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吧。”良久,贺蕴珠忍着疲惫开口,略过这个话题。

    赵淮宴大抵知道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可他更觉得自己的面子重要,便没有多说一句来安慰,只是不轻不重地触碰她的肩膀。

    “昨日碧才人身子不适,朕这去看了看她,珠珠莫要生气。”落座没多久,赵淮宴出声,开始为自己开脱。

    “……怎会?”贺蕴珠扯扯嘴角,和他说着心知肚明的漂亮话:“碧才人身子不好,又是大病初愈,官家多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她微抿一口三脆羹,连目光都不想多分给对面人一眼。

    卢婉穿着崭新的衣衫,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赵淮宴身侧。她抑下心中紧张,小心翼翼地为那人布菜。但许是太忐忑,午膳用到中途,卢婉手一颤,黄金鸡就掉在桌上。

    心中一紧,对君威的恐惧让她骤然没了力气,手上银筷也落下,与碗碟相碰,发出明显声响。

    “官家,奴不是有意的……”卢婉颤声道。

    赵淮宴皱眉,深黑凤眼却不看她,只是言简意赅道:“下去。”

    卢婉一愣,下意识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她怯怯抿唇:“奴是第一次伺候官家用膳,心中不安,这才犯了错,还望官家息怒。”

    赵淮宴听得不耐,抬起眉眼看向她。原本冰冷的目光在看到卢婉面容时松动些许,语气也没那么冷了:“……你是新来的?从前倒没见过。”

    还在瑟瑟颤抖的肩膀一顿,卢婉大着胆子看过去:“官家好记性,奴是今年春日新来坤宁殿的。承蒙娘娘眷顾,这才有幸来伺候官家用膳。”

    卢婉今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眼神稚嫩单纯,皮肤光洁白嫩。她黑发绿裙,鬓边小珍珠闪着柔软光泽,只是看一眼便觉水灵。

    平静眼神扫过那张比自己鲜活不少的年轻面孔,贺蕴珠唇畔划过一抹讽刺的轻笑,说话却温和:“除了说话做事冒失些,卢婉这姑娘还算机灵,若官家不嫌,便把她调去福宁殿当差吧。”

    赵淮宴一顿,随后笑了笑:“珠珠说笑。你平日里最怕闷,身边又离不开人,最需要机灵的姑娘陪着。她们若能给你解闷,也是好造化。”

    他早已过起了兴趣就必须把东西拿到手的年纪,如今孰轻孰重,赵淮宴还是分得清的。

    “如今后宫里最重要的还是你,珠珠要平平安安的生下咱们的孩子,这才是最要紧的。既有了你,朕还要旁人做什么?”

    他目光柔情似水,仿佛漾着无限的春光,慢慢地把贺蕴珠整个人都包裹在里。

    贺蕴珠不为所动,下巴轻点,一旁的内人便熟练地给她夹上拂儿笋。她送入口中完全咽下,才道:“官家又在逗我开心。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可官家没人陪着怎么能行?”

    赵淮宴觉得贺蕴珠不对劲,慢慢盯住她:“……珠珠这是什么意思?”

    “官家觉得呢?”贺蕴珠也看他,“臣妾有孕,实在不宜侍奉。”

    一刹那,“固宠”想法闪过脑海,赵淮宴惊诧,又莫名有些欣喜。

    ——贺蕴珠终于想通了么?

    *

    应兰阁。

    “你说什么?皇后身边的卢婉被官家带去了福宁殿?”顾听棠皱眉,还没放大多少的声音在大皇子被抱进来的瞬间又缩了回去,变得轻柔起来:“把大虎抱给我。”

    大皇子正式名字为赵璟,乳名则是大虎——他是在寅虎年生的早产儿,为了图吉利,顾听棠特地取了“大虎”这小名。

    怀里抱了孩子,顾听棠也没心情去问旁的,细细问过乳娘大虎近况后,轻轻用侧脸贴贴他的额角,心下一片柔软。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害怕吓着小儿:“这几日夜里也不听不见他的哭声,可是睡得好了?”

    “娘子放心,大皇子近日吃得多,睡得也好。”乳娘笑着回。

    顾听棠放了放心:“大皇子好,你们便也好。待大虎平安周岁,你们的赏赐我定不会亏欠,通通照往例的三倍来,从我私账里出。”

    乳娘笑意加深:“娘子良善,奴等皆感念您的恩德。”

    “……不必多么感念我,一心对大虎好就够了。”顾听棠顿了顿,“梨霜,官家今日还会去坤宁殿么?”

    “娘子,御前的消息紧,不到最后谁也不清楚。”梨霜为难,“不过,您若是思念官家,尽可以去请的——皇后娘娘并不在意这个。”

    “皇后不在意,官家也不一定会来。”顾听棠抿唇,动作仔细地把幼儿送回乳娘怀中,“把大虎带走吧,小心看着他。”

    梨霜和顾听棠相处的时日渐久,心里对她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心疼的。认真说起来,顾美人本性不坏,她会看不上别人,也有自己的小毛病,却不会真真切切地出手害人。日常相处起来,她甚至会觉得顾美人亦有女儿家的可爱之处。

    可偏偏这样的姑娘进了宫,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每日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

    梨霜敛下眉来,本想安慰她几句,就听得了不常见的声音——是张行安。

    赵淮宴今晚会到应兰阁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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