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东宫。
果然，那天我上的马车，是李昭衔安排的，而我也是糊涂，都没注意换了车夫。
等到原本护送我进宫的护卫发现不对劲，寻到我时，我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而李昭衔应该是怕我真的死了，更怕事情败露查到他的头上，一早就跑了，也没人会为了我仔细追究这件事。但为了东宫的脸面，谁也不会知道端阳节宫宴那天我去了哪里，只说我突然摔了一跤，疼得下不来床了。
阿璟蹲在我的床头说，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身上骨折了好几处。幸好这几天我一直不省人事，否则接骨的时候，我一定会跟从前一样疼得大喊大叫。
我疲惫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视线也像分不清方向，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又落回到阿璟身上。
我突然问：“李昭衍呢？”
阿璟说：“阿耶去瑞王府赴宴了。”
我愣了下，瑞王府？
阿璟看出我的疑惑，就说，是陛下下旨重开了瑞王府，并且准许瑞王七日后入朝。
闻言，我彻底呆住。
阿璟看我不对劲，就问我怎么了，又问我三天前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会摔成这样。
他说他去问过好多人，可他们都说我是在东宫摔了一跤，但他不相信，摔在哪里才能摔成这样。
我看着阿璟，也不知怎么说才好。我实在困得很，就挥了挥手把他赶走了。
等阿璟走后，我又全然没了睡意。
……
三天后，我听说李昭衔恢复身份，并被准允入朝，是得益于皇后的一位好叔叔。
我早该料到的，皇后和韦家都那么有本事，李昭衔早晚会恢复身份的，只是我没想到，事情可以进展得那么快。
更何况几天前，我还差点死在李昭衔的手上。可我的命，总是不如他们的值钱的。
经历了这一劫，我伤好了快一个月也不敢再出门，生怕运气又不好。所以哪怕我无聊得不行，想外面的零嘴想得不行，也只肯窝在东宫。
所以，阿璟这一个月几次邀我出门都被我严词拒绝了，最后，他终于被我的样子给吓到了，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摔傻了。
我立马给了他一记爆栗。
我继续百无聊赖地在东宫躺尸，就这样又躺了几天尸以后，突然听说外面发生了一件大事——不对，堪称惊天大事！
李昭衔，死了。
李昭衔死在入朝后的第二个月，死在即将被分兵权的前一夜，死在长安最有名的红袖坊，死在一个贱籍女子的床上。
当朝亲王在烟花巷死于马上风的事，不出半日，便在整个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了。
就连皇帝都没有想到，他已经是最后一个得知此事的人了。
陛下得知后，直接气昏在了龙椅上，醒来后还是气不过，就决定罢朝静养，其间所有事务都交由太子处理。
说白了，就是让李昭衍来收拾烂摊子。
不过李昭衍肯定求之不得，毕竟死的人是李昭衔，他最亲但最讨厌的弟弟，皇后最亲又最喜欢的儿子。
所以李昭衍现在白天监国，晚上就跑到外面寻欢作乐，还在东宫养了一堆漂亮的小娘子，生怕不会和李昭衔一样马上风。
李昭衍每天歌舞升平地过着，把皇后也气得反复昏死又惊醒。
见太子监国之时还如此荒唐，大臣们便忍不住日夜递折子上来，把李昭衍的书房堆了个遍。
但递折子管什么用，有本事让皇帝废太子啊——他们才不敢呢，皇帝也不敢，因为皇帝没儿子了。
这件事还要多亏皇后。
陛下当年之所以能够顺利入主东宫，也是多亏了皇后。
昔日，皇后的母家韦家势大，只要身为嫡女的皇后看上哪位皇子，哪位皇子就最有可能成为太子。
最后，皇后选择了长得最好看，性格也最温厚甚至可以说是怯懦的陛下，帮他登上了皇位，陛下也因此对韦氏一族敬畏有加。
后来，因为豪族纷争和朝廷打压，韦家的势力早不如前了，但陛下也不曾冷待过皇后。后宫的妃嫔和子嗣一直寥寥无几，只有皇后先后生下了李昭衍和李昭衔，一个一出生就是太子，一个一出生就是亲王。
但其实，皇后也不是没有手段。听说陛下做太子时，皇后就曾让陛下发誓绝不纳妾，陛下答应了，但是登基几年以后，还是忍不住在后宫收了几个嫔妃。
然而，早就被冠以善妒之名的皇后知道后，竟一点儿也没闹，这倒让陛下有点儿摸不清了，还跟自己做了亏心事似的，加倍地对皇后好，选秀纳妃的事也越来越少，到了今天，后宫里真是连半个女人都见不到了。
这样看来，李昭衍不仅继承了皇后的坏心眼和坏肚肠，连装可怜的本事都学得一套一套的。
但如果不这样，现在在东宫歌舞升平的一定就是李昭衔了。
我在东宫闲得无聊，便想去李昭衍那里看看他是怎么个歌舞升平，谁知李昭衍根本不在，问了人才知，李昭衍是去先太子妃的浣春院了。
对哦，今天是先太子妃袁氏的生辰，难怪早上也没看到阿璟。
我兴致缺缺地回到房间，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个人来跟我说，皇后要见我。
老妖婆又要见我，还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我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也只是想想。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皇宫，这次没去正阳宫，而是在御花园的小树林。小树林阴森森的，简直就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皇后一转过身，我吓了一大跳。
