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的仆役已然尽数散去,偌大的姜府空荡荡的,等到子时整个姜府也是一点光也没,往日总是悬在府门两侧的两大盏敞亮风灯如今黑了。

    没人点灯,也没人也起燎炉,昔日总是热闹的姜府也彻底冷清下来,只有冷风游窜在画廊庭院里。

    素手推开门扉,雪白的裙摆拂过门槛,幽幽的暖红色灯火攀附着裙摆随之一同走进了这间冷清的屋子。

    小邀提着一盏风灯,走了祠堂。

    祠堂立着如山的祖宗牌位,如今没了人来看守,这香烛已然熄灭,桌案上也都积了灰,一派凄凉,哪有半分像是大家姜氏的祠堂。

    小邀提着灯笼一步一步慢慢从东走向西,看着坐北朝南的由上而下层层摆放着的姜家牌位,灯火也一寸一寸地照亮着他们的名字。

    姜家原本祖居齐国,后田氏代齐,齐国的最后一任姜氏君主也被流放到了海边,守着姜家的祠堂了却残生。

    而姜敬这一脉则逃去了楚国,后又因为得罪了楚国贵族不得发展便又来到了韩国,姜敬做了章陵令,自此也就辉煌了起来,不过这一辉煌,也就仅仅只是十余年的光景罢了。

    一朝城破,身死魂消。

    姜敬一向自诩齐国姜氏嫡系,自也是从姜太公姜尚开始尊奉,今日这满堂牌位,也终是要添上姜敬的了。

    只可惜,阖家逃亡,只有自己这个被他遗忘的女儿来帮他了。

    小邀将风灯放在地上,拿起木料来放在膝上,而后接着风灯的光开始雕刻姜敬的名号。

    素手执刻刀,一笔一画无比认真,很快就姜敬的牌位雕刻好,而后又提笔蘸墨仔细地描好,她耐心地等待着墨风干,方才用手抚上了牌位上姜敬的名字。

    她郑重地讲姜敬的牌位摆上贡案,而后将祠堂香烛一一点亮。

    再拜之后,小邀挺直脊背,跪在山一般的牌位之前。

    “好多话想对你说,但是最终还是没机会说。”小邀目不转睛地看着牌位上的名字,自顾自说着,“你身为章陵君,也是风光,若是韩国不深陷于庙堂斗争,怎么可能叫你死的如此窝囊呢。我听人说,你一贯对孩子管教严格,两个孩子也是淑女与君子,姜氏之族也得以在你的手里重振光辉。只可惜两万对上六万,对方主将还是个厉害人物,你又是支持太子昭,几次与丞相公开作对,他们怎么会不借此修剪枝叶呢?你曾说过若是韩国庙堂龌龊太多,党派之间处处掣肘,最会肯定会殃及边关,如今这番景象,也算印证了你的话。很多认识的人都怜惜你,都说你既有将才又有政才。只可惜你这样的大才,却面临这前有虎狼后无支援的危局,真是……为难你了。”

    “父亲曾经说过,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实为孤忠。然士子若怀大志者,当天下万民为先,不当拘泥一国一姓之荣华。”

    “当读父亲之词,女儿心有万感。然心有愧疚,不敢与父兄姐妹相见。”

    满堂香烛光华照着她白皙美丽的侧颜,勾勒出微光的痕迹,美到叫人心惊。

    她郑重再拜,目光坚毅地看着被烛火照着的姜氏牌位。

    “女儿走了。”

    “父亲在天之灵若不怨恨女儿,还请父亲保佑女儿,此行顺遂,成我之志。”

    屋外寒风凛冽,一时间竟然刮开了祠堂的门,吹得满堂香烛晃动,却最终没有一支熄灭。

    小邀起身,雪白的衣衫拖曳过祠堂的青石砖,走到已然积蓄了风雪的门前,白靴踏过门槛,踩进了厚厚的积雪之中,白衣被吹得鼓起,而后门被关上,落上锁。

    她再也没有回头。

    子夜之时,又有一队装备精良的甲士冒着大雪来到姜府门前,为首之人一身黑甲,半面黑铁面具蒙着面,他率先下马,踩着厚厚的积雪进了姜府,马队分出十余人看守姜府各处通路,余下十三人人次第跟上随着为首之人进了姜府。

    “什么?”那人冷冷地说道,“丞相点名要的人,竟然让她跑了。那两个人真的就是废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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