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达心里暗暗发笑,看着帕特里克貌似随手地把粉色布块放回到桌上。

    “我听说镇长还邀请了外乡人的剧团,我实在是太期待了!”伊莎挽着埃达的手热热闹闹地说道,“我从没见过外乡人的剧团,以前有什么活动都是镇里的乐队,天啊,他们真的唱同一手曲子唱了几十年了。”伊莎夸张道。

    帕特里克温和一笑,说道:“我想并不是这样的,毕竟越橘乐队组合才不到十五年。”

    埃达接道:“帕特里克牧师真是对镇子了如指掌,我记得牧师是五年前来到这里的吧?”

    “是的,”帕特里克点点头,“我来的时候还是一个见习牧师。”

    埃达又转过头来,询问安达尔:“里霍先生,您呢?会一直待在黄金镇吗?”

    伊莎也接过话头:“是的呀,里霍先生,您会一直待在黄金镇吗,听说您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大术士,如果有您在的话,我相信我们会更安全的。”

    “是的,我会留下来,护卫小镇,在日神的庇佑下,我们都会十分安全。”

    “里霍先生,”帕特里克稍微加重了一下语气,“我猜我们需要为各位想要购买布料的女士让开一点空间,你觉得呢?”他明确地看到了埃达时不时看一眼那块粉色布料。

    安达尔十分绅士地朝两位女士点点头,“是我的疏忽。”

    等两位男士走后,伊莎才红着脸说道:“埃达,你喜欢那个颜色吗,我觉得会很适合你的,不过这种颜色都比较贵。”

    看着埃达意味深长的眼神,伊莎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成烙铁了,“里霍先生,确实是……非常绅士……”她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住埃达无声的调侃了。

    “你说他会邀请我跳舞吗?”

    埃达摸了摸伊莎的面颊,“我相信会的,不过里霍先生大约会非常忙,我猜今晚应该会有很多姑娘想跟他跳舞的。”

    伊莎嘟嘟嘴,“埃达,你真的应该买这一块布料的。”

    “现在也没有时间啦,今晚就是舞会了,我只是需要一个新的腰带而已。”旧的马革腰带在恶鬼袭潮的夜晚就不小心被割断了。

    现在她急需一条制作比较精美的腰带,应该说是两条,一条希望是马革做的,再多一两个袋子,中世纪的衣服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她记得文艺复兴之后的裙子,都在内里基层有个袋子,但是现在的衣裙根本不是分装的,而是t字从头套到脚的丘丘,想要随身带点东西,只能在系在腰带上,过重的话还会把腰带拖着往下掉。

    此外她想给舞会买一条缎带做的腰带,至于好看的裙子,之前谢丽给她做了好几件,穿旧的就可以了。

    夏天穿的亚麻裙子有些扎人,至于缎布跟丝绸的衣服,实在是没机会了,那些稀少的,来自东部大陆的布料十分昂贵,可能把爱德华多的小农场、肉店外加镇里的房子跟他们一家三口打包卖了,都买不起一匹。

    但是缎带做的腰带,还是买得起的。

    她带着两条腰带回家的时候,谢丽还有些不理解,“其他少女们都会穿得很好看的,你应该买些鲜艳点的布料。”

    埃达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给了自己母亲一个颊吻,“时间是来不及的,妈妈。”

    “来不及也可以买裁缝店里的丘尼卡,你的身材很标准,裁缝店里现成的丘尼卡你可以穿的。”

    “我想穿妈妈做的衣服。”埃达撒撒娇。

    谢丽确实很吃这一套,她一直担心自己是不被需要的,常年来的精神折磨给了她莫大的恐慌,她时常担心丈夫变心,女儿也因为日积月累的劳累而对她产生怨怼的心情。

    听到埃达的话,谢丽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她拿走了埃达右边头巾的帽针,轻轻摸了摸埃达的长发,埃达这几日都没有清洁头发,原因是她摔伤了一点,因为见血了医生叫她不要清洁身体,埃达简直要对中世纪的医术翻白眼了,但鉴于谢丽的压力,还是忍受下来。

    谢丽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洗洗头吧,晚上的舞会要打扮得好看一点。”

    埃达倒好水,正要给自己沐发,谢丽拿着一块布走了过来,说道:“我好久没给你洗头了,让我来一次吧。”

    埃达看着谢丽焦黄色的眼睛,感觉鼻子忽然有些酸涩。

    “好的,妈妈。”

    谢丽把越橘水往埃达头上凫,这种水闻起来有股带酸的小甜味,能比较好的清洁头发。

    埃达闭着眼感受难得的温馨亲子时光,不知道谢丽的状态能不能一直这样稳定下去,如果是个真正的小孩,这样的长大的话,心里一定充满了委屈吧,她暗叹一声。

    等她头发擦干之后,谢丽还饶有兴致地帮她编了辫子,她帮人做衣服的时候,有时候会剩下一下特别窄细的布边,于是便把一些颜色鲜亮一点的布边挑了出来,给女儿编发的时候编进去,虽然最后也是要塞进头巾里。