皇后这次跟七八十岁似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眼睛也混混浊浊的。
“你叫许茗央，许襄的女儿。”
“是。”
“你父亲升迁了，中书令。”
哦，臭老头升官，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见过你父亲，”皇后接着说，“想知道我和你父亲聊了什么吗？”
我并不感兴趣，但是皇后摆明了非要我听，我只好乖乖听着。
听完以后，我简直大受震撼。皇后是来跟我谈交易的，哦不，是她已经和许襄谈好了，现在只是通知我一声。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要我给李昭衍生个孩子——她居然要我给李昭衍生孩子！真是青天白日乱做梦！我坚决不从。
但是我没办法拒绝，因为许襄那个老王八，已经把舅舅一家从越州接到了长安。
皇后还给我吃了一颗药，说这个不会影响我生孩子，只是需要每个月都来皇宫跟她要解药，不然就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行吧，反正不是被皇后弄死就是被皇后的儿子弄死，没区别。
就是生孩子这事儿，真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李昭衍也铁定不同意。
我回到东宫的时候，阿璟在房间等我，我看着阿璟，叹了声气。
我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她没了小儿子，等于没了大半的希望。她和李昭衍关系不好，阿璟又是李昭衍亲自养的，她想要继续给李昭衍找不痛快，就只能从我这里下手，最后自然而然还要牵连上阿璟。
我一连几天愁眉不展，阿璟就跑过来给我讲笑话，可我还是开心不起来。阿璟没办法，就说想出去玩。
我当然不能让阿璟一个人出去，只能和他一起出去，反正李昭衔已经死了，我应该没什么好怕的了。但我们还没出东宫的门，就碰到了李昭衍，阿璟的逃跑计划就此打住。
李昭衍没训阿璟，反而把我单独叫了过去，关上了房门。
李昭衍坐在床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让我觉得他肯定又起了什么坏心思，没准今天就是他心血来潮弄死我的黄道吉日。
李昭衍突然笑了一声，我瞬间腿都软了。
李昭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呢，许茗央？”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说：“你见过皇后了？”
我一愣，点点头。
“皇后跟你说了什么？”
我不说话。我能说什么呢。
李昭衍又笑了，一个不喜欢笑的人突然笑得这么频繁，必然没好事。
“让我猜一猜，皇后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孩子，对吧？”
“……”
真是神了。我都怀疑李昭衍是不是当时就在小树林里偷听——这也确实是他会干得出来的事。
既然被猜出来了，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就点了点头。
“你还挺诚实。”李昭衍这样夸我。
我当然诚实了，他本来就不是想套话。
“那还等什么？”李昭衍拍了拍床，示意我过去。
我看着他，内心忍不住大骂，李昭衍这个禽兽，果然来者不拒。
看我没反应，李昭衍黑了脸，说：“你若有个儿子，你觉得皇后和许襄不会为了你儿子拼尽全力吗？到时候，皇权富贵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许茗央？”
我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居然这么没出息，这么快就要哭了。
见我依旧没反应，李昭衍仅有的耐心已经磨尽。
他突然将我丢到床上，大力地扒开我的衣服，我吓得大叫起来，可李昭衍紧紧抓着我的肩膀，不让我挣脱。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被人欺辱，从楼上坠下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眼前的这张脸。
可现在，也是这张脸。他又是这样，果然是禽兽。
于是，我又一次对着这张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可李昭衍这次没有呆住，反而更加铁了心地压上来，任凭我哭出声也没用，我胡乱地往他身上踢，在踢到他左腿膝盖的一瞬间，李昭衍终于全身一颤，停下了动作。
他侧着身，整个人以一种极不和谐的曲度弓着腰，低垂的脑袋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他左手扶着膝盖，右手紧紧地掰着床沿，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颤，带动身体也有些颤抖。
李昭衍极力忍耐和掩饰着什么，可我却再清楚不过，他左腿膝盖上有旧伤，一辈子都无法痊愈。尽管他平日行走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但是没人知道，当初他为了重新站起来，忍受过多少痛楚。
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停留。可是此刻，我只会漠视，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绝不回头。
