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了一会儿,裴蔓催促林河成赶紧去接调令。

    林河成屈起食指轻轻刮了刮裴蔓鼻头,佯作责备道,“这么快就腻味我,赶我走了。”

    裴蔓推了推他,“别开玩笑了,赶紧去吧,调令这件事先解决再说。”

    不舍地再度抱了抱怀中的人,林河成终于起身,他握紧裴蔓的手,郑重道,“我身边的人不可尽信,裴蔓,答应我,以后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不要崩溃,不要绝望,更不准轻生,无论有什么疑虑,你可以直接来问我。事实或许...”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反正我的真心,天地可证!”

    *

    根据林河成的调令,他五日之后就要离开,奔赴战场。

    前面四日两人完全跟连体婴儿似的时时刻刻在一起,偶尔擦枪走火,时不时就来一场双修。

    裴蔓发现林河成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不喜欢自己喊他的全名,尤其是在情浓之时,非要她去掉那个“林”字。

    最后一日的时候,林河成提出,上午他要回林家老宅一趟,家中会为他设宴,知她不喜林家的氛围,让她在洞府等他,他走个过场马上就回。

    裴蔓不想和林河成分开半刻,以至于也不觉得去林家有多么难以忍受了,于是提出要一同前往。

    等到了林家之后,裴蔓发现所遭遇的和记忆中截然不同,林家中人全对她客客气气,向那些长辈们行礼,礼还没行下去就被托了起来。

    林母对她有不满却也极力克制不表露,同辈们更是对她有些热情,甚至在察觉到她有些不适应这种热情后,恰当的收敛。

    不过她还是很不自在,往林河成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在和林家族内看中的后生讲话,她也不好过去打扰他们,于是就离席找了个清静的地方。

    期间她感知到有人跟踪自己,但她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人,也不打算因此而折返回去。

    只是没想到,当背后之人现身的时候,是林河成的母亲,而且一现身当她看去过的时候,就当场给她跪下了。

    她匆忙用灵力托住对方,对方不依,强行保持要跪不跪的姿势。

    “河成媳妇,我这辈子就没求过几次人,算我这个老婆子不要脸,再求你一次,我真心希望你能放过林河成。”

    “大陆最顶级的医修说了,河成最多还有五年可活,作为一个母亲,在儿子的最后五年,想要儿子能和一个正常女修在一起,诞生一个正常的后代,就这么一个要求,您都不能满足我吗?”

    闻言裴蔓茫然,什么叫做“正常的女修”?她不正常吗?

    耳边蜂鸣声又起,脑海深处传来似有无数钢针刺入的剧痛,她的视野变得模糊。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温暖的温度,低沉的声音像是乍起的天光,陡然划破暗沉沉的几近淹没她的黑暗。

    “别听他的胡言乱语。”

    “你仔细感知,他并非我的母亲。你想想,我母亲修为与你相差巨大,除非身携隐匿至宝,你如何不能呢个在她跟踪你的时候就察觉到是她?可以林家的风气,会让她身边有这种至宝吗?”

    随着林河成的一个术法扔出,裴蔓却是察觉到对面发生了一些变化。

    对面之人被揭穿伪装之后,用的仍是林母的声音,“那又如何?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不是你母亲想要的吗?”

    “没有你母亲提供的很多消息,我又如何能伪装她以假乱真,进入这犹如铁桶一般的林家,你说是吧?林家主!”

    “林河成,你敢指天发誓自己没有说谎,你身边的这个人是处于正常状态吗?”

    听了这些话,裴蔓感觉头又隐隐作痛,喉间更是有什么漫涌上来。

    林河成后续又说了什么也中途消音了一般。

    但她感知到了话语语调中的担忧、宽慰、紧张,也能感受到腰间手的紧绷。

    双眼虽然全然模糊,眼前一片混沌遮掩,但她仿佛看到了林河成,因紧张她紧张得快要碎了,偏偏还得强撑着的不断安抚于她的神态。

    对方明明一个铁骨铮铮的战场悍将,却因她变得脆弱,任人拿捏宰割。

    她不要这样!