    镇子的舞会开在广场处,广场的大树早被彩色的布帛飘带装饰起来,这棵巨大的橡树据说已经屹立生长几百年了。

    埃达陪着谢丽提着松饼到广场的时候,还见到几个年纪比较小的术士,运用着自己的能力,将彩带装饰在高高的树顶上。

    广场周围已经架起来了火灯,不足埃达腰高的小孩子满地乱跑,这是难得的放松时刻,这些孩子从小被教导不能在夜晚出门,不能在夜晚大声喊叫,有些更为苛刻的家长很是还会叫小孩到了夜晚就不要出声。

    奔跑间有个小男孩直接往埃达腰上撞了一下,是茅斯家的小男孩,埃达低头看这个莽撞的小男孩,身上摸了摸他的脑袋,发现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赶紧拿出手帕来给他擦汗,“跑来跑去的时候要看路,小绅士不能这么莽撞。”

    茅斯家的小男孩立刻躲了躲埃达的手帕,埃达的下手都那么重,擦得他脸颊肉肉都有点痛,“我知道了,埃达,让我自己来吧。”

    见躲不过埃达的手,小男孩赶紧伸手捉住埃达的手帕,粗鲁地擦了擦汗之后,他把手帕叠好,学着大人的样子将手帕递给埃达,说道:“谢谢美丽的小姐。”

    埃达跟谢丽闻言都笑个不停,赶来寻找自己儿子的茅斯太太也是笑个不停,“我的儿子看起来像个小绅士。”

    “我肯定,小哈利未来肯定是一个绅士。”埃达又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脑袋,然后抬起来跟茅斯太太搭话,“伊莎在哪?”

    “我正想说这个,她怎么都觉得不满意,我还希望你可以过去劝一下她。”茅斯太太一手拉着自己那个淘气得又想往外跑的儿子,一边神色无奈地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忽然就嫌弃起了自己的身材、样貌、头发。

    伊莎是一个典型的台农人,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相当细瘦,这无论是什么时候,都属于美人那一挂的。

    埃达跟自己的母亲告了别,转身往伊莎的家里去,伊莎的家就在埃达家附近,现在镇里人来人往的,镇民们都在热心地装饰着舞会场地,搬运着酒水食物,并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谢丽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就提起松饼篮子,跟茅斯太太一起到橡树的下边去了,那里摆放着不少的食物跟酒水。

    “兰波小姐,”路过的术士安达尔·里霍叫住了这个步履匆匆的少女,“夜安,你这是要去哪儿?”

    “里霍先生,”埃达转过身去,发现是半个熟人,便对着安达尔露出一个笑容,“我约了女伴,前往她家去接她。您这是要去广场?”

    安达尔笑着摇摇头,“跟你一样,不过我是去约我的男伴的。”

    埃达看向教堂,“帕特里克牧师吗?”

    “是的,他太闷了,我猜我不去找他的话,他甚至都懒得出现。”

    两人相□□头道别之后,埃达目送安达尔离开,转头对着茅斯家的门说道:“亲爱的伊莎,不放我进去吗?”

    伊莎小心地打开了门,“里霍先生已经走了吗?”

    埃达点点头,“是的,走了好远了。”结果突然就看到伊莎的脸,差点憋坏她的脸,天啊,伊莎居然把自己的脸涂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的化妆品的种类根本没有那么多,质地也没有那么细腻,伊莎估计第一次化妆,下手太重,直接就把自己的脸涂成了色块。

    “我希望我今晚可以更好看一点,但是无论怎么弄都好奇怪。”

    埃达无奈地叹口气,“给我吧,我来帮你。”

    伊莎面露喜色,“太感谢了,快,快过来!”她伸出手,一把拉住埃达的手,说道:“天啊,埃达你的手好冷,夏天还没过去呢。”

    伊莎并没有住在阁楼,她家稍微宽敞一些,可以直接安置在二楼。

    说是化妆品,其实就是一些颜料,用玫瑰水兑开之后就往脸上抹,没点技术确实是难以招架。

    伊莎很年轻,她比埃达还小两岁,脸上白嫩嫩的,只是有点雀斑,但是无减她的样貌,埃达实际觉得她这样就很好,但是少女心事,怎么可能愿意素颜出门呢。

    埃达帮伊莎擦掉了脸上的色块,用白颜料兑玫瑰水融了之后,薄薄的给她涂了一层,然后简单用红颜料作腮红跟口红,步骤都很简单,只是伊莎自己下手太重了。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给伊莎整理了头巾,悄悄给她露了点额发出来,想必今晚那些修士不会介意这小小一点错误的,她想了想,又没有完全给伊莎裹严实头发,头巾只是用一条批着。

    伊莎看着镜子,“太好了,没有你可怎么办呀。”她已经早早换上了那条最喜欢的短袖丘尼卡,鲜艳的颜色好看极了。

    “我今晚要是主动邀里霍先生跳一支舞的话,里霍先生会同意吗?”伊莎一边关上门,一边忐忑道。

    “我相信一位真正的绅士是不会拒绝一个美丽的少女,使得她在热闹的舞会中黯然神伤的。”安达尔还是一个单身的术士呢,出于礼貌他今晚都得跳断脚,埃达又暗暗地笑了,那个动不动就端着架子的帕特里克牧师今晚估计也是要断腿。

