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蔓自然不会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浸淫幻术多年,进入幻境她不可能毫无察觉。

    而且她可以察觉到对面也是一位幻术师,心底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尚未可知。

    斗篷身影仍旧保持跪着的姿势,呈递上来一颗留影珠。

    “虽说是幻境,但我将此物是实实在在带入此地,夫人精通于幻术,可以自行辨认真假。”

    留影珠内有十几位修士坐于一堂,而林河成位于最上首。

    堂内争执声激烈,从这些争执中,可以推出发生的具体事件。

    归属于凝光宗捍卫的一方战场上,突然涌入了大量杀伤力强悍的魔物。

    修士这边节节败退,整块区域即将失守。

    于是宗门决定将此时告假赋闲的林河成,调过去顶替贪生怕死已然脱逃的统帅,以期能够力挽狂澜。

    毕竟当一方战场沦陷,相当于防线被破开了一个口子,后续就得收缩战线,集中兵力资源以防魔物大军长驱直入,未来要夺回这一片区域,更是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林河成实力大跌,这方战场的局面又确实极其严峻,经过讨论,他的团队下属们认为翻盘希望渺茫,无论是从林河成的身体状况出发还是最终结果出发,这一调令,林河成都应该极力推拒。

    画面一转,室内只有林河成与另一人,而那人的身份,赫然则是凝光宗掌门。

    掌门人轻叹一声,“河成,我知道你已下定决心隐退,如果不是而今我们这边确实没有其余主帅愿意接这个烂摊子,实在别无选择,我们也不会找上你。”

    林河成面容依旧冷峻,但锐利如鹰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无奈,

    “可是掌门,你也知道,如今我实力大跌,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进能独闯魔营,退能当关抵御万魔的豪杰了。”

    掌门人轻轻握住男主的手,"力量并非仅仅来源于修为肉身。你的智慧、你的经验、你对这片大陆的深情厚谊,都是无法估量的力量。”

    “掌门,我并非不知前线现状,亦忧心战场沦陷过后,其后的村民怎么办,更很难做到,因为希望微渺,就眼睁睁看着属于我们的领土沦陷。”

    他的话语中带出一丝痛苦,“可是,我之前的人生有大半在战场,余下的时日不多了,能不能就让我自私这一回?”

    掌门人拍了拍林河成的肩膀,“你的情况我也理解,但是河成,你拒绝这次调令,当战场真的沦陷之后,你不会后悔吗?而且河成,你也知道,上战场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家人亲属,每当魔物往前推进一分,他们未来直面魔物的概率就增加一分。”

    “本来我也不想惊动你,打搅你和家人的相处,但后续我又考虑到,至少这事也得通知你一声,或许相比于最后与亲属多相处一些时日,你更愿意尽力让他们未来能够更安稳一些。”

    闻言林河成沉默,没有再次推拒。

    “掌门,给我两日时间,我再考虑考虑。”

    所有画面到这里结束。

    “夫人可以鉴别,其中的对话,句句属实且存在。”

    垂首跪着的斗篷幻术师继续道,“另外还恳请夫人不要因这些时日来都在幻境一事责备于主上,这份调令就在夫人出发前一日下达,主上也是无奈为之。”

    “还有,夫人你也知道,所谓幻境,也是在现实的基础上演变而来,而有些幻境,更是直接对现实的极力复刻。”

    “夫人,你又怎么能断定,这将近十个月里的经历,全是虚幻的呢?至少,您和主上的相处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啊!”

    其实对面幻术师说了什么,裴蔓没有很仔细去听,只是很麻木地顺着对方所说,用自己多年的经验辨别了一下,这些对话确实存在。

    难怪自己和林河成上战场那日,脑袋昏沉、以及在这期间就算压力再怎么大也从未出现过耳鸣。

    事实上她最在意的,早就不是这些了。

    她的状态在听闻林河成时日无多的时候,就已然有些混乱。

    “幻境中的岁月流逝虽与现实不同,但今日已到回复宗门。”

    地面上跪着的幻术师加重的语气将裴蔓的思绪拽回来了点,“在找夫人之前我已经去找过主上,貌似主上有些逃避,只想留在幻境中醉生梦死,只让我等回绝了此番调令,我怕将来主上回忆今日会后悔。”

    “还望夫人规劝主上不要一时意气用事。”

    这等将她强架上的强绑作为,让裴蔓心中略感不适。

    但确实此事非同小可,她只得压下心底不满,淡淡扫了地上幻术师一眼,“不必规劝,我可自行破开这一幻境。”

