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整个房间昏昏暗暗，空空荡荡，只余我一人，但身上的红痕无不揭示着昨夜的行径。
我呆呆地缩在被子里，抱住空荡的身躯，任由泪水滑落。
守夜的婢女听到了动静，走进来轻声问了一句：“太子妃，您醒了吗？”
我“嗯”了一声，没有转身，生怕别人看见这副狼狈的样子，事实上，昨夜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眼睛都已经目睹。
婢女又小声道：“婢子伺候太子妃洗漱吧。”
我埋在被子里，说：“替我拿件衣服吧。”
“是。”
……
我和李昭衍又连续十几天没搭话，我是像见到瘟神一样地躲着他，而他似乎也不想看见我，一见我就皱眉，转头还要对着下人无端撒气，于是我就更躲着他，妄图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
十几天后，皇后又来召我了。但是皇后这次找我倒没有提生孩子的事，而是跟我说，李昭衍要废了。
我听不明白，皇后高兴，也就耐心地解释给我听——这下我知道了，大理寺那边一直在调查李昭衔的死因，刚得出的结论是，他根本不是死于马上风，而是被人下了药。
我顿时心里一咯噔。
皇后不用继续说我也能知道，下药的肯定是李昭衍那个禽兽。
哈，活该！
我高兴地跑回东宫，想到以后终于可以轻松过日子了，我就特别高兴。
可是阿璟这家伙，一来就抱着我大哭，说李昭衍被宗正寺的人带走了。
我可太怕小孩子哭了，他一哭，我就得哄他，我的心情也不好了。
但是小孩子难过归难过，到了晚上，还是能很快睡着，尤其哭了一天，早就累了。
我就不一样了，哄了阿璟一天，倒在床上也满脑子都是他的哭声，吵得人睡不着。
这样可不行，为了能安稳地睡觉，李昭衍还是赶紧回来治治他的狗儿子吧。
于是我就盼啊盼，盼李昭衍快点儿回来。盼了十几天后，李昭衍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实在忍不了了，就跑去宗正寺，但宗正寺的人可不待见我，而且知道我马上就不是太子妃了，理都不理我。
我刚转身想走，突然里面冲出来一个人，说太子殿下昏过去了。
我转回身，看到几个人慌慌张张地奔走着，进门的进门，找太医的找太医，我趁乱想跑进去，但是宗正寺的人就是眼尖，一下子把我推了出来。
我瞬间只听得“咔嚓”一声——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以前我每次平地摔都能听到这个声音，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更大了。
我低下头，不知道这次又是哪条腿的哪个地方折了。但是一动就知道了，是左腿。
我总不能单脚跳回东宫，那也太累了，于是就赖在宗正寺不走了，没准还能逮个人碰瓷。
我坐在门槛上，听着里面依稀传来一些声音，但是怎么也听不清。嗡嗡嗡的声音很是催眠，没多久我就困了，睡了过去。
我后来是被秦裕恩叫醒的，秦裕恩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宗正寺，但是我总觉得，既然秦裕恩来了，那李昭衍肯定就没事了。
果然，秦裕恩说，陛下已经派人查清了，李昭衔的死和李昭衍无关，是大理寺的人和皇后勾结，将罪名安到了李昭衍的头上。
我点点头说好，又想睡回去，秦裕恩却非要把我摇醒，可我真的要困死了呀。
没办法，我只好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秦裕恩走。
秦裕恩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生怕我是想讹他，我拍拍他的肩让他放宽心，毕竟要讹人，也该讹李昭衍那个更有钱的。
秦裕恩最终还是叫了马车把我送回了东宫。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李昭衍的房间，阿璟那家伙果然已经眼泪汪汪地趴在床头了。
李昭衍看着挺有人样的，身体却好像不大行，就因为宗正寺比不得东宫舒坦，才这么些天就牵动旧伤发了高烧，真是娇弱。
我伸长脖子想看看李昭衍的狼狈样，旁边的太医突然戳了戳我，又指了指我的腿。
我一看，这太医长得真眼熟，再一想，真巧，这太医不就是之前经常给我接骨的那个吗？好像是姓郑来着，听说他在太医署还有些名声，和李昭衍关系也不错。