    喉间的血腥味消退,耳边的话语声也逐渐清晰,“…至少在我看来,这没什么,你很正常,真的。”

    “好啦,我知道了,不就是研习幻术的一些后遗症?我有些不正常,这才是正常的好吧。”

    裴蔓拍了拍林河成的肩膀,让他不要紧张。

    “看来我以前以为自己是压力大才导致的耳鸣头痛之类的,看来都是幻术的后遗症。”

    她说完环顾了一下四周——双眼虽然还有些模糊,但也能够勉强看清人形,可她没找着先前伪装林母的那个人。

    林河成貌似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那人已经被我的人带下去了,明日我就离开,以后这种状况没有我在怕会愈演愈烈。”

    他神情上带上几分痛苦,“我也在发愁,是否也把你带走,但这种行为无异于带着一个靶子上战场,而且...”

    “我留下。”裴蔓打断林河成的话,含笑道,“你应该相信我没那么脆弱,而且在我眼里,当今乱世活着何其不易,主动放弃生命,是一种懦弱的表现,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她选择留下,有为林河成考量的缘故,也是为了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前幻境的后遗症那番说辞,不过托辞,她心有疑虑。

    这些时日,她早就对自己的状态有所怀疑,只是不敢相信,故而下意识找了很多缘由将一些奇怪的现象自动进行解释。

    而且不仅仅是自己的状态,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她害怕自己头疼,也就没有去深究。

    而这边林河成听了裴蔓的话,陷入回忆,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了一会儿。

    “对,你确实是个惜命的人。”

    这句话他说得有些意味深长,随即又叹息一声,“行吧,也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候。”

    *

    林河成走后,裴蔓在修炼室很是颓废了几日。

    有与爱人别离的缘故,但更多的,是第一次在觉察自己“不对劲”的情况下去感受那些莫名其妙的状态。

    关于自己这些异常,她在林河成走前试探过几句,林河成也知晓了她的打算,他不赞同,却也没有阻拦,只是在洞府周围安排了更多的人手。

    “我知你是个较真果敢之人,定然不能容忍自己被蒙骗于虚假,可是裴蔓,你有没有想过,都到了幻术被动触发自我欺瞒的程度,那么证明现实可能不那么美好,至少是你不能够接受的程度。”

    “听我一句,当你触及到无法容忍,有些失控的时候,就打住吧,我承认我也有私心,毕竟过去也有很大程度是我的过错,如若我过去提供给你足够的关心,你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裴蔓也承认林河成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比如这几天,脑子里时时刻刻总有着奇怪的声音,日日夜夜折磨于她。

    在过去,脑子里有声音、耳鸣这些,她都会认为是自己压力过大,直接略过而强制让自己专注于另外一些事情,或者实在承受不了,就去飞瀑峰享受流水冲击,用瀑布水声来释放压力。

    相当于她的注意力是被竭力转移走的,可现在自己知晓了自己可能有异常,在这上面的心神也就更加难以转移走,过去的一分痛苦,现在足有十分。

    还有房间里时不时出现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魔物”,她也从心底明白,这些都只是幻觉。

    可是防御已然成为她的本能,每当时不时突然窜出这些东西对她进行攻击,她会下意识动用灵力术法反击回去。

    这些真的极其让她抓狂,对出门也很是畏惧,毕竟光是在洞府之中,她都好几次将林河成留下来保护关照她的人,幻视他们突然对自己袭击。

    而且林河成本就在外边自顾不暇,她也不是很放心这些人,万一他们中有和先前在林家时伪装林母一样,是伪装混入的,想要刺杀于自己呢?