    伊莎还有些紧张,看来她是很希望给安达尔留下一个美丽的印象。

    果然镇上的人都对这场舞会很用心,少男少女们更是穿着鲜艳。

    “我还以为兰波小姐会穿得年轻一点。”帕特里克估计是被安达尔强行拖过来,还依旧穿着牧师袍,只有黑白二色的衣服在夜晚的舞会里,格外没有存在感。

    被刺了一下的埃达看了看帕特里克,轻轻压了压翘起的嘴角,说道:“我以为您今晚不会穿牧师袍。”

    帕特里克看了一眼这个嘴巴长刺的少女,就知道那块粉色的布料会没完没了。

    埃达看着广场中央的人群,安达尔确实已经快要跳断腿了,但是帕特里克依旧巍然不动,不少的少女抬头看了看这位牧师,转身就朝着安达尔走去了。

    帕特里克跟安达尔都是时刻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人,可能是帕特里克经常在教堂营业性摆出一幅温和的笑容,什么少女心思在这一刻都要化成飞灰了,总觉得接下来就要聆听布道或者训诫了。

    帕特里克愉快地躲在橡树的阴影下,虽然埃达也不太喜欢太热闹的场景,但是她依旧选择站在光亮处,让人们能够看得到她。

    至于埃达——

    也没什么少男来邀请她,因为埃达看上去也过于沉稳,不少少男扎堆幻想青春的时候,都很少提到埃达,一般提到了都会哆嗦一下,总觉得自己在对一位女性长辈幻想……

    但是少年们还是勇敢地遵守舞会的礼仪,不少男孩子越过心里的小坎子,朝埃达发出邀请,埃达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扫兴,接了几个邀约跳了几场,外乡者乐团还带来了几种新的舞步,人群也越发热闹起来。

    虽然天气渐渐凉快了,但是几场下来,埃达还是出了一身汗,她安静躲到阴影下擦汗、吹风,刚好看见了正在找松饼吃的帕特里克。

    她抬头看了看枝繁叶茂的橡树,看那些装饰的带子随风飘一阵一阵的,然后转头看了眼正在吃东西的帕特里克,说道:“牧师,愿意跟我跳一场吗?”

    帕特里克放下手中的松饼,慢条斯理擦擦手,然后转身对着埃达露出温和笑容,“当然。”

    埃达凝视了帕特里克一下,决定以魔法打败魔法,她露出那种让少年们害怕的笑容,朝帕特里克矜持的伸出了手。

    帕特里克盯着她的手看了一眼,伸出手去托着。

    镇民们看到帕特里克终于冒了出来,热烈鼓了鼓掌,气氛更加快活起来。

    埃达忍不住咧开嘴,露出牙来,随后又摆回了那个得体的微笑,可能是因为是牧师也过来跳舞了,跳舞的人群更是多了起来。

    现在流行跳的舞蹈不过是不断的踢腿跟转圈,时长也并不会太长,因此格外简单。

    帕特里克在两人肩膀相碰转圈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你有汗味了。”

    埃达瞪了他一眼,自从帕特里克发现她摆了他好几道之后,就是永远都是带刺的样子,一边又相当大方地教她,她真的要怀疑帕特里克不是二十五岁,而是十五岁了。

    牧师在跳了一场之后,就退回去了。

    最后的收场舞蹈交给了骑士团的骑士们,骑士们拿出了剑,跳起了击剑舞,冷兵器相碰的声音连着外乡者乐团的鼓笛,气氛达到最顶,然后也开始散尾了。

    埃达看着骑士们拿着剑转圈,有一个动作甚至是将剑搁在肩膀上然后绕着转圈,就总觉得要么要割伤,要么剑尖就要戳到后边的人了。

    舞会的欢快是一时的,生活总要回归常态。

    舞会散去之后,爱德华多留下来帮忙收拾东西,她有些不放心这位热心肠的瘸子父亲,叫茅斯太太先送谢丽回去之后,也留下来帮了忙。

    安达尔看见埃达还在广场,也走了过来,想要跟埃达搭话,但是他也实在是累了,一点都不夸张,他几乎每场舞蹈都要跳,只能郁闷地看着帕特里克站在橡树下边看他笑话。

    最后的绅士精神让他在经过埃达面前的时候,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埃达眨眼的时候看了他的双脚一眼。

    安达尔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几乎是瞬间就能领会到帕特里克的感受了,埃达是个聪明的少女,她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

    因为她一般都是悄悄做了,但是刚好他也比较注意细节,才能发觉。

    说实话他突然觉得埃达焦黄色的眼睛里藏着的不是那种充满女性魅力的温柔,她是试图将那些温柔装进她眼睛里。

    他听见少女说道:“是的,我需要一位绅士的帮忙,这是达曼太太家的陶盆,她想必是太累了忘记带走,您住在玫瑰客栈,达曼太太家就在对面,希望您能代劳一下。”

    我应该没打击到这位真正的绅士,埃达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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