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将军进门道:“听闻小世子起了高热,末将只好漏夜前来探望。”

    “末将府中大夫医术高明,请他来为小世子诊治即可。”若是请镇淮王妃相熟的大夫来,恐怕会多生事端。

    唐笙从床边站起,走至吕将军的身前:“吕将军,若是小世子有了闪失,你所谋之事将再无可能,吕将军,你要赌吗?”

    “吕将军,这个后果你担待得起吗?”

    吕将军被戳中了,利用镇淮王妃和小世子暗取镇淮军的军权是上头吩咐下来的,若是小世子出了事,他将此事办砸了,那......

    吕将军瞪视着唐笙,向属下吩咐:“去请赵大夫来。”

    “是。”

    没一会儿,赵大夫便来了。

    赵大夫看诊过程中,吕将军一直站在旁边监视,以防唐笙做出什么动作。

    赵大夫:“小世子高热不下,病情危急,需得立即用药,我开个方子,给小世子服下。”

    “好。”唐笙在一旁应道。

    身旁的郑嬷嬷焦心不已,唐笙亦是。这孩子可是镇淮王妃交给她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她有何颜面请神医救顾令的性命。

    赵大夫开好了药方,唐笙叫住了他:“赵大夫,这药方有个字写得过于潦草,我看不清,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王妃请问。”

    唐笙将药方拿至赵大夫身前,在药方上指了一下:“赵大夫,这个是什么字啊?”

    赵大夫答道:“这个字是‘叶’,这味药是竹叶。”

    唐笙借着吕将军看不见的视角,在食指快速在药方上点了几个字:“谢过赵大夫,我知晓了。”

    吕将军派人前去抓药,又派人在门口对赵大夫搜了身,没发现什么,这才放赵大夫离开。

    小世子服了药后,病情逐渐稳定,吕将军这才离开。

    赵大夫交代了,只喂药是不够的,时不时温水擦拭身体才行。

    郑嬷嬷揭开小世子的襁褓,正要给小世子擦身。

    一旁的唐笙见小世子脖颈间挂着一个玉佩:“这是?”

    郑嬷嬷:“小世子刚生下来时,王妃为小世子戴上的。”

    唐笙拿起,仔细看了看,这玉佩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那吕将军和他背后之人要找的是什么?

    一夜过去,小世子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吕将军带兵前来:“王妃,今日是否可以签署这份军令文书了?”

    “吕将军,你也太着急了吧?”

    吕将军见唐笙这幅模样,只觉定是在拖延时间,敷衍自己。

    当即一个招手,两队穿甲携刀的士兵迅速冲进院中,将唐笙等人团团围住。

    “王妃,不要逼我,即便你曾血战沙场,但如今你身手不再,莫要想着反抗。”

    唐笙心知今日已无可再拖,只好道:“笔拿来,我签。”

    她接过文书看了看了,刚提起笔,院墙上突然出现几十个弓弩手。

    “吕将军,你大胆放肆,竟敢囚禁王妃和小世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叶将军带着众多人马冲了进来。

    吕将军见形势不妙,飞速拔刀,将刀架在唐笙脖子上,威胁道:“你再上前一步,王妃将血溅当场。”

    叶将军一颗心提了起来。

    凛冽的寒刀抵在唐笙脖颈前,她看了一眼墙头上的弓弩手,想说些话转移吕将军的注意力。

    “吕将军一向颇有能力,王爷曾多次在我面前夸奖你,带兵严谨,作战勇猛,如今又何苦这般?你明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为何要篡权夺位?若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吕将军不信:“你在骗我!”

    “王爷说你武艺高超,带兵如神,足智多谋。他本想提拔你,只是你还年轻,心性不够成熟,王爷他是信赖你的 。”唐笙胡乱编着。

    吕将军听了,有些狐疑,可一时有些出神:“可王爷从未对我说过这些。”

    突然,墙角射来一支利箭,直冲吕将军而来,在吕将军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那箭头便穿进了他的太阳穴。

    吕将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握着刀的手松了,唐笙趁机躲开吕将军的钳制,看着他的身体向后倒下。

    叶将军立即上前:“王妃、小世子,末将救驾来迟。”

    “叶将军来的正是时候。”赵大夫还挺靠谱,她未曾多说一句,便领会她的意思。

    她昨日在那药方上点的几个字便是‘叶’、‘荷’、‘生’,而叶将军正是姓叶名河生。

    *

    “笙笙......”