郑太医看我的眼神有些鄙夷，二话没说就让我去屏风那边坐下。我撩开裙绔一看，膝盖和小腿已经肿得跟酱猪蹄一样了。
郑太医看着挺年轻，手法倒是挺娴熟，准备把我的一条腿绑成粽子。他问我这次怎么不大喊大叫了，我说我太困了，说完就想闭眼，谁料他一下子把我拍醒，说我发烧了，喝完药再睡。
我摸了摸额头，果然烫烫的，难怪很困，还恶心得想吐。不过这太医也真是不客气，奈何他跟李昭衍很熟，他也是有靠山的人，惹不起呀。
憋着气喝完一大碗又臭又苦的药后，我单脚跳到李昭衍的床头，这下总算看到他的这副死人样了。
阿璟眼泪还没擦干，一脸震惊地看着我的一条“胖腿”，问：“你怎么了？”
我指了指李昭衍，准备讹他。
阿璟又问：“阿耶怎么了？”
我说：“睡一觉就好了。你也是，睡一觉醒来，他就好了。”
我在心里也对自己这么说，于是没过一会儿，我和阿璟都趴倒在了李昭衍的床前。
半夜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什么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李昭衍就背对着站在我的面前，和对面的秦裕恩窃窃私语着什么，什么皇后，什么李昭衔，还有韦家，总之一大堆很绕的话，我混混沌沌的一句也听不明白。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青天白日，我抬头一看，李昭衍已经消失不见，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阿璟这个小不点。
而我包成粽子的那条腿上，掉落着一件李昭衍的衣服。
……
之后很久，我都没在东宫见到李昭衍，但也知道他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也不知道李昭衍使了什么法，李昭衔的事是真的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而且宗正寺这一趟，陛下看李昭衍又受了委屈，一连给东宫送了很多赏赐。李昭衍高兴了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看着那些金灿灿的大元宝和大珍珠是挺高兴的，可惜也只是看看。最后，陛下为了自己和皇家的面子，还是找了一个冤大头去当害死李昭衔的凶手。
所谓皇家的面子，也比人命值钱。
皇后因为事情败露，自请到大慈恩寺为国祈福，想来是知道陛下最为尚佛，而且先发制人，总好过听候发落。
果然，陛下最后下旨，把皇后送去寺里修行，但是陛下还是留了点脾气，偏不要皇后去大慈恩寺，而是送去了离长安最远又没那么远的洪福寺。
皇后走的当天，李昭衍就原形毕露，得意地继续去外面寻欢作乐了。
皇后不在，李昭衍也整天不见人影，那最开心的肯定就是我了。
可是许襄老头儿突然来找我。
这下我才知道，那个给李昭衔当冤大头的人，是许襄唯一的儿子许驰，就因为李昭衔当时宠幸的女人恰好是许驰的旧相好。
李昭衍可真行，一边把皇后送出长安，一边又让许襄断子绝孙。
可到头来最可怜的人，是我。
许襄头一次低声下气地和我讲话，让我去李昭衍面前帮他的宝贝儿子说说好话，说他将来一定不忘我的大恩大德。
不得不说，许襄实在太看得起我了，别说我在李昭衍面前根本没资格说话，就是他的宝贝儿子，我也从来没和他见过面。
我就算不聪明，也没有蠢到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看李昭衍的脸色。
许襄见我一直不说话，慢慢变了脸色，威胁说我要是不帮他的话，他也不会放过舅舅一家的。
我就知道。这个老匹夫！
所以我只能去找李昭衍了。
李昭衍这段日子一直在外面寻欢作乐，所以我找到他的地方，是红袖坊。
李昭衍是真的不嫌膈应，他亲弟弟死在这个地方，他却能左拥右抱那些曾和他亲弟弟左拥右抱过的女人。
见到我，李昭衍遣散了周边的人，等着我说明来意。
我直接问：“许驰会死吗？”
李昭衍满不在乎地说道：“当然。”
“有没有办法留他一命？”
李昭衍冷笑，过了一会儿才道：“是你想留他的命？”
我摇头，“他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但是他不能死。所以有没有让他留下性命，但也不必过得很好的办法？”
