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姜程所料，他离开的日子里，对林微来说，并没什么不同，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回家，她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完成一切，姜程到来之前是这样，姜程离开后，还是这样。
小学教师的职位，也在她的预想之中，来到新的环境，磕磕碰碰总是不可避免的，但，还可以承受。
所以，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就像玫瑰曾以为飞鸟不会再来。
就好像，时光依旧流转在散落的琴谱间。
一个人走入你的世界，而后短暂离开，并不像林微预想的那样，会给她的世界带来怎样的撕扯和崩塌，一切有条不紊的运行着，平和的可怕。
或许是，他从未走入她的世界？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林微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承认，自己还是无法放下一切防备与顾虑去爱，潜意识里她一直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即使她努力的试着接受他的爱，但爱情从来没有完全说服过理智。
可还是有什么不同了，心底浮起细小的波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普遍存在于异地情侣间的心理焦虑，似乎并没有纠缠这个姑娘，却以别的形式留下了点什么。
心悄悄裹了一层茸毛，在某些时刻的跳动，伴随柔软的触觉。
姜程在到达四川音乐学院的第二天，就打来了视频电话，电话里他站在操场上，身边是年轻而陌生的脸孔。
“小姐姐，你好呀。”电话那端的人率先问好。
“你，你们好。”林微有点尴尬，眼神求助般的只停留在最熟悉的面孔上。
“他们是我的室友，”姜程笑笑，举高手机，回身跟身边人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
“小姐姐好”“好漂亮啊”“你们真的是郎才女貌”几个男孩子纷纷附和。
“谢谢，谢谢。”林微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说些其他的什么客套话。
“小姐姐，我跟你说，他在昨天的新生联谊会上，还给你弹了首曲子呢，他说这曲子要送给一个特别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一个男孩挤到画面中间说。
“啊？”林微的脸噌得一下变红。
“微微，你，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很自来熟。”当着这么多人得面，姜程也有些不好意思。
“哎呦，研究生了，还腼腆，妥妥纯情男大啊。”身边的朋友调侃
“微微，我，想把你介绍给所有人，抱歉，我没有考虑周全。”姜程的耳尖也微微红了，“不过，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姜程，你知不知道，昨天你那一下子，伤害了多少女孩的芳心啊。”一个室友拍拍姜程肩膀，坏笑着说。
“别胡说八道，人家女朋友还在呢，”另一个室友一个锁喉，把他拖走，“小姐姐，我看好你们哈，姜程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扑哧”林微被眼前乱成一团的情景逗笑。
“好了好了，我们都撤了吧，给人家留点二人世界空间。”一个红色外套的男生拎住两边还在吃瓜的男生卫衣后领，一起拖走。
“哎哎哎，老大，别别别，勒着了。”几个男生哀嚎一片走远。
“微微，我在这里很好，这里的人很好，你呢？去新单位报道了吗？”姜程把手机角度稍微调低了一些。
“嗯，第一天，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大家都挺和气的。”林微如实答。
“小林老师，快放学了，等下一起去食堂吃饭吧。”画面里出现一个声音。
“好啊。”林微转头，礼貌的答应。
“跟男朋友通电话啊。”
“对。”他看到她点头，眼睛里有幸福的光芒。
“好，我先去占位置了。”
“好的谢谢。”他看到她侧过的半边面颊，红色晕染到耳尖。
“学长，不说啦，我要去吃饭啦。”姜程正高兴着，猝不及防被挂了电话，他直愣愣的盯着手机屏幕，独自风中凌乱。
