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唐笙出言拒绝。

    内阁首辅萧寒便道:“陛下,镇淮王妃是寡妇,如今镇淮王孝期刚过,镇淮王妃便要改嫁,此为失节。”

    “若是陛下赐婚,怕是会引来天下女子争相效仿。”

    这话引来诸位大臣的附和。

    “陛下,萧大人说得不错,一女不嫁二夫,万不能鼓励寡妇改嫁啊!”

    唐笙虽本要拒绝,可这什么萧大人说得是什么鬼话?人言否?

    “朕看,寡妇改嫁也没什么,朕出身于乡村,见过太多乡间因为流言蜚语的桎梏无法改嫁的寡妇,独自将孩子拉扯大的悲苦。”

    此时,唐笙开口道:“陛下所言极是,依臣妾之见,寡妇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大梁有您这么开明的皇帝是大梁之福。”

    皇帝被这马屁拍得眉开眼笑,对众臣笑言:“这镇淮王妃倒是生了一张巧嘴。”

    众臣见皇帝龙颜大悦,也跟着笑起。

    可此时唐笙的一句话,打破了刚热闹起来的氛围。

    “陛下,寡妇再嫁是她们的权利,可臣妾是否也有不嫁的权利?陛下,臣妾不愿!”

    皇帝收了笑意,一脸严肃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唐笙顶着皇帝威严的目光,和众臣看死人般的眼神,正色道:“陛下,臣妾不愿嫁于顾大人!”

    其实,嫁给顾令她是愿意的,只是她需得遵守对镇淮王妃的承诺。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的镇淮军还需要她这个“镇淮王妃”。

    这场争论看似是在争议寡妇再嫁,实则是在暗中争夺镇淮军的军权。

    她不能让镇淮军卷入储君争夺的斗争中,成为他们的筹码、利刃,架在火架上烤。

    顾令转头,向身边跪着的唐笙看去,她竟宁愿顶撞陛下也不愿嫁给他?

    察觉到顾令的目光,唐笙低下头去。

    顾令开口向皇帝解释:“陛下,方才在廊下,微臣只是扶了不胜酒力的镇淮王妃,并无其他。”

    “只是从观星台处看去,因视线错位的原因,看起来举止亲密。”

    “实则我与镇淮王妃并未有丝毫接触,今日更是我与镇淮王妃初次见面,更无男女情谊,这只是一场因微臣而起的误会,请陛下降罪于微臣。”

    皇帝此时心中百转千回,有赐婚被拒的下不来台,可身为过来人,他此时看出所谓的没有男女情谊,只是个托词罢了。

    这个顾令表面上在解释,实则字字句句皆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向来对旁人不假词色的顾令,如今句句维护一个拒绝嫁给他的女人。

    倒是没想到,这平日里杀伐果决的顾令倒是个情种。

    一旁的萧寒自然也明了顾令的意思。

    他看了看表面请罪,其实难过失落皆不自知地流露出来的顾令,又瞥了眼戴着帷帽看不到表情但声音坚决拒婚的镇淮王妃。

    心中暗笑,这个顾令,与他斗了三年,可算是抓着他的软肋了。

    皇帝此时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随意说个玩笑话,便要给两个年轻人赐婚,确实失了妥当。

    今日看这幅光景,这个顾令和镇淮王妃修成正果是早晚的事,再给顾令一段时间追妻又何妨?他等得起。

    “大好的日子,罢了,都起来吧,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去管吧,爱结不结。”

    皇帝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句:“只不过这赐婚的机会可就这一次。顾令,以后可别想着朕为你赐婚,给你撑腰。”

    说着,皇帝还瞥了眼镇淮王妃,不知道这小子追妻要追到什么时候,任重而道远啊。

    “顾令,你也年纪不小了,抓紧吧,至于镇淮王妃,改嫁与否都是你的自由。”

    皇帝此言一出,原本想看着顾令被治罪的众臣有些失望,皇帝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

    “谢陛下大恩。”

    顾令和唐笙起身,拜谢皇帝。

    宴会在短暂的风波中平稳度过,随着明月高悬,君臣同乐的春节晚宴走向尾声。

    顾令站在宫门口,一眼不错地看着唐笙踏上镇淮王府的车驾,冷冷寒风吹在他黑暗中冷峻的脸上。

    一股将唐笙从那辆镇淮王府的车驾上拉下来,塞入他的马车中的冲动,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心房。

    拉下来。

    带走她。

    这念头不断在脑海盘旋,直至那辆马车已经离开......

    等候在宫门外的卫岳见公子一直盯着渐渐远去的镇淮王府的马车,道:“公子,镇淮王府是有什么异动吗?和萧党勾结了?是否需要属下去查探一下?”