……
我和李昭衍连续好几天没搭过话。
我是无所谓，但皇后不行，听说我和李昭衍一直分房，立马把我叫进宫训了一顿。
过后许襄也来信说，舅舅家里现在正闹饥荒，离开了许家，他们谁也活不下去。
我没办法，带着皇后赐的酒和一些不可描述的迷香回了东宫。
李昭衍听说我又被皇后叫进宫了，幸灾乐祸地跑来问候我：“如果不按照皇后的意思办，想必你的下场会很惨吧？”
“……”
我看着李昭衍，心想他可真变态，皇后是要我和他做那种事，他怎么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果然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的下半身考虑的禽兽。
我气得把一壶酒都喝了个干净，酒劲上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头晕，想吐。
事实上我真吐了，还故意往李昭衍身上吐，李昭衍忍无可忍，把我扔到了外面。
于是我就大哭，哭得整个东宫的人都过来围观，李昭衍发怒说我再哭就把所有人都弄死，我赶紧抱住他，抽噎着求饶。
“阿召，你别……”
我眼昏脑胀，难受得说不出话，也没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人，但李昭衍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眼中忽然有些惊喜地颤动了下，他转手回抱住我，轻声问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我红着眼，眼泪不停地流，“别……别杀他们。”
李昭衍像是被我的软弱取悦到了，轻笑一声，说：“好啊，你求我。”
“求你。”
李昭衍得寸进尺地笑了起来，拦着我的腰，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不够。”
浑噩的大脑一阵阵地冲击着视线，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渐渐变得模糊，心中涌上来的一大股酸楚，竟让人鬼使神差般，朝眼前的人贴近，直至唇齿相依。
李昭衍一下子怔住，拦腰的手臂颤抖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被他一把抱起，进了房间。
帘帐轻摇，烛火晃动的时候，其实我很清醒，清醒地糊涂着，仿佛又听到了八年前有个人在我耳边说：“天地为证，日月为媒。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死生契阔……
果然，那天我上的马车，是李昭衔安排的，而我也是糊涂，都没注意换了车夫。
等到原本护送我进宫的护卫发现不对劲，寻到我时，我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而李昭衔应该是怕我真的死了，更怕事情败露查到他的头上，一早就跑了，也没人会为了我仔细追究这件事。但为了东宫的脸面，谁也不会知道端阳节宫宴那天我去了哪里，只说我突然摔了一跤，疼得下不来床了。
阿璟蹲在我的床头说，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身上骨折了好几处。幸好这几天我一直不省人事，否则接骨的时候，我一定会跟从前一样疼得大喊大叫。
我疲惫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视线也像分不清方向，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又落回到阿璟身上。
我突然问：“李昭衍呢？”
阿璟说：“阿耶去瑞王府赴宴了。”
我愣了下，瑞王府？
阿璟看出我的疑惑，就说，是陛下下旨重开了瑞王府，并且准许瑞王七日后入朝。
闻言，我彻底呆住。
阿璟看我不对劲，就问我怎么了，又问我三天前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会摔成这样。
他说他去问过好多人，可他们都说我是在东宫摔了一跤，但他不相信，摔在哪里才能摔成这样。
我看着阿璟，也不知怎么说才好。我实在困得很，就挥了挥手把他赶走了。
等阿璟走后，我又全然没了睡意。
……
三天后，我听说李昭衔恢复身份，并被准允入朝，是得益于皇后的一位好叔叔。
我早该料到的，皇后和韦家都那么有本事，李昭衔早晚会恢复身份的，只是我没想到，事情可以进展得那么快。
更何况几天前，我还差点死在李昭衔的手上。可我的命，总是不如他们的值钱的。
经历了这一劫，我伤好了快一个月也不敢再出门，生怕运气又不好。所以哪怕我无聊得不行，想外面的零嘴想得不行，也只肯窝在东宫。
所以，阿璟这一个月几次邀我出门都被我严词拒绝了，最后，他终于被我的样子给吓到了，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摔傻了。
我立马给了他一记爆栗。
我继续百无聊赖地在东宫躺尸，就这样又躺了几天尸以后，突然听说外面发生了一件大事——不对，堪称惊天大事！
李昭衔，死了。
李昭衔死在入朝后的第二个月，死在即将被分兵权的前一夜，死在长安最有名的红袖坊，死在一个贱籍女子的床上。
当朝亲王在烟花巷死于马上风的事，不出半日，便在整个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了。