关于异地生活，她听说过很多，无非就是聚少离多，还有被距离考验的爱情。
那又怎么样呢？原本他在身边的时候，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见面啊，原本他在身边的时候很多事也没有去麻烦他啊，所以，隔着屏幕联络，实际距离的远近，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真的，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也把自己变成了那棵木棉树，无论身边有没有树，都一样花开，灿若云霞。
他的爱，给她的花添了几分颜色，他的爱，在她那里，让她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她从来不需要别人保护，他的爱，让她看见了更好的自己。
飞鸟的停留让木棉更坚定的立在风里，等待阳光，或者雨停。
雨没有停，阳光没有来，也没有关系，她依旧是她自己。
隔着山海的第一个假期，林微推着简单的行李，刷了证件，进入检票口。
高铁入站，也有巨大的轰鸣，银白的车体因为速度，拖成银色长影。
林微低头，核对站台，她没有告诉姜程要去成都的消息，并不是短视频用“惊喜”检验爱情的鼓动，而是单纯不必要麻烦许多人。
下车自己导航，查询公共交通，打车，到达目的地，自己完成这一切，就好像，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探索着，沿着他曾走过的路，一步一步走入他的生活。
嗯，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比如，当冷风从长筒羽绒服领口灌进去的时候，她开始后悔没带围巾，当身边人来人往，而她只能呆呆站着的时候，她意识到，必须要拨通那个必要的电话了。
“喂？”电话很快接通。
“学长，我”构思了很多遍的话，要说出口，却凭空生出许多思虑。
“微微怎么了？”姜程起身，将阳台门拉开一条小缝，天色暗沉，这样的光线，虽然是傍晚，也通常有隐匿阴雨的嫌疑。
“我，嗯，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起风了，卷起额前的几根发丝。
“微微，我也是，我这边忙完了就回去，很快了。”少年的心有一块柔软深深凹陷下去。
“那，学长，现在忙不忙啊。”成都的冬天，风实在算不上暖和。
“不忙啊，刚好等下要出去吃饭。”
“老三，你好了没有。”
“别掺和，人家女朋友的电话。”
“哎呦，酸死人了。”
电话那端隐隐传来打闹声。
“哦哦，那学长要多穿一点，外面有点冷。”林微蹲下来，把手机放在膝盖上，搓了搓手，很明显，手套也忘在宾馆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可他就是听出了端倪。
“你来成都了？”姜程声音一沉。
“啊？”林微没想过他能猜出来，甚至分神检索了一下自己话里的破绽，“学长怎么知道啊。”
熟悉的，莫名的心虚找上门来。
“你在哪？”姜程猛地拉开衣柜，迅速抽出了一个细细包好的纸袋。
“不好意思各位，今晚我要失约了。”他简单知会了寝室其他人，话音未落，人已经跨出门外。
“嗯？他咋了？”“不知道啊”“吵架了？”几个人还懵在门扇出的凉风里。
“等会，根据我们对姜程的了解，能让他这么着急的，只有可能......”一个室友故意拖长音，“他女朋友！”
“不会......他女朋友来成都了吧！”
寝室几个男孩子，精确推理出故事情节。
“我天，高低去看看，走，去不去？”一个室友提议。
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默契的跟了出去。
宿舍楼下，少年的身影像风。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这个门，大概在南边吧。”还好，林微不是路痴。
“等我。”电话被匆匆挂断，她没能听出他的情绪。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灯光映出飘起的雨丝。
成都的冬天，多阴雨，抛弃多年的地理知识不合时宜的涌入脑海。
她的大脑，有时候，这个联想功能，嗯，强到她自己都匪夷所思。
附近没有合适躲雨的地方，好在雨并不大。
“微微。”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她一激灵。
等待的，总会在精神放松警惕的时候来。
“学，学长好。”林微尴尬的转身，不知怎么，除了思念，还有没来由的心虚。
