐,胸口插着残肢利器,回想一下,这好像是雪坛真人那只尸变的手?

    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明明无比精神正常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底下的人却像看疯子一样,等待她新一天的表演。

    “小心天边那些食人血肉的鹫鸟来啄你哦。”

    他们互相传递荷包里的五香瓜子,故意吓唬阿薰。

    阿薰本不想搭理,突然看到了姜相弦。

    阿薰顿时崩溃咆哮:“反正都要死了,死法不重要!”

    她大吼一声,“我命苦啊!”转身沿着屋脊翻到另一面。

    吃瓜众人也你推我我推你地绕到屋后。

    就这么来回转了几圈,一堆人撞到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为首之人不满地皱眉,“要看热闹排队啊煞笔!”

    抬头,再抬头,对上一双阴鸷重瞳。

    那人低头,抖抖索索地擦拭了两下姜相弦粘上五香味的甲胄,转移话题,“主人,这位姑娘她活不起了。”

    众人利索地丢掉瓜皮,掏出手绢,整齐划一地擦拭眼角泪水。

    阿薰哭声震天。

    “我考了三年也没考上啊,考研,考编,考公,我三次都是面试被刷啊!我真的命苦啊,难道我真的就比别人差吗?我就想要个编制,怎么就这么难。好不容易穿书成了女主,为什么不是凤傲天!”

    姜相弦银髓发冠上,探出一根参须。

    “主人,阿薰姑娘她精神这般错乱,还能问出丹方吗?”

    阿薰闻言,悄悄在心里给自己竖起大拇指,事情正朝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下一秒。

    “老奴前去电击一番!”

    参须摩拳擦掌。

    “可。”

    阿薰吓得嗷嗷叫,在屋脊上阴暗爬行两圈,“我、我不导电啊不导电!”

    阿薰展示得病况糟糕,很快开始可云上身,跳来跳去,亢奋狂笑,疯狂暗示对方,自己再不能遭受任何精神刺激。

    你折磨我对吧,我疯给你看!我疯得神志不清,看你还能否得到你的丹方!

    “你下来,有什么条件可以谈。”

    阿薰指着天:“你上来!”

    “你下来。”

    “你上来!”

    “上来就上来。”

    “你上……啊?”

    眼见着姜相弦足下黑色触手生长,将人托上高耸的屋檐,男人鬼魅般的面容越发清晰。姜相弦身体里的活物食欲迸发,想阿薰这口很久了,那鲜红色的蛇信兴奋地窜到阿薰身前来,贪婪盯上她脖颈,发出饥-渴的声响。

    阿薰一下子看见这么两根生红的玩意儿,直接从屋脊落了下去。

    帅气上屋的姜相弦:?

    路过的阿薰:“救我!”

    她脸朝地往下落,结果将是胸口的残肢,完全没入身体,那种痛觉必然“酸爽”。

    好消息,姜相弦出手了。

    坏消息,他出手救人的方式,是让阿薰不断地往下坠。

    眼前的地板早已不见,阿薰瞬息间来到深渊里。

    阿薰血压飙升,回头艰难地看了一眼,深渊之口悬空的人身量高大,正随意抬着手,手指缠绕蛛丝,蛛丝的另一头连着阿薰的腰,她看起来像姜相弦手下一只悠悠球。

    “清醒一点了吗?”

    他的关怀情绪高昂,抑制着兴奋的笑声。

    姜相弦这个神经病一直被模仿,但从未被超越!

    阿薰不装了,状似缓缓恢复神智,“我在哪儿?我刚才做了什么?相弦,拉我起来呀。”

    这话很管用,在姜相弦的笑声中,阿薰停止了下坠。

    她松了口气,试图去抓背后那根线。

    “啪!”

    线突然断掉。

    姜薰再次失重,心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周围景象再次改变。

    这一次她坐在张宽大的床榻之上。

    一重又一重纱帘旖旎卷动,贵重锦缎铺在臀下,被汗氤氲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隔着红雾,阿薰注视着姜相弦的眼睛。她心中分明该害怕,却又无端觉得美,摧毁一切暴戾的美,晦暗朦胧,像无声的雷雨。因此阿薰在心惊肉跳后,又失神了一会儿。

    胸口凉丝丝的,阿薰往下看了眼。

    交领松散,轻薄的布料被利器数次磨破,露出雪白胸膛。

    姜相弦的视线分明停在那处,阿薰的脸烧起来,手忙脚乱地遮掩。

    “你在做什么。”

    姜相弦在她动作中警觉起来。

    阿薰显然没精力去分辨,反而觉得这问题问得古怪,“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

    “你明明看见我衣服松了。”

    “我看见?”姜相弦一声嘲讽的冷笑,让阿薰愣住。

    过了许久,阿薰鼓起勇气,伸出手去,在姜相弦的眼睛前面摆了摆。

    姜相弦没有任何反应,眼睫毛都没眨动一下。

    “玩够了吗?”

    阿薰这才回正身子,然后谨慎地问:“你看不见?”

    姜相弦一点点地沿着床垫,缠上阿薰的手指,呢喃起那些她可能知道,却又不完全知道的往事。

    “颠倒境中,你奋力从怪物嘴里拖出柏盏,见他昏迷不醒,你急昏了头,仅看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独留我被怪物分食。

    “它们吃的第一口就是我的眼睛。”

    这些话足以让阿薰僵硬。

    什么!分食?

    【颠倒秘境中,他被清醒地啃食着,逐渐被折磨得精神扭曲。他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不知道。为什么成为了被丢弃的那个,仍然没有答案。】

    原书中的描述,阿薰当然不知道。

    她想姜相弦如此痛苦的十五日,怎么也会有个三千字。

    但其实就只有这么一小段。

    这个反派,连作者也未曾重视过。

    阿薰说不清自己听到姜相弦如此平静地描述这段往事,是什么感受,也许是惊讶,也许在衡量自己替姜薰背的这口锅的尺寸。

    直到那只冰凉的手缠上她,拉开她的衣领。

    “想要试一试那种感觉吗?”他的牙齿蹭着阿薰的皮肤,“我不会让你痛的。”

    他难以抑制的亢奋,正透过唇齿,传达至阿薰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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