    顾令看着那马车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上了马车,吩咐道:“查镇淮王妃的所有事迹,尤其是三年前。”

    卫岳:???

    查镇淮王妃到京城之后与萧党是否有过接触不就够了吗?为何要查所有事迹,还有三年前,这与三年前何干?

    卫岳满脑袋问号,不过想来公子自是有他的道理。

    上了马车,方才再次遇到唐笙便冲动僵硬的头脑开始运转起来,三年前,唐笙为何离他而去?

    真的是为了嫁给一个威高权重的将军吗?又为何会改名换姓成为镇淮王妃?

    这些缠绕在一起的疑问萦绕在他的脑海,只等他慢慢抽丝剥茧,理出真相。

    马车至武安候府停下,顾令径直踏入院中。

    今日是春节,照理来说,朝中各位大臣参加完宫内的宴会后,会阖家团圆,在家中再小聚一番。

    只是,这一切在武安候府统统不存在,府内黑压压一片,透着诡异的安静孤冷,哪怕今日是春节。

    自从三年前顾令身体痊愈,从庄子上回京,又迅速地得到皇帝看重,大权在握,继而继承武安候的爵位,成为武安候府真正的男主人后,各种大大小小的节日好似在府中都不存在。

    顾令径直向书房走去。

    路过一处垂花门前,一个人影突然冲了出来,挥拳要向顾令打去,不过,瞬间便被府中护卫制服。

    那人被护卫拦住,还在不断挣扎:“顾令,你欺压亲弟,不配为人兄!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使计让鹰扬卫开除我——”

    在深夜挣扎,高声怒骂的正是顾成。

    顾令不分丝毫视线,淡淡道:“拉下去。”

    顾成浑身酒气,嘴中不断控诉着顾令:“顾令,你让我前途尽毁,我可是你亲弟弟!”

    “你还将妹妹远嫁,父亲如今瘫痪在床,你却从未探望,顾令!你对待自己的亲人都如此狠毒!”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早该死的病秧子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

    顾令转头看去,走至顾成身前,看着他被护卫钳制,挣扎无果的模样,眼神幽暗:“我的好弟弟,你最好乖乖当好你的小废物,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和你的母亲一样,久病不愈,病弱而死。”

    看着顾令深沉的眼神,顾成心底生出一阵寒意,“久病不愈,病弱而死”,母亲的病是他的手笔?

    他惊讶地瞪大双眼,却再说不出任何咒骂他的话语。

    “顾成辱骂兄长,按照家规,拉出去打三十大板!”

    顾成浑浑噩噩地被护卫拉了下去,院外传来阵阵惨叫。

    顾令并未放在心上,他走进书房,从书柜上的一个小箱子里取出一卷画轴,缓缓打开,铺在桌案之上。

    “母亲,今日是春节,自知晓你是被汪氏毒害而死,我便为你报了仇。”

    说着,他顿住了,片刻后才又开口:“今日,我见到了唐笙,母亲,你知道的,我找了她三年,原以为再见,我会恨她,报复她,可今日再见.......”

    说到这,顾令离开了桌案,进了制紫砂的内室,捏起紫砂泥来。

    没多久,一个小人偶诞生了,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看去,赫然是唐笙在唐家村时的模样。

    小泥人的嘴角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

    抚摸着泥人带着笑意的嘴角,顾令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提了起来。

    无论如何,至少,他找到了她,便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世人只知名扬天下的紫砂大师顾公子封手不再制壶,却不知这三年里他夜夜捏的都是那爱而不得之人。

    *

    没多久,今春贡品选拔开始了。

    大梁国每到春日,便是新一年贡品选拔的时候。

    选拔贡品一事向来由广储司负责,而今年不同的是,堂堂内阁次辅顾令顾大人督办贡品选拔。

    今日举行的是贡茶选拔,司贡院外,前来参加选拔的所有商人皆要在院外经过宫人的搜身检查。

    唐笙身着一身蓝色男子袍衫,秀发高高竖起,唇上甚至贴了小胡子,一身男子装扮,带着京城茶号的掌柜正在院外排队接受搜查。

    这搜身是由宫中太监和宫女协同进行的。

    宫女负责搜女客,太监负责搜男客。

    “公子请张开手臂。”一名太监对唐笙道。

    唐笙张开手臂,乖乖等着小太监的检查。

    一辆青色马车停在了司贡院外,顾令刚下马车便见到了这幅景象,脚步一顿。

    看到唐笙这幅伪装,心下暗笑,可随即又想到,看来祁门茶号所谓的转给外地商人,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幕后老板是眼前的“唐公子”。

    还堂而皇之的在宫门外接受小太监的搜查,她也不怕被发现?就算不被发现,他也不想让别人碰她,即便是太监。

    “等一下,这位公公,我亲自为这位公子搜身。”

    “是,劳烦顾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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