就连皇帝都没有想到，他已经是最后一个得知此事的人了。
陛下得知后，直接气昏在了龙椅上，醒来后还是气不过，就决定罢朝静养，其间所有事务都交由太子处理。
说白了，就是让李昭衍来收拾烂摊子。
不过李昭衍肯定求之不得，毕竟死的人是李昭衔，他最亲但最讨厌的弟弟，皇后最亲又最喜欢的儿子。
所以李昭衍现在白天监国，晚上就跑到外面寻欢作乐，还在东宫养了一堆漂亮的小娘子，生怕不会和李昭衔一样马上风。
李昭衍每天歌舞升平地过着，把皇后也气得反复昏死又惊醒。
见太子监国之时还如此荒唐，大臣们便忍不住日夜递折子上来，把李昭衍的书房堆了个遍。
但递折子管什么用，有本事让皇帝废太子啊——他们才不敢呢，皇帝也不敢，因为皇帝没儿子了。
这件事还要多亏皇后。
陛下当年之所以能够顺利入主东宫，也是多亏了皇后。
昔日，皇后的母家韦家势大，只要身为嫡女的皇后看上哪位皇子，哪位皇子就最有可能成为太子。
最后，皇后选择了长得最好看，性格也最温厚甚至可以说是怯懦的陛下，帮他登上了皇位，陛下也因此对韦氏一族敬畏有加。
后来，因为豪族纷争和朝廷打压，韦家的势力早不如前了，但陛下也不曾冷待过皇后。后宫的妃嫔和子嗣一直寥寥无几，只有皇后先后生下了李昭衍和李昭衔，一个一出生就是太子，一个一出生就是亲王。
但其实，皇后也不是没有手段。听说陛下做太子时，皇后就曾让陛下发誓绝不纳妾，陛下答应了，但是登基几年以后，还是忍不住在后宫收了几个嫔妃。
然而，早就被冠以善妒之名的皇后知道后，竟一点儿也没闹，这倒让陛下有点儿摸不清了，还跟自己做了亏心事似的，加倍地对皇后好，选秀纳妃的事也越来越少，到了今天，后宫里真是连半个女人都见不到了。
这样看来，李昭衍不仅继承了皇后的坏心眼和坏肚肠，连装可怜的本事都学得一套一套的。
但如果不这样，现在在东宫歌舞升平的一定就是李昭衔了。
我在东宫闲得无聊，便想去李昭衍那里看看他是怎么个歌舞升平，谁知李昭衍根本不在，问了人才知，李昭衍是去先太子妃的浣春院了。
对哦，今天是先太子妃袁氏的生辰，难怪早上也没看到阿璟。
我兴致缺缺地回到房间，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个人来跟我说，皇后要见我。
老妖婆又要见我，还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我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也只是想想。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皇宫，这次没去正阳宫，而是在御花园的小树林。小树林阴森森的，简直就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皇后一转过身，我吓了一大跳。
皇后这次跟七八十岁似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眼睛也混混浊浊的。
“你叫许茗央，许襄的女儿。”
“是。”
“你父亲升迁了，中书令。”
哦，臭老头升官，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见过你父亲，”皇后接着说，“想知道我和你父亲聊了什么吗？”
我并不感兴趣，但是皇后摆明了非要我听，我只好乖乖听着。
听完以后，我简直大受震撼。皇后是来跟我谈交易的，哦不，是她已经和许襄谈好了，现在只是通知我一声。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要我给李昭衍生个孩子——她居然要我给李昭衍生孩子！真是青天白日乱做梦！我坚决不从。
但是我没办法拒绝，因为许襄那个老王八，已经把舅舅一家从越州接到了长安。
皇后还给我吃了一颗药，说这个不会影响我生孩子，只是需要每个月都来皇宫跟她要解药，不然就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行吧，反正不是被皇后弄死就是被皇后的儿子弄死，没区别。
就是生孩子这事儿，真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李昭衍也铁定不同意。
我回到东宫的时候，阿璟在房间等我，我看着阿璟，叹了声气。
我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她没了小儿子，等于没了大半的希望。她和李昭衍关系不好，阿璟又是李昭衍亲自养的，她想要继续给李昭衍找不痛快，就只能从我这里下手，最后自然而然还要牵连上阿璟。
我一连几天愁眉不展，阿璟就跑过来给我讲笑话，可我还是开心不起来。阿璟没办法，就说想出去玩。
我当然不能让阿璟一个人出去，只能和他一起出去，反正李昭衔已经死了，我应该没什么好怕的了。但我们还没出东宫的门，就碰到了李昭衍，阿璟的逃跑计划就此打住。
李昭衍没训阿璟，反而把我单独叫了过去，关上了房门。
李昭衍坐在床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让我觉得他肯定又起了什么坏心思，没准今天就是他心血来潮弄死我的黄道吉日。
李昭衍突然笑了一声，我瞬间腿都软了。
李昭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呢，许茗央？”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说：“你见过皇后了？”
我一愣，点点头。
“皇后跟你说了什么？”
我不说话。我能说什么呢。
李昭衍又笑了，一个不喜欢笑的人突然笑得这么频繁，必然没好事。