    说着,她闭目凝神,让自己的精神和环境中的每一丝波动共鸣。

    她功法笼罩的范围无限大,跟随她的意志,幻境中的景象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营帐、修士士兵、灵力冲击、魔物大军......一切存在,逐渐失去原有的色彩和形态,变得模糊。

    整个幻境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撼动,所有的幻象如同被风化的沙塑,一点点地剥落、消散。

    裴蔓再度感知周围环境之时,已然是她的修炼室中。

    修炼室中多了一人,正是幻境中应该在战场上的林河成,幻境一破,他也只能回归幻境的原点。

    她的对面还是那位幻术师,但她感知到,对方的嘴角有鲜血滑落。

    估计之前那幻境的布置者就是他,由于被自己暴力破境,遭到反噬,故而受了一些内伤。

    毕竟是自己导致的,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灵药给对方的时候,没想到,林河成突然暴起,直接一脚将人踹飞。

    只见此人狠狠撞到墙面上,又重重跌落于地,斗篷从他身上滑落,并呕出一大口鲜血。

    林河成由嫌不够,他快速闪现到斗篷幻术男面前,掌心之中,金色灵力凝聚反射着寒光的长剑,就要一举取走对方性命。

    “林河成,你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幻境而已,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甚至要取人性命的地步吗?你什么时候这么残暴了?!”

    裴蔓喊住他。

    林河成动作顿住,收手冷冷对摊在地上的斗篷男道,“还不快滚?”

    斗篷男劫后余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迅速离开了当场。

    随后林河成深深看了裴蔓一眼,“我记得在你和我说过,在裴家,最为反感他们,所谓“呵护与宠爱”下的,以不让你受苦为由来遮掩不想多花精力进行教导,以及当个吉祥物似的有闲心有余力就来逗弄,却从未理会过你,真正想要什么。”

    “未曾上过战场,发挥你的价值,是你一直以来的遗憾。”

    “而我亦迫不得已用幻境进行欺骗,这十个月里,我时常翻来覆去思考如何对你解释安抚你的情绪,但而今,从你主动破开幻境可以知晓,为了苍生大众,这些你都可以往后放。”

    他一字一顿道,“看来你是真的希望我接下这份调令,如你所愿。”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虽然实际的日子上,才过去两日不到,但他们二人,已有十几日未曾说话。

    裴蔓情潮涌动,只不过在之前以及刚才林河成开口之时,便一直压抑着。

    这下见对方要走,她情急之下,一冲过去从背后抱住林河成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背上,闷闷地道,“我承认,其中有一部分缘故,是我期盼你能够给整个修仙界带来奇迹。”

    “但是,更多的却是,林河成,我怕你后悔,而这后悔的根源却是在我。”

    她解释道,“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不相信你当真能眼睁睁看着最后这些剩下的,属于修士的净土,又一片被剥夺。”

    从前或许对林河成一知半解,但自他强势闯入她的生活,朝夕相对,并将自己一览无余展现在她的面前,她不说深刻了解,但也清楚几分他的为人。

    “还有,我很心疼。”说到这里的时候,裴蔓有几分赧然。

    “我才知道你伤得这般严重,早知如此,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我该对你态度更加好一点的。”

    林河成到底没甩开裴蔓的手——他着实无法拒绝裴蔓的接近。

    他尽量冷着语气道,“有什么用?反正我们终究无法长相厮守,我总要先一步抛弃你离开的。”

    裴蔓闻言气急,林河成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她就气得人要炸了。

    她踮起脚尖,往林河成脖颈上咬了一口,想狠狠用劲又舍不得。

    “你是傻子吗?这种事情也要隐瞒我吗?还有那些东大陆的世家子弟,是不是你给我选的托付对象?”

    林河成不语,裴蔓纯当他默认了。

    她还想再骂几句,林河成却转回话题道,“在幻境中时,你不是很介意我不能长久陪伴你这一点,此刻为何轻轻揭过了?”

    裴蔓撇撇嘴,“还不是你一句承诺都不给,让我以为你别有居心,想让我对你动情,然后你通过我威胁到裴家,我对裴家虽有一万个不满,但终归是我母家。”

    “但我知晓你是个榆木脑袋,将某些事情看作苦衷无法说出口,但实际上还是爱我,我当然不会计较,我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哪怕只有一日,我亦心满意足。”

    说完这段话后,她又忐忑道,“林河成,你是爱我的吧?”

    “恨不能剖心以奉。”

    林河成斩钉截铁回道,并拿起裴蔓抱在腰间的一只手,覆在心口。

    裴蔓笑了,她转到林河成身前,满足道,“那就够了,林河成,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给我找其余可托付的人身上了,我们俩,过一天算一天,好吗?”

    定定凝望裴蔓片刻,林河成将人伸手紧紧抱住,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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