    顾令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昏迷之中,口中不停喃喃。

    庄子上的小厮云方见公子一直惦记着那唐姑娘,心疼不已。唐姑娘自那日去玉安寺上香后便不见人影,该不会是见公子如今命不久矣跑路了吧,公子明明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的。

    顾令只觉得身子沉重不堪,意识在空中飘荡。

    一团迷雾之中,他听到有人唤他。

    “阿令。”那声音带着无限的包容和怜爱。

    他穿过层层迷雾,循声过去,是母亲,她慈爱地对他笑着。

    “母亲!”顾令上前欲碰触母亲的身影,可一瞬便消散无踪。

    又有一道声音想起,是唐笙,只是她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的模样。

    “顾令,我要走了,以后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生活,养好身体。”

    “笙笙!”

    顾令心中发慌,只觉得好似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时呼吸不过来,心中痛意弥漫,宛如万千烈火在炙烤于他。

    他上前欲挽留唐笙离开的身影,然而她瞬间便消失在眼前,手心只余她的衣带划过的丝滑触感。

    “笙笙,别走!”顾令突然睁开眼。

    “公子你醒了。”云方见公子醒了,急忙上前查看,公子这次昏迷了十日,若是再不醒,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令转头看去,房间内不见唐笙,前段时间她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的:“笙笙呢?”

    云方看着公子眼中热烈的期盼,心中发涩,唐姑娘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一丝人影也未曾寻到,可他不想让公子伤心,更何况公子的身体,伤心不得。

    他只好道:“公子,唐姑娘去玉安寺为你祈福去了,还没有回来。”

    顾令转头看向窗外,天光正好,正是正午刚过,从庄子上去玉安寺,黄昏时分方能回来,他等一等便是了。

    “公子,该喝药了。”云方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这药顾令是知道的,喝了便会陷入昏睡,如今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开始是昏迷两三日会醒来一次,后来是五六日,而这一次,是十日。

    他想见到笙笙:“等笙笙回来再喝。”

    小厮云方握紧了手中的碗,越发恨起唐姑娘来,公子如今这般模样,那唐姑娘不知去何处逍遥,真是气死他了。

    “公子先喝了吧,唐姑娘很快就会回来,公子有的是时候见她的。”

    顾令摇摇头,默然不语,不知为何,今日他心中实在慌得厉害。不亲眼见到唐笙,他不放心。

    云方只好将药放在床边。

    “拿本书来。”

    “是。”

    云方关上寝房的门,去了书房。

    卫岳抱臂倚在书柜上,看着云方从书柜上取书。

    “听说公子醒来了,怎么样?身体如何了?有没有问唐姑娘去哪了?”卫岳蹙紧了眉头,这几日,他带着庄子上的护卫在盘龙镇找了个遍,都没找到唐姑娘。

    “公子好不容易醒来了,却心心念念着唐姑娘,我只好对公子说唐姑娘今日去玉安寺祈福,还没回来。可公子等唐姑娘回来才肯喝药,看来是非要见到唐姑娘一面不可,卫岳,你说,若是黄昏时分公子见不到唐姑娘......”

    云方说到这,心中愤慨,为公子打抱不平。

    “那唐姑娘自十日前说要去玉安寺上香,再未回来,你说......她是不是抛下公子远走高飞了?可公子是为了救她才这般的,果然女人狠起心来,比冬日的雪山还冰冷。”

    “休要胡言!唐姑娘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或者遇到了什么事,不知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意外?玉安寺是佛门重地,能有什么意外?我看定是唐姑娘她变了心...…”

    卫岳也无法解释唐姑娘为何消失不见,但他相信唐姑娘:“休要再说此话,当心公子听见。”

    书房外突然传来有人晕倒在地上的声音。

    卫岳和云方推开门,便见顾令倒在书房门外。

    “公子!”

    糟了,云方心中愧疚,公子定是听了他方才所言,心中伤痛这才......

    *

    顾令见云方去书房取书许久未归,便挣扎着起身前往书房寻他,他已许久未曾离开这张床,也想出去透透气,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心不静。哪怕是出去看看花看看草,也能消散一些他心中的慌乱。

    走至书房门口便听见那句:“那唐姑娘自十日前说要去玉安寺上香,再未回来,你说......她是不是抛下公子远走高飞了?”

    顾令的胸口忽然传来刀绞般的痛意,又如万千虫蚁啃食,一点点蚕食他的心脏。

    不要他了?他不相信,他是不相信的。

    笙笙若是因为他的身体不要他,便不会与他在一起。

    只是她失踪十日,他竟丝毫不知,他担心她是否遇到什么意外。

    若是不要他了也无妨,他终归是要死了,只希望她平安无恙。

    顾令倒下前,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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