“微微，吃晚饭了吗？”姜程的深色羽绒服上沾了雨，微微反射出细碎的光。
万幸，他问出的话题，没什么危险性。
“还没呢。”林微悄悄松了口气。
“喂！姜程！接着。”一把伞飞过来。
“不用谢！”望过去，只剩几个模糊的背影，飞快消失在人群里。
“他们是？”林微好奇的探身。
“我的室友。”姜程打开伞，笼在她头顶。
“微微，先拿一下。”姜程把伞递给她，拉开羽绒服，拿出护在怀里的纸袋。
“戴上。”姜程把伞抽回来，把纸袋塞给她。
还残存些许温热的纸袋里，整整齐齐叠放着一条连帽围巾，是小羊的造型。
林微迫不及待戴上，寒冷瞬间阻隔。
“谢谢学长，哎？”林微无意间捏住围巾一角，头顶的小羊耳朵动了动。
“这个好好玩。”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围巾上了。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闪过笑意，侧身，叹了口气，她总能让他心软。
“这个也戴上。”姜程从口袋里摸出一副白色绒毛手套，针织工艺里，编进了他的体温。
“哇，小猫手套，好好看。”她完全眼睛放光。
真是的，她知道自己总能让人不忍心吗？
“学长，听说成都有很多好玩的，最重要的是还有好吃的，我喜欢吃辣椒。”戴上手套，她骨节修长的手，完全变成小猫爪了，女孩满眼期待的拍拍手，预想着。
“好，我知道有一家饭馆很不错，我们打车过去。”
成都的辣椒名不虚传，驱散了雨夜的寒气，也留下了些独属于它的标记。
例如，林微血气饱满的嘴唇。
“学长不早啦，先回去吧，学校应该都会有门禁的。”说完，林微翻出打车软件打车。
“不要我送你？”暂时压抑的心绪卷土重来。
“嗯？没事，我打车就可以了。”林微分出一点注意答。
混乱复杂的心绪上涌，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极点。
“哎？”下一瞬，她的手机就到了姜程手上。
“学长？”她下意识看向他，少年的眸子里罕见得聚了些名为生气的情绪。
“学长，学长？你怎么了？”她伸出手，小猫手套在他眼前晃晃。
又是一瞬，手套，连带着她的手，裹进他的掌心里。
他从未，抓得这样紧。
没来由的心虚也在此刻复燃，她低头，躲开他的目光。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直到出租车拖着两道强光，穿过雨幕停在他们面前，也没有。
他就这样握着她，坐上后座。
一路无言，雨水汇成小流，白色路灯光笼下，车窗像是微微结了霜。
她是想开口的，可是她那不受控制的联想能力，再一次不合时宜的起了效果。
上一次，在公交车上，他应该也是生气了吧，现在也是。
林微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他生气的理由，她是个惯会反思自己的人，这次，离奇的失败了。
身边这个人的气息，好像一会冷一会热的，又或者说，是冷中包裹着热？
她的思绪开始偏题。
“行程结束，请乘客从右侧下车，注意前后车辆.....”出租车的机械语音响起。
姜程一言不发的握着她，走进宾馆。
“您好，需要什么样的房型呢？”宾馆前台起身接待。
“都可以。”姜程的声音平淡，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
“好的，这边给您一间大床房可以吗？没问题的话需要身份证件登记。”
“麻烦了。”她惊讶的看着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拿出证件递给前台，张了张嘴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学长，今天不回去了吗？”走廊里，她小声问。
慌乱中口不择言的话题。
“......”心中的不安加重，他对她永远是温柔着的，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滴！”房卡解锁，房间里的灯光亮起，模糊了雨的痕迹。
“学长好好休息，我，我先回去了。”她说着要挣脱。纹丝不动。
他并没刻意加重力道。
“学长？”她疑惑的凑近。
手上的力突然撤开，手还没有适应它的自由。
林微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嘭！”门在她面前关闭了，他的气息，带着侵略性，席卷而来。
“学长，不早了，我，我该走了。”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她感知到，他的身上，带着——危险。