李昭衍听着我的话，嗤笑：“有。但我为何要答应你？”
我一下子噎住。
我原本想说，我可以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毕竟我这辈子也不会很长。可哪怕只有一天两天，我也觉得许驰和李昭衍实在不配，所以我说不出。
我愣住的时候，李昭衍突然走到我面前，用力地捏住我的下巴，低着目光，宛如鹰隼般冷漠地看着我，说：“难道说，你想和上次一样求我吗——求着在我身下承欢？”
我一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倍感屈辱。
不等我回答，李昭衍甩开了我，用极其恶劣的口吻说：“像你这样的女人，真是下作。”
最后两个字狠狠地刮进我的耳膜，我不敢置信地看向李昭衍，他却犹如看待一个分文不值的玩物，眼底满是不屑。
我一下子红了眼，甚至怀疑自己真是下作到了极点，曾妄图眼前的人会有一丝恻隐，但事实永远毫不留情地把人打下深谷。
李昭衍转过身没有看我，“既然你有求于我，那我们就做个交易。”
我回过神，有种不好的预感。皇后和我做交易就算了，李昭衍也要和我做交易了。真难为我一个不做生意的人，居然要两头照顾他们这对恶毒母子的生意，而且必定对我没好处。
李昭衍说：“皇后不是想多要一个孙子吗？干脆送她一个好了。”
我不知道李昭衍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我转过脸，一个身形微胖的烟花女子走了过来，李昭衍指着她说：“她的身份上不得台面，要想留下孩子，就得劳烦太子妃帮忙，太子妃不会介意吧？”
我顿时就明白了李昭衍所说的交易是什么。不过他都这么威胁了，我能介意什么，我只能在心里又骂了一遍李昭衍禽兽。
之后，许驰果然保住了性命，改为流刑，流放三千里。可我还是听说，宣旨的那天，许襄没忍住吐了一口老血出来。但至此，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毕竟许襄当初只说让我留住许驰一条命，又没说别的。
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帮李昭衍那个养在外面的便宜儿子正名。所以之后不久，李昭衍就大肆宣传我怀孕了，并把我“关”在东宫静养。
听说我怀孕的消息后，远在长安城外的皇后成了最高兴的人。
皇后“惦记”着我，于是突然间生了重病，借此被接回了正阳宫。皇后一回宫，就匆忙把我召过去，喂我吃了解药，生怕我一不小心噶了。
皇后高兴得一点儿也不像生病的人，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说，不管怎么样，我这一胎都只能是男孩。
这话和李昭衍说得一模一样，可是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准啊，但他们就是能。
可我没料到的是，皇后突然召来太医，说要看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我一听就想找个理由跑掉，不然要是露了馅，不说李昭衍会弄死我，皇后也会先弄死我的。
可我说我想如厕，急得很，皇后也坚持让我诊完脉再去，因为太医刚好来给她看平安脉，我被逼无奈，只能胆战心惊地把手伸了出去，心想若是露馅了，就赶紧拉李昭衍下水，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然而太医一脸高深莫测地把完脉后，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对皇后说，月份太小，尚且看不出男女。
皇后也没为难他，摆摆手让太医退下了。我松了口气，也赶紧告退。出了正阳宫，我追上太医，笑眯眯地小声问道：“你是李昭衍的人吧？”
太医轻咳了一声，躬身道：“太子妃可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我懂我懂，我不会说的。”
太医又道：“太子殿下确实吩咐过太医署的人要仔细照料太子妃，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方才臣为太子妃把脉时，发觉脉象虚短，太子妃应当是内外受过重创，又积劳成疾，忧思过重，如今既怀有身孕，务必多加保养自身。”
