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怎么啦?”顾芷兮带着哭腔问道。白日里她忽然晕倒着实吓了自己一跳,好在大伯父说解毒已经完成了,只是身体比较虚而已。

    只有顾蒹葭自己知道她是看到了梦中经常出现的脸,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才晕了过去。

    顾蒹葭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断坠落。

    “为何放他走?都是你的错,只要有北冥皇室的人在手,无论如何那场仗都不会输。”“如果不是打仗输了,怎么会落地满门被灭的惨状。”有人在责问她,责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向顾蒹葭,把她淹没其中,顾蒹葭感觉快要窒息了。哀嚎声,求救声,满府的尸体和血水把自己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接着漫天的火光燃起来,要把自己吞噬。渐渐地顾蒹葭觉得自己全身都冷寂下来。

    真的满门被灭了吗?被灭的只有自己和那满府的侍从和护卫。男主人和女主人都还活着。

    “阿姐,你醒醒。”顾芷兮抱住顾蒹葭蜷缩的身体,抚平她皱起的眉头。

    顾蒹葭艰难地睁开眼睛,二师父、二师娘和顾芷兮都在打量自己。

    “多谢二师父和二师娘。”顾蒹葭艰难开口道:“北辰呢?”她看了一圈并未看到萧北辰。

    “辰儿家中有事,他回家了。”二师娘温柔地说道。

    “好。”顾蒹葭挣扎着想要起身,顾芷兮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我毒清了吗?以后当真不能练武了吗?”顾蒹葭说着把手伸到了二师父的面前,视线钉在了二师父的身上,示意他把脉。

    二师父捏了自己一把才能保持镇定,虚虚搭上脉搏。

    “余毒已清,内力全失。”

    “还当真被那乌鸦嘴说中了,可有法子?”

    “目前没有,不过师尊和二师父正在想办法。”二师父避开目光,二师娘眼中隐隐有泪光。回答她的是他们身后的大师兄百里郡。

    “啊,看来要弃武从文了呀,也还好。”顾蒹葭挤出一点笑容,说道:“有吃的吗?我好饿。”顾蒹葭说完还故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芷兮,还不快去把粥拿上来。”“哎。”

    二师娘让顾芷兮下去拿吃食。百里郡也是很识趣地离开。

    “那你好好休息,我跟你二师父先回去,再看看是否还有法子帮你恢复内力。”

    “好的,谢谢二师娘。”顾蒹葭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等他们都离开,顾蒹葭脸上冷了下去。

    如此顾蒹葭在床上躺了数日,顾芷兮多次让她去院子里转转都被她拒绝了。没了内力着实怕冷。这日风和日丽,顾蒹葭披着大氅在天都门转了转。她内心很矛盾,希望能偶遇二师父,但是又怕真的遇上,奇的是还真的就没遇上。

    “阿姐,你怎么在这儿?”顾芷兮刚练完功,擦着额头上的汗小跑到顾蒹葭的身边。

    “啊,我随便转转。二师父住在哪个院子,我想去谢谢他和二师娘。”顾蒹葭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镇定。

    “他们住在对面的那个院子。”顾芷兮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继续说道:“他们夫妻单独住在那个山峰上。通过我们院子前面的索桥就能过去。素日里都是他们过来这边指导我们的课业。”

    “阿姐,你现在要过去吗?我可以带你过去。”

    “今日有点累了。”顾蒹葭顺着顾芷兮指的方向看过去,突然间感觉风有点冷,快把眼泪吹了下来。

    “那我陪你回去休息吧。”

    “好。”顾蒹葭笑着牵起顾芷兮的手。

    入夜,顾蒹葭一个人摸索着融入夜色。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出发,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偷一般。

    对面山峰院子里主厅,二师父正在走来走去。

    “你别晃了。晃得我头晕。”二师娘坐在一旁,摸着额头无奈叹息。

    “你说她那么聪明,是不是猜到我是谁了,为何她不找我相认。她是不是还在记恨我?”

    “你怎么不主动跟她相认呢。”

    “她该是会怨我的吧,如果不是我让她飘零在外,她不会身中奇毒,不会内力全失。她本来天资就不如芷兮和伊人,现下内力全失,以后大概会跟她母亲一般怨恨我。”

    “你没试过怎么会知道她会怨恨你呢。”

    “那我明日就去找她相认,只是我没有第一时间跟她相认,现在再去总是感觉怪怪的。要不给辰儿一封书信,让他把她带走,辰儿也能护着她一点不是。”顾慕之抓住二师娘的手看向她的眼睛里,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必问过我。”

    “那日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想着带她上路也是累赘,居然想要要了她的命。我是怨她母亲,连带着也怨上了她。顾府被火海吞噬后,我一直以为她不在了,直到我偶然在远骋身边看到了她,看到她笑得开心,我想她大概是幸福的。”顾慕之说着说着就眼眶湿润。