他没有说话，只一步步向她逼近，比她高出的半个头此刻成了压迫氛围的绝佳烘托。
她的心慌乱的跳动，一种“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疯长。林微闭上眼睛，试图甩掉这突然生出的念头。
徒劳。
脚步后退，一步，两步，退无可退，整个人失去中心，重重坠进浅蓝色沙发垫里。
“不不好意思，学长，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一双手覆上她的，牢牢禁锢在她身侧。
他连起身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学长，我，我真的该走了。”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她的面颊，耳尖。
身体紧绷后撤，沙发靠背就是最后退处。
姜程的身体里，两种情绪的战争再次挑起，难舍难分，谁都没有占了上风，只不过这次被卷入的，还有理智。
“微微，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么？”少年眼中的情绪分出一股，无限放大。
落寞，伤怀。
“没，没有啊，学长是很好的人。”林微真的认真过了遍大脑。
学长，学长，又是学长！她究竟明不明白！
眸子里的情绪收起，所有情绪重新归为混沌一片，看不透，猜不出。
他看着她，像压低姿态的猫科动物。
“唔！”他的身形一瞬压下，薄唇覆上了她的，加深了未消的红润。
加重的力道，侵袭而来。
她下意识的挣扎是不断冲击他理智的兴奋剂。
剥开了一层层伪装，无数次填埋的心绪破土而出。
他第一次，有了这样，出格的想法。
手牢牢箍住她的后脑，没留一丝空隙。
“学长，我......”全身血液沸腾冻结，所有感官都被他的气息装填。
“唔!”这次的吻更深，他毫不犹豫地，堵住一切让他烦躁的话。
心脏快要从胸腔跳出来。
“微微，”少年呼吸紊乱，双手扶在她的耳后，顺势跌坐下来，“叫我名字。”
“学，学长，我，我......”越慌越乱，窗上扫过一辆汽车的红色尾灯，转瞬即逝的光影仿佛信号。
“微微，看着我，叫我名字。”琥珀色的眸子中起了一层薄雾，眼尾染上海棠花的颜色。
“姜，姜程。”林微被盯得发毛。
“学，学长，你怎么了？你，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你，你的脸好红。”窗外风过，摇动法梧桐树紧紧抱在枝头的，枯黄的叶。
惊慌混合其他情绪发酵，催生出最浓烈的，色彩斑斓的酒。
“我很清醒，微微，我很清醒，看着我微微，”爱释放神经毒素，理智逐渐消失。
“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能需要我？你要怎样才能记得我？”怀里的人浑身僵住，用力收紧核心。
“对不起，微微，可是我......太久，太久了，一直保持清醒很累，总没有人会一直清醒的。”
爱欲是最高浓度的酒精。
“微微，为什么呢？究竟为什么呢？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学长这个称呼，因为，你用它叫过很多人，我是谁呢？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来，那我呢？我也是不被需要的人吗？”
没能开了口的问题，推波助澜，翻开了掩在枯叶下的碑文。
“不是，不是的，学长，一直，一直都是最好的人，是我，我，习惯了这样，我......”她试图将纷乱繁杂的心绪言明。
“我要怎样才能让你需要我呢？或者说，你信任我了吗？”强行压制在“本我”中的一切开始躁动。
林微愣住，她检索不出回答，是该说一些假话？
罗织的语言不愿说出口。
房间里，暖气没有打开。
已经，不需要了吧。
“微微，我说过，我会等你，这句话，一直作数，只是，有些东西，偶尔会失控。”
少年的吻带着强势的气息，再一次落下。
雨轻轻敲打窗，世界湿漉漉一片。
心脏，被什么刺了一下。
很轻，却足以唤醒麻痹的神经，唤回——清醒。
“微微，对不起，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他收回占据高位的身躯，一滴泪，不易察觉的，落入沙发的紫罗兰纹样里。
“学长......”眼泪咽下了千言万语。
她明白，她一直都明白，就算意识无法呈现，答案也一直在她心里。
明明伪装了这么多次，偏偏在他面前，说不出谎言。
手臂却突然被扯住，一个回身，落入一个怀抱里。
