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心中一叹,若是最后给顾令留下这幅印象,她真是会生气的。

    二人隔空相望。

    唐笙从顾令眼中读出他对自己的关心和必会救自己的决心。

    唐笙只好眼神传达:不要冒险。

    顾令:我要你活着。

    后半段的路上,唐笙一边躲着那些烂菜叶,一边时不时盯着顾令的身影,好似那些烂菜叶都浑然不觉了。

    到得刑场,唐笙被从囚车中放出,跪在刽子手跟前。

    张知县坐在刑场主案之上,只等午时三刻,便下令行刑。

    现在距离午时三刻还剩一炷香的时间。

    人群中的卫岳看着那香一点一点燃尽,越来越短,心中有些焦急:“公子!”

    顾令:“准备执行备选计划。”

    “是。”卫岳应了声,这薛将军怎么还不来?

    公子为了唐姑娘什么都豁得出去,可若是劫囚,公子的安危该如何保障。

    时间一分分过去,眼见那香即将燃尽。

    张知县一声令下:“时辰已到,行刑!”

    唐笙见刽子手举起手中大刀,她紧张地闭上了双眼。嘈杂的人声在此刻尽皆远去,唐笙此刻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跳动的频率快极了。

    不知那刀落下来疼不疼,希望疼的短暂一些。

    若是死了,不知能否回到现代。

    等了片刻,那刀还未曾落下,只听“叮”一声。

    是金属相击的声音。

    唐笙睁开眼,便见那刽子手手中大刀被一杆红枪击落在地。

    她抬起头看去。

    只见一男子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手臂还维持着长枪掷出去的姿势。

    他身材魁梧,气势凛然的男子,大概三十岁的年纪。

    一双眼幽沉,尽显浴血沙场的严峻气势。

    他面容严肃,英姿勃发,令人望而生畏。

    “是镇淮王!”围观的百姓中不知是谁突然喊道。

    “镇淮王?”百姓又惊又喜。

    这镇淮王掌管整个庆府、护佑一方百姓。

    为人忠正耿直,又善骑射作战,智勇双全,管理政事更是有方。

    即便是他们这个偏僻小县,也流传着镇淮王的种种英勇事迹,百姓皆对镇淮王敬佩不已。

    围观的百姓顿时皆俯首向那马上的男子跪拜,高声呼喊道:“拜见镇淮王,王爷千岁!”

    唐笙跪在刑场之上,看着那男子。

    镇淮王?他救了她。

    张知县一见镇淮王,哆哆嗦嗦地急忙跑过去行礼:“拜见镇淮王。”

    他狗腿道:“镇淮王您怎会来我们祁县这个小地方,欢迎欢迎,真是蓬荜生辉。”

    镇淮王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地觑了一眼张知县:“有人向我反映,此案有冤,本王决意亲查亲判。”

    张知县心中一个咯噔,对镇淮王道:“此案证据确凿,这案情清晰,简单明了,无需——”

    镇淮王淡淡的地看了张知县一眼,他再说不出半个字。

    顾令见镇淮王到来,心下一松,笙笙有救了。

    镇淮王身边的薛义隔空看向顾令,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已圆满完成任务,请了镇淮王来。

    薛义虽为军中之人,但镇淮王平日驻守在庆州,若要见得镇淮王也是不易,故而花费了番周折时日,幸好赶上了。

    *

    公堂。

    原本在刑场看热闹的百姓,见镇淮王亲审此案,纷纷赶去公堂,公堂门口挤了许多人。

    顾令在卫岳的保护下才挤进人群前方。

    镇淮王坐于上首桌案前,张知县旁审。

    陆兴旺听闻案件要重审,急忙赶来围观。

    这镇淮王真是多管闲事,这事儿与他何干?他来凑什么热闹!

    若是真被他查到真相,可如何是好?

    “带犯人。”

    唐笙被传唤到公堂之上。

    “唐笙,张知县判你制作毒茶,以致五人暴毙,你可认罪?”

    唐笙见这镇淮王一派正气,终于得以陈述冤情,便道:“镇淮王明鉴,我从未认罪。”

    “且三日前在狱中,盘龙镇上的商人陆兴旺他亲口承认是他仿制的祁门红茶,因工序不当,毒死了人。望您查清事实,还民女清白!”

    门口旁听的陆兴旺听了这话,心中一个咯噔。

    他那日以为此案已定论,便放松警惕,无意中告诉了唐笙实情。他心中懊悔不已,皱紧了眉头。

    镇淮王一拍惊堂木,沉声道:“传陆兴旺。”

    陆兴旺跪在堂前,矢口否认:“王爷,我从未说过这话,那日我确实是去牢中看望过唐笙,可我是以有交情的同行前去看望她,并无他意啊王爷。她是为了脱罪才污蔑于我!”