“让我猜一猜，皇后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孩子，对吧？”
“……”
真是神了。我都怀疑李昭衍是不是当时就在小树林里偷听——这也确实是他会干得出来的事。
既然被猜出来了，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就点了点头。
“你还挺诚实。”李昭衍这样夸我。
我当然诚实了，他本来就不是想套话。
“那还等什么？”李昭衍拍了拍床，示意我过去。
我看着他，内心忍不住大骂，李昭衍这个禽兽，果然来者不拒。
看我没反应，李昭衍黑了脸，说：“你若有个儿子，你觉得皇后和许襄不会为了你儿子拼尽全力吗？到时候，皇权富贵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许茗央？”
我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居然这么没出息，这么快就要哭了。
见我依旧没反应，李昭衍仅有的耐心已经磨尽。
他突然将我丢到床上，大力地扒开我的衣服，我吓得大叫起来，可李昭衍紧紧抓着我的肩膀，不让我挣脱。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被人欺辱，从楼上坠下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眼前的这张脸。
可现在，也是这张脸。他又是这样，果然是禽兽。
于是，我又一次对着这张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可李昭衍这次没有呆住，反而更加铁了心地压上来，任凭我哭出声也没用，我胡乱地往他身上踢，在踢到他左腿膝盖的一瞬间，李昭衍终于全身一颤，停下了动作。
他侧着身，整个人以一种极不和谐的曲度弓着腰，低垂的脑袋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他左手扶着膝盖，右手紧紧地掰着床沿，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颤，带动身体也有些颤抖。
李昭衍极力忍耐和掩饰着什么，可我却再清楚不过，他左腿膝盖上有旧伤，一辈子都无法痊愈。尽管他平日行走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但是没人知道，当初他为了重新站起来，忍受过多少痛楚。
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停留。可是此刻，我只会漠视，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绝不回头。
……
我和李昭衍连续好几天没搭过话。
我是无所谓，但皇后不行，听说我和李昭衍一直分房，立马把我叫进宫训了一顿。
过后许襄也来信说，舅舅家里现在正闹饥荒，离开了许家，他们谁也活不下去。
我没办法，带着皇后赐的酒和一些不可描述的迷香回了东宫。
李昭衍听说我又被皇后叫进宫了，幸灾乐祸地跑来问候我：“如果不按照皇后的意思办，想必你的下场会很惨吧？”
“……”
我看着李昭衍，心想他可真变态，皇后是要我和他做那种事，他怎么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果然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的下半身考虑的禽兽。
我气得把一壶酒都喝了个干净，酒劲上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头晕，想吐。
事实上我真吐了，还故意往李昭衍身上吐，李昭衍忍无可忍，把我扔到了外面。
于是我就大哭，哭得整个东宫的人都过来围观，李昭衍发怒说我再哭就把所有人都弄死，我赶紧抱住他，抽噎着求饶。
“阿召，你别……”
我眼昏脑胀，难受得说不出话，也没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人，但李昭衍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眼中忽然有些惊喜地颤动了下，他转手回抱住我，轻声问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我红着眼，眼泪不停地流，“别……别杀他们。”
李昭衍像是被我的软弱取悦到了，轻笑一声，说：“好啊，你求我。”
“求你。”
李昭衍得寸进尺地笑了起来，拦着我的腰，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不够。”
浑噩的大脑一阵阵地冲击着视线，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渐渐变得模糊，心中涌上来的一大股酸楚，竟让人鬼使神差般，朝眼前的人贴近，直至唇齿相依。
李昭衍一下子怔住，拦腰的手臂颤抖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被他一把抱起，进了房间。
帘帐轻摇，烛火晃动的时候，其实我很清醒，清醒地糊涂着，仿佛又听到了八年前有个人在我耳边说：“天地为证，日月为媒。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死生契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