我一愣，点了点头。看太医转过身，我又忍不住叫住他。
“太子妃还有何吩咐？”
“刚才那些话……不要让旁人知道，太子殿下也不行。”
太医毕竟在宫中行事多年，对此并不多问，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出了宫，我又回了许家一趟，李昭衍让我回的。
李昭衍果然是最懂如何膈应人的，却还说得十分好听，说许襄刚送走了儿子，正好给他个外孙安慰一下。
结果我根本没见到许襄，也没见到大娘，听说他们都病得下不来床了。我想见见舅舅他们，也不被允许。最后我只见了两个妹妹，她们看到我的时候，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托李昭衍的福，我何苦来受这种罪。
但更受罪的还在后面。
我呆呆地缩在被子里，抱住空荡的身躯，任由泪水滑落。
守夜的婢女听到了动静，走进来轻声问了一句：“太子妃，您醒了吗？”
我“嗯”了一声，没有转身，生怕别人看见这副狼狈的样子，事实上，昨夜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眼睛都已经目睹。
婢女又小声道：“婢子伺候太子妃洗漱吧。”
我埋在被子里，说：“替我拿件衣服吧。”
“是。”
……
我和李昭衍又连续十几天没搭话，我是像见到瘟神一样地躲着他，而他似乎也不想看见我，一见我就皱眉，转头还要对着下人无端撒气，于是我就更躲着他，妄图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
十几天后，皇后又来召我了。但是皇后这次找我倒没有提生孩子的事，而是跟我说，李昭衍要废了。
我听不明白，皇后高兴，也就耐心地解释给我听——这下我知道了，大理寺那边一直在调查李昭衔的死因，刚得出的结论是，他根本不是死于马上风，而是被人下了药。
我顿时心里一咯噔。
皇后不用继续说我也能知道，下药的肯定是李昭衍那个禽兽。
哈，活该！
我高兴地跑回东宫，想到以后终于可以轻松过日子了，我就特别高兴。
可是阿璟这家伙，一来就抱着我大哭，说李昭衍被宗正寺的人带走了。
我可太怕小孩子哭了，他一哭，我就得哄他，我的心情也不好了。
但是小孩子难过归难过，到了晚上，还是能很快睡着，尤其哭了一天，早就累了。
我就不一样了，哄了阿璟一天，倒在床上也满脑子都是他的哭声，吵得人睡不着。
这样可不行，为了能安稳地睡觉，李昭衍还是赶紧回来治治他的狗儿子吧。
于是我就盼啊盼，盼李昭衍快点儿回来。盼了十几天后，李昭衍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实在忍不了了，就跑去宗正寺，但宗正寺的人可不待见我，而且知道我马上就不是太子妃了，理都不理我。
我刚转身想走，突然里面冲出来一个人，说太子殿下昏过去了。
我转回身，看到几个人慌慌张张地奔走着，进门的进门，找太医的找太医，我趁乱想跑进去，但是宗正寺的人就是眼尖，一下子把我推了出来。
我瞬间只听得“咔嚓”一声——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以前我每次平地摔都能听到这个声音，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更大了。
我低下头，不知道这次又是哪条腿的哪个地方折了。但是一动就知道了，是左腿。
我总不能单脚跳回东宫，那也太累了，于是就赖在宗正寺不走了，没准还能逮个人碰瓷。
我坐在门槛上，听着里面依稀传来一些声音，但是怎么也听不清。嗡嗡嗡的声音很是催眠，没多久我就困了，睡了过去。
我后来是被秦裕恩叫醒的，秦裕恩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宗正寺，但是我总觉得，既然秦裕恩来了，那李昭衍肯定就没事了。
果然，秦裕恩说，陛下已经派人查清了，李昭衔的死和李昭衍无关，是大理寺的人和皇后勾结，将罪名安到了李昭衍的头上。
我点点头说好，又想睡回去，秦裕恩却非要把我摇醒，可我真的要困死了呀。
没办法，我只好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秦裕恩走。
秦裕恩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生怕我是想讹他，我拍拍他的肩让他放宽心，毕竟要讹人，也该讹李昭衍那个更有钱的。