“微微，我想让你，多依赖我一点，我想保护你，被你需要，仅此而已。”理智全部复位，本我里冲破禁锢的情绪，沉淀以后，只剩下心疼。
他小心地环住她，不敢用力，也怕她溜走。
他无比真实的，感受到了自己。
小学教师的职位，也在她的预想之中，来到新的环境，磕磕碰碰总是不可避免的，但，还可以承受。
所以，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就像玫瑰曾以为飞鸟不会再来。
就好像，时光依旧流转在散落的琴谱间。
一个人走入你的世界，而后短暂离开，并不像林微预想的那样，会给她的世界带来怎样的撕扯和崩塌，一切有条不紊的运行着，平和的可怕。
或许是，他从未走入她的世界？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林微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承认，自己还是无法放下一切防备与顾虑去爱，潜意识里她一直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即使她努力的试着接受他的爱，但爱情从来没有完全说服过理智。
可还是有什么不同了，心底浮起细小的波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普遍存在于异地情侣间的心理焦虑，似乎并没有纠缠这个姑娘，却以别的形式留下了点什么。
心悄悄裹了一层茸毛，在某些时刻的跳动，伴随柔软的触觉。
姜程在到达四川音乐学院的第二天，就打来了视频电话，电话里他站在操场上，身边是年轻而陌生的脸孔。
“小姐姐，你好呀。”电话那端的人率先问好。
“你，你们好。”林微有点尴尬，眼神求助般的只停留在最熟悉的面孔上。
“他们是我的室友，”姜程笑笑，举高手机，回身跟身边人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
“小姐姐好”“好漂亮啊”“你们真的是郎才女貌”几个男孩子纷纷附和。
“谢谢，谢谢。”林微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说些其他的什么客套话。
“小姐姐，我跟你说，他在昨天的新生联谊会上，还给你弹了首曲子呢，他说这曲子要送给一个特别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一个男孩挤到画面中间说。
“啊？”林微的脸噌得一下变红。
“微微，你，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很自来熟。”当着这么多人得面，姜程也有些不好意思。
“哎呦，研究生了，还腼腆，妥妥纯情男大啊。”身边的朋友调侃
“微微，我，想把你介绍给所有人，抱歉，我没有考虑周全。”姜程的耳尖也微微红了，“不过，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姜程，你知不知道，昨天你那一下子，伤害了多少女孩的芳心啊。”一个室友拍拍姜程肩膀，坏笑着说。
“别胡说八道，人家女朋友还在呢，”另一个室友一个锁喉，把他拖走，“小姐姐，我看好你们哈，姜程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扑哧”林微被眼前乱成一团的情景逗笑。
“好了好了，我们都撤了吧，给人家留点二人世界空间。”一个红色外套的男生拎住两边还在吃瓜的男生卫衣后领，一起拖走。
“哎哎哎，老大，别别别，勒着了。”几个男生哀嚎一片走远。
“微微，我在这里很好，这里的人很好，你呢？去新单位报道了吗？”姜程把手机角度稍微调低了一些。
“嗯，第一天，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大家都挺和气的。”林微如实答。
“小林老师，快放学了，等下一起去食堂吃饭吧。”画面里出现一个声音。
“好啊。”林微转头，礼貌的答应。
“跟男朋友通电话啊。”
“对。”他看到她点头，眼睛里有幸福的光芒。
“好，我先去占位置了。”
“好的谢谢。”他看到她侧过的半边面颊，红色晕染到耳尖。
“学长，不说啦，我要去吃饭啦。”姜程正高兴着，猝不及防被挂了电话，他直愣愣的盯着手机屏幕，独自风中凌乱。
关于异地生活，她听说过很多，无非就是聚少离多，还有被距离考验的爱情。