    唐笙听陆兴旺否认,早有预料。

    “王爷,您可以调查,那五人所购的祁红与我所制的是有区别的,两者的散发出的香味不同,王爷一闻便知。”

    镇淮王:“上物证。”

    镇淮王虽不是茶中高手,但平日里喝茶多年,浸淫其中,一闻便知。

    一份从附近茶号里购得,一份是从受害人家里剩下的,一闻便知这二者香味确实不同,唐笙所说为实。

    镇淮王点点头道:“这二者香味确有不同。”

    “传受害人的亲属。”

    待受害人亲属到公堂后,镇淮王便问道:“你们家中的祁红是从何处所购?”

    那媒婆回道:“我儿子买来的,我也不知道从哪买的。”

    那屠夫也说道:“我家女儿也未曾说过何处所购,只说这个祁红味道极好,与旁的茶不同。”

    其余几家也不知。

    只那秀才娘子交代是她夫君从黑市一个货郎那买的。

    “传货郎。”

    张知县心中暗道:这黑市里的货郎,大家压根看不清他长什么样,根本找不到。

    他松了口气,找不到货郎便无从查证,这案子断的就也不算错。

    这时,顾令站出来:“王爷,那货郎就在这儿。”

    卫岳当即将身边一人推出人群,正是那货郎。

    张知县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货郎交代:“这黑市灯光昏暗,平日里看不清顾客们的长相,但那日,那秀才恰好站在灯笼旁,我看清了,那秀才确实是从我那购的祁红。”

    镇淮王从货郎那儿顺藤摸瓜,得到了仿制作坊的所在。

    “查抄那仿制作坊。”镇怀王当即吩咐属下。

    镇淮王带来的人立刻整装而出,往作坊去了。

    唐笙见这镇淮王的属下皆整齐划一,行动间训练有素,看来这镇淮王确如百姓所言,治下严明。

    很快,镇淮王的属下便回来了:“那处确实是仿制祁红的作坊,只是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没来得及带走的茶叶。”

    陆兴旺听了,眼神一闪,幸好他反应及时,听到镇淮王要审理此案的消息,当即便命人从作坊撤离。

    “王爷,作坊虽人去楼空,但仿制祁红的制茶师傅霍建茗我已找到,他愿招供!”顾令道。

    张知县听了这话,当即跳了起来:“顾公子,此处是公堂,王爷正在审案,此事与你无关,你既非受害人又非嫌犯,更不是讼师,你以何身份在此放肆,胡言乱语?!”

    顾令淡淡反驳:“此事我也算是知情人之一,缘何不能作为证人站在此处为嫌犯作证?”

    张知县转头对镇淮王道:“王爷,此人扰乱庭审,应当立即逐出公堂。”

    镇淮王睨了张知县一眼:“张大人,如今是本王在审案,你一个旁听官在狗吠些什么?”

    “他既是知情人便可作证,凡是可提供线索者皆可出堂作证,张大人,你有何不满?张大人若是不明白,不如回去多多复习一下大梁律。”

    张知县一时哑口无言,默默坐回旁听椅。

    “传制茶师傅霍建茗。”镇淮王道。

    霍建茗跪在公堂之上:“我本是春宁茶号的一名制茶师,这春宁茶号是陆兴旺名下产业,陆兴旺见祁红销量甚好,便以我家人性命威胁我仿制祁红。”

    霍建茗说着,眼中流出愧疚的泪:“可仿的终究是仿的,可能因工序不同,我仿制的祁红在外观上与唐姑娘所制有明显差别,陆兴旺又逼我在茶中加入滑石粉,可这滑石粉是有毒之物,想来那五人便是因此而死。”

    “王爷,我已犯下大罪,愿认罪伏法。”霍建茗大大地磕了一个头。

    陆兴旺见霍建茗全都说了出来,急了:“你......你污蔑我!”

    “我污蔑你?”霍建茗反问,他的情绪已有些失控。

    “你已胁迫我多年,当年,唐笙的父亲便是被你用半日生毒死,那日我可是亲耳听见,你指使当时的掌号在唐笙父亲的饭食里下毒。结果,我那徒儿翌日便暴毙。”

    霍建茗回忆起徒弟那年轻的生命,心痛淹没了他。

    “这些年,你残害无辜,一直在茶中掺杂滑石粉,出售劣质茶以谋取暴利,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我早已受够了!”

    他的家人已被顾令救了出来,如今他再无顾及:“这可是六条人命!陆兴旺,现在到了偿命的时候!”

    陆兴旺没想到,这霍建茗竟然牵扯出一桩陈年往事,他着急道:“你给我住口!”

    那日炒茶王大赛,唐笙原本是想循着霍建茗,看能否找到更多父亲被害的线索,没想到这霍建茗如今将真相全部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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