    她的顾虑还有很多……

    负责看护她的一位圆脸女修,也察觉到了她极其不好受,于是主动提出道,“夫人,其实从前您会相应的术法,清楚掉相应的记忆。”

    “自然为了防止记忆对不上,顺带着详细术法也除去了,不过事先您就预测到未来或许还会出现类似情况,那一术法,被您写在一册卷轴上,是否需要我给您带过来?删掉您知道自己不正常的记忆,也就删掉了记忆背后所对应的负面情绪。”

    “或者我将主上事先留下的,擅长处理你这种情况的幻术师带来?从前他也帮夫人您解决过类似情况。”

    皱着眉分出心神听完对方的话,裴蔓揉了揉太阳穴,让对方再说了一遍,毕竟这些话里的信息量真的很大。

    一是,她这种现象可能轮回了好几次。

    这让她想起了那个让她将林河成从幻境中带出来的幻术师的话,“夫人,所谓幻境,也是在现实的基础上演变而来,有些幻境,更是对现实的极力复刻。”

    她询问圆脸女修,“所以,林河成在现实里,真的带我去过战场?上次的幻境,就是对这一事实的复制?”

    圆脸女修给出肯定答复,并再次劝说道,“夫人,某些记忆确实代表着一种事实存在,但为了这些记忆而忍受痛苦,却不值得,主上知道了也一定会心疼,不若咱们就算了,知道一些美好的也就足够了,其余的都忘掉,随着记忆而来的痛苦也就会自然消散。”

    裴蔓却仿佛没听到般,在仿佛全身被啃啮着的疼痛勉强思考了一瞬,忽地问道,“既然之前都有几轮了,那很多事情在以前都有过对应措施防范。”

    “所以如果我外出的话,应该也是早就想过相应办法的,大抵不会出什么乱子。”

    裴蔓决计去一趟飞瀑峰。

    *

    凝光山脉景色宜人,其上自然景观也不少,譬如内门飞瀑峰,其上有一川大瀑布并着无数小瀑布。大的那川瀑布自峰高峭壁间奔腾而下,宛如银河倒挂,声势浩大,水声轰鸣,让观者不由直呼宏壮瑰丽,实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

    分散着的小瀑布也不逊色,清新淡泊,和缓的水声听起来特别让人身心愉悦放松。

    在瀑布的水流声中,裴蔓闭目仰头感受拂脸的犹带着水汽的微风,抛却杂念。

    犹觉不够,她运转灵力,一跃悬浮在瀑布之中,感受着耳边的声响和体会着水流击打于身的快感。

    这种哗哗声,固然不能像从前一样完全掩盖掉了她耳边时不时响起、长时间缭绕在脑海里的尖锐刮擦声,但好歹分散走了一些注意力。

    趁着状态好了些许,她思考着如何主动获取跟自己相关的,一些事实信息。

    她将主意打在了神识感知到的,正往这边来的一群年轻修士身上。

    看衣着服饰,显然是一些外宗弟子。

    这很正常,凝光宗飞瀑峰在整个修仙界都有一定的名气,不仅是本宗门的修士,也常有其余宗门的修士过来。

    不过她选的这一小瀑布其实比较偏僻冷门,来这的修士就很少很少。

    她用伪装术改变了自己的容颜,准备待会儿就和他们去套套话。

    来这边之前,她从洞府中的那些人口中得到了肯定答复,而且反问回来,就算她在外边伤了人又如何,只要她注意轻重,不给人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他们都可以进行事后补偿。

    裴蔓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不尊重他人的态度,但这趟门,她是必须要出的,既然林河成的人要跟着她避免她自戕,那么顺带再注意一下让她不要伤及无辜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于是她和那些人约定,如果别人没有伤害自己的行为时,自己出手,他们要进行阻拦,如果自己伤人且证明对方未曾动手,跟着自己出来的这些人都要受罚。

    裴蔓从瀑布中跃出,用清洁术和干燥术进行处理,以及整理好自己的服饰之后,她就信步走到那群修士面前,礼貌询问。

    “我听说林家家主夫人经常到这片区域过来,她人貌似有些不正常,在这里,我们不会冲撞到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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