那又怎么样呢？原本他在身边的时候，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见面啊，原本他在身边的时候很多事也没有去麻烦他啊，所以，隔着屏幕联络，实际距离的远近，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真的，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也把自己变成了那棵木棉树，无论身边有没有树，都一样花开，灿若云霞。
他的爱，给她的花添了几分颜色，他的爱，在她那里，让她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她从来不需要别人保护，他的爱，让她看见了更好的自己。
飞鸟的停留让木棉更坚定的立在风里，等待阳光，或者雨停。
雨没有停，阳光没有来，也没有关系，她依旧是她自己。
隔着山海的第一个假期，林微推着简单的行李，刷了证件，进入检票口。
高铁入站，也有巨大的轰鸣，银白的车体因为速度，拖成银色长影。
林微低头，核对站台，她没有告诉姜程要去成都的消息，并不是短视频用“惊喜”检验爱情的鼓动，而是单纯不必要麻烦许多人。
下车自己导航，查询公共交通，打车，到达目的地，自己完成这一切，就好像，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探索着，沿着他曾走过的路，一步一步走入他的生活。
嗯，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比如，当冷风从长筒羽绒服领口灌进去的时候，她开始后悔没带围巾，当身边人来人往，而她只能呆呆站着的时候，她意识到，必须要拨通那个必要的电话了。
“喂？”电话很快接通。
“学长，我”构思了很多遍的话，要说出口，却凭空生出许多思虑。
“微微怎么了？”姜程起身，将阳台门拉开一条小缝，天色暗沉，这样的光线，虽然是傍晚，也通常有隐匿阴雨的嫌疑。
“我，嗯，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起风了，卷起额前的几根发丝。
“微微，我也是，我这边忙完了就回去，很快了。”少年的心有一块柔软深深凹陷下去。
“那，学长，现在忙不忙啊。”成都的冬天，风实在算不上暖和。
“不忙啊，刚好等下要出去吃饭。”
“老三，你好了没有。”
“别掺和，人家女朋友的电话。”
“哎呦，酸死人了。”
电话那端隐隐传来打闹声。
“哦哦，那学长要多穿一点，外面有点冷。”林微蹲下来，把手机放在膝盖上，搓了搓手，很明显，手套也忘在宾馆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可他就是听出了端倪。
“你来成都了？”姜程声音一沉。
“啊？”林微没想过他能猜出来，甚至分神检索了一下自己话里的破绽，“学长怎么知道啊。”
熟悉的，莫名的心虚找上门来。
“你在哪？”姜程猛地拉开衣柜，迅速抽出了一个细细包好的纸袋。
“不好意思各位，今晚我要失约了。”他简单知会了寝室其他人，话音未落，人已经跨出门外。
“嗯？他咋了？”“不知道啊”“吵架了？”几个人还懵在门扇出的凉风里。
“等会，根据我们对姜程的了解，能让他这么着急的，只有可能......”一个室友故意拖长音，“他女朋友！”
“不会......他女朋友来成都了吧！”
寝室几个男孩子，精确推理出故事情节。
“我天，高低去看看，走，去不去？”一个室友提议。
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默契的跟了出去。
宿舍楼下，少年的身影像风。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这个门，大概在南边吧。”还好，林微不是路痴。
“等我。”电话被匆匆挂断，她没能听出他的情绪。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灯光映出飘起的雨丝。
成都的冬天，多阴雨，抛弃多年的地理知识不合时宜的涌入脑海。
她的大脑，有时候，这个联想功能，嗯，强到她自己都匪夷所思。
附近没有合适躲雨的地方，好在雨并不大。
“微微。”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她一激灵。
等待的，总会在精神放松警惕的时候来。
“学，学长好。”林微尴尬的转身，不知怎么，除了思念，还有没来由的心虚。
“微微，吃晚饭了吗？”姜程的深色羽绒服上沾了雨，微微反射出细碎的光。
万幸，他问出的话题，没什么危险性。
“还没呢。”林微悄悄松了口气。
“喂！姜程！接着。”一把伞飞过来。
“不用谢！”望过去，只剩几个模糊的背影，飞快消失在人群里。