    “看到她如今活着便好。”顾慕之低下头,在缪锦身边坐下。

    “我当年故意送那么个破绽给南幽皇帝的确是因为对朝堂厌倦了,但是的确是对不起顾府那一家子人。”

    顾蒹葭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寒意包裹了自己。他露出的那个破绽设的那个局葬送了漼家将军的命。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在逃生前想要自己的命。顾蒹葭一边伤神走路跌跌撞撞,一边在思索现下该怎么办。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顾芷兮的房间门口。

    “阿姐,是你吗?”顾芷兮从里面打开房门。

    她还在犹豫就被顾芷兮拉进了房间里。

    “我有点睡不着。”顾蒹葭低声说道,底气不足。好在顾芷兮并未注意太多。

    “刚好我也有点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顾芷兮握住顾蒹葭的手,二人在桌边坐下。

    顾蒹葭看着顾芷兮如此单纯的样子着实有点羡慕,这大概就是被呵护着长大的样子,可惜自己永远都做不了她。

    “阿姐,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芷兮,二师父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他到底是谁?”顾蒹葭看着顾芷兮,满脸期盼地继续说道:“那日我听你喊他大伯父,他当真是父亲吗?”顾蒹葭说着就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知为何提到父亲二字,顾蒹葭的鼻子就忍不住酸了起来。她也曾经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撒娇,以前父亲是偏爱自己多点的吧,为何现在在他眼里,自己的资质却是不佳,明明以前他说过自己的练武天赋很好,这曾经也算是她努力的一部分动力。

    “阿姐,你都听到啦。”

    “我想要跟他相认。”顾蒹葭艰难地违心地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这几天我看大伯父和大伯母一直愁眉不展,估计也是在发愁怎么跟你相认,如果你主动开口,他们就不会那么为难。”

    “嗯。二师娘她是哪里人?我想多了解她一点,日后相处也能容易一些。”顾蒹葭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是面上却是一副期待的样子。

    凭什么是自己先低头呢,就因为自己是晚辈吗?可是她偏要他们都不如意。

    顾蒹葭把顾芷兮哄睡着,就去马厩迁出自己的马匹,静悄悄地下山。到了山底,她又看了一眼整个百凤山,然后毫不犹豫策马离开。往西玄的方向而去,原来她叫缪锦,原来她是西玄人,她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儿子。

    没人爱自己,凭什么你们能被爱。

    就在顾蒹葭离开百凤山的同时,北冥国发生了改朝换代的大事件,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摄政王还是那个摄政王,原来的皇后墨朱聃升级为太后。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惊心动魄。

    顾蒹葭在马上颠簸了数日,风餐露宿,终究是为了银子折了腰。当再次醒来,准确来说顾蒹葭是被冻醒的。顾蒹葭只感觉到周身的黑暗,还有低低的呜咽声。她伸手乱摸,摸到一段柔软的手臂,很快对方惊叫一声甩开了她。顾蒹葭也受惊收回了手,只是真的好冷,双手摩挲起来,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心里暗暗后悔,怎么下山的时候没有多带点银子,骑行数日盘缠就用光了,本来打算乞讨前行,没曾想正好碰上天灾,全是难民。百凤山在南幽国的东南角正好靠着东靖,顾蒹葭本来一路向西就能到达西玄。如果盘缠够的话,如果没有遇上难民群的话,估计现在自己已经到了西玄境内了。

    呼呼的风声刺激着顾蒹葭的耳朵,感觉更加冷了。顾蒹葭心想如果这么冻死着实不太有出息。

    “我不想死。”不远处有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军爷,我愿意。”

    刺啦一声,一阵强光照得顾蒹葭睁不开眼睛。

    “早如此何必受这苦呢。”一个兵士拉开了布帘继续说道:“你们还有谁愿意伺候军爷的,一并出来。”

    顾蒹葭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光亮,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了周边的场景。原来她被跟一群妇人关在一起,这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四面透风,刚刚囚笼上罩了黑布,密密实实的不透光但是透风。此时正被一个胡子拉碴的兵士掀开一角。

    “我也愿意。”接着有几个声音响起。陆陆续续走了差不多一半女子。剩下还有十来个女子,她们都或蹲或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趁着十来个女子往外走的空隙,顾蒹葭更加适应了这光亮,仔细打量起身边的人。她们都穿着朴素甚至有点破烂,有的是妇人,有的十七八岁,有的才十三四岁。她能理解兵士口中的伺候军爷是什么意思,莫名心中一阵恶心。只是现下不是自己逞英雄的时候,况且自己也没有逞英雄的心境。顾蒹葭干脆闭上眼睛往角落里挪了挪,继续感受刺骨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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