“他们是？”林微好奇的探身。
“我的室友。”姜程打开伞，笼在她头顶。
“微微，先拿一下。”姜程把伞递给她，拉开羽绒服，拿出护在怀里的纸袋。
“戴上。”姜程把伞抽回来，把纸袋塞给她。
还残存些许温热的纸袋里，整整齐齐叠放着一条连帽围巾，是小羊的造型。
林微迫不及待戴上，寒冷瞬间阻隔。
“谢谢学长，哎？”林微无意间捏住围巾一角，头顶的小羊耳朵动了动。
“这个好好玩。”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围巾上了。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闪过笑意，侧身，叹了口气，她总能让他心软。
“这个也戴上。”姜程从口袋里摸出一副白色绒毛手套，针织工艺里，编进了他的体温。
“哇，小猫手套，好好看。”她完全眼睛放光。
真是的，她知道自己总能让人不忍心吗？
“学长，听说成都有很多好玩的，最重要的是还有好吃的，我喜欢吃辣椒。”戴上手套，她骨节修长的手，完全变成小猫爪了，女孩满眼期待的拍拍手，预想着。
“好，我知道有一家饭馆很不错，我们打车过去。”
成都的辣椒名不虚传，驱散了雨夜的寒气，也留下了些独属于它的标记。
例如，林微血气饱满的嘴唇。
“学长不早啦，先回去吧，学校应该都会有门禁的。”说完，林微翻出打车软件打车。
“不要我送你？”暂时压抑的心绪卷土重来。
“嗯？没事，我打车就可以了。”林微分出一点注意答。
混乱复杂的心绪上涌，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极点。
“哎？”下一瞬，她的手机就到了姜程手上。
“学长？”她下意识看向他，少年的眸子里罕见得聚了些名为生气的情绪。
“学长，学长？你怎么了？”她伸出手，小猫手套在他眼前晃晃。
又是一瞬，手套，连带着她的手，裹进他的掌心里。
他从未，抓得这样紧。
没来由的心虚也在此刻复燃，她低头，躲开他的目光。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直到出租车拖着两道强光，穿过雨幕停在他们面前，也没有。
他就这样握着她，坐上后座。
一路无言，雨水汇成小流，白色路灯光笼下，车窗像是微微结了霜。
她是想开口的，可是她那不受控制的联想能力，再一次不合时宜的起了效果。
上一次，在公交车上，他应该也是生气了吧，现在也是。
林微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他生气的理由，她是个惯会反思自己的人，这次，离奇的失败了。
身边这个人的气息，好像一会冷一会热的，又或者说，是冷中包裹着热？
她的思绪开始偏题。
“行程结束，请乘客从右侧下车，注意前后车辆.....”出租车的机械语音响起。
姜程一言不发的握着她，走进宾馆。
“您好，需要什么样的房型呢？”宾馆前台起身接待。
“都可以。”姜程的声音平淡，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
“好的，这边给您一间大床房可以吗？没问题的话需要身份证件登记。”
“麻烦了。”她惊讶的看着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拿出证件递给前台，张了张嘴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学长，今天不回去了吗？”走廊里，她小声问。
慌乱中口不择言的话题。
“......”心中的不安加重，他对她永远是温柔着的，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滴！”房卡解锁，房间里的灯光亮起，模糊了雨的痕迹。
“学长好好休息，我，我先回去了。”她说着要挣脱。纹丝不动。
他并没刻意加重力道。
“学长？”她疑惑的凑近。
手上的力突然撤开，手还没有适应它的自由。
林微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嘭！”门在她面前关闭了，他的气息，带着侵略性，席卷而来。
“学长，不早了，我，我该走了。”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她感知到，他的身上，带着——危险。
他没有说话，只一步步向她逼近，比她高出的半个头此刻成了压迫氛围的绝佳烘托。
她的心慌乱的跳动，一种“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疯长。林微闭上眼睛，试图甩掉这突然生出的念头。
徒劳。
脚步后退，一步，两步，退无可退，整个人失去中心，重重坠进浅蓝色沙发垫里。
“不不好意思，学长，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一双手覆上她的，牢牢禁锢在她身侧。
他连起身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学长，我，我真的该走了。”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她的面颊，耳尖。
身体紧绷后撤，沙发靠背就是最后退处。
姜程的身体里，两种情绪的战争再次挑起，难舍难分，谁都没有占了上风，只不过这次被卷入的，还有理智。
“微微，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么？”少年眼中的情绪分出一股，无限放大。
落寞，伤怀。
“没，没有啊，学长是很好的人。”林微真的认真过了遍大脑。
学长，学长，又是学长！她究竟明不明白！
眸子里的情绪收起，所有情绪重新归为混沌一片，看不透，猜不出。
他看着她，像压低姿态的猫科动物。
“唔！”他的身形一瞬压下，薄唇覆上了她的，加深了未消的红润。
加重的力道，侵袭而来。
她下意识的挣扎是不断冲击他理智的兴奋剂。
剥开了一层层伪装，无数次填埋的心绪破土而出。
他第一次，有了这样，出格的想法。
手牢牢箍住她的后脑，没留一丝空隙。
“学长，我......”全身血液沸腾冻结，所有感官都被他的气息装填。
“唔!”这次的吻更深，他毫不犹豫地，堵住一切让他烦躁的话。
心脏快要从胸腔跳出来。
“微微，”少年呼吸紊乱，双手扶在她的耳后，顺势跌坐下来，“叫我名字。”
“学，学长，我，我......”越慌越乱，窗上扫过一辆汽车的红色尾灯，转瞬即逝的光影仿佛信号。
“微微，看着我，叫我名字。”琥珀色的眸子中起了一层薄雾，眼尾染上海棠花的颜色。
“姜，姜程。”林微被盯得发毛。
“学，学长，你怎么了？你，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你，你的脸好红。”窗外风过，摇动法梧桐树紧紧抱在枝头的，枯黄的叶。
惊慌混合其他情绪发酵，催生出最浓烈的，色彩斑斓的酒。
“我很清醒，微微，我很清醒，看着我微微，”爱释放神经毒素，理智逐渐消失。
“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能需要我？你要怎样才能记得我？”怀里的人浑身僵住，用力收紧核心。
“对不起，微微，可是我......太久，太久了，一直保持清醒很累，总没有人会一直清醒的。”
爱欲是最高浓度的酒精。
“微微，为什么呢？究竟为什么呢？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学长这个称呼，因为，你用它叫过很多人，我是谁呢？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来，那我呢？我也是不被需要的人吗？”
没能开了口的问题，推波助澜，翻开了掩在枯叶下的碑文。
“不是，不是的，学长，一直，一直都是最好的人，是我，我，习惯了这样，我......”她试图将纷乱繁杂的心绪言明。
“我要怎样才能让你需要我呢？或者说，你信任我了吗？”强行压制在“本我”中的一切开始躁动。
林微愣住，她检索不出回答，是该说一些假话？
罗织的语言不愿说出口。
房间里，暖气没有打开。
已经，不需要了吧。
“微微，我说过，我会等你，这句话，一直作数，只是，有些东西，偶尔会失控。”
少年的吻带着强势的气息，再一次落下。
雨轻轻敲打窗，世界湿漉漉一片。
心脏，被什么刺了一下。
很轻，却足以唤醒麻痹的神经，唤回——清醒。
“微微，对不起，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他收回占据高位的身躯，一滴泪，不易察觉的，落入沙发的紫罗兰纹样里。
“学长......”眼泪咽下了千言万语。
她明白，她一直都明白，就算意识无法呈现，答案也一直在她心里。
明明伪装了这么多次，偏偏在他面前，说不出谎言。
手臂却突然被扯住，一个回身，落入一个怀抱里。
“微微，我想让你，多依赖我一点，我想保护你，被你需要，仅此而已。”理智全部复位，本我里冲破禁锢的情绪，沉淀以后，只剩下心疼。
他小心地环住她，不敢用力，也怕她溜走。
他无比真实的，感受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