秦裕恩最终还是叫了马车把我送回了东宫。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李昭衍的房间，阿璟那家伙果然已经眼泪汪汪地趴在床头了。
李昭衍看着挺有人样的，身体却好像不大行，就因为宗正寺比不得东宫舒坦，才这么些天就牵动旧伤发了高烧，真是娇弱。
我伸长脖子想看看李昭衍的狼狈样，旁边的太医突然戳了戳我，又指了指我的腿。
我一看，这太医长得真眼熟，再一想，真巧，这太医不就是之前经常给我接骨的那个吗？好像是姓郑来着，听说他在太医署还有些名声，和李昭衍关系也不错。
郑太医看我的眼神有些鄙夷，二话没说就让我去屏风那边坐下。我撩开裙绔一看，膝盖和小腿已经肿得跟酱猪蹄一样了。
郑太医看着挺年轻，手法倒是挺娴熟，准备把我的一条腿绑成粽子。他问我这次怎么不大喊大叫了，我说我太困了，说完就想闭眼，谁料他一下子把我拍醒，说我发烧了，喝完药再睡。
我摸了摸额头，果然烫烫的，难怪很困，还恶心得想吐。不过这太医也真是不客气，奈何他跟李昭衍很熟，他也是有靠山的人，惹不起呀。
憋着气喝完一大碗又臭又苦的药后，我单脚跳到李昭衍的床头，这下总算看到他的这副死人样了。
阿璟眼泪还没擦干，一脸震惊地看着我的一条“胖腿”，问：“你怎么了？”
我指了指李昭衍，准备讹他。
阿璟又问：“阿耶怎么了？”
我说：“睡一觉就好了。你也是，睡一觉醒来，他就好了。”
我在心里也对自己这么说，于是没过一会儿，我和阿璟都趴倒在了李昭衍的床前。
半夜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什么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李昭衍就背对着站在我的面前，和对面的秦裕恩窃窃私语着什么，什么皇后，什么李昭衔，还有韦家，总之一大堆很绕的话，我混混沌沌的一句也听不明白。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青天白日，我抬头一看，李昭衍已经消失不见，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阿璟这个小不点。
而我包成粽子的那条腿上，掉落着一件李昭衍的衣服。
……
之后很久，我都没在东宫见到李昭衍，但也知道他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也不知道李昭衍使了什么法，李昭衔的事是真的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而且宗正寺这一趟，陛下看李昭衍又受了委屈，一连给东宫送了很多赏赐。李昭衍高兴了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看着那些金灿灿的大元宝和大珍珠是挺高兴的，可惜也只是看看。最后，陛下为了自己和皇家的面子，还是找了一个冤大头去当害死李昭衔的凶手。
所谓皇家的面子，也比人命值钱。
皇后因为事情败露，自请到大慈恩寺为国祈福，想来是知道陛下最为尚佛，而且先发制人，总好过听候发落。
果然，陛下最后下旨，把皇后送去寺里修行，但是陛下还是留了点脾气，偏不要皇后去大慈恩寺，而是送去了离长安最远又没那么远的洪福寺。
皇后走的当天，李昭衍就原形毕露，得意地继续去外面寻欢作乐了。
皇后不在，李昭衍也整天不见人影，那最开心的肯定就是我了。
可是许襄老头儿突然来找我。
这下我才知道，那个给李昭衔当冤大头的人，是许襄唯一的儿子许驰，就因为李昭衔当时宠幸的女人恰好是许驰的旧相好。
李昭衍可真行，一边把皇后送出长安，一边又让许襄断子绝孙。
可到头来最可怜的人，是我。
许襄头一次低声下气地和我讲话，让我去李昭衍面前帮他的宝贝儿子说说好话，说他将来一定不忘我的大恩大德。
不得不说，许襄实在太看得起我了，别说我在李昭衍面前根本没资格说话，就是他的宝贝儿子，我也从来没和他见过面。
我就算不聪明，也没有蠢到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看李昭衍的脸色。
许襄见我一直不说话，慢慢变了脸色，威胁说我要是不帮他的话，他也不会放过舅舅一家的。
我就知道。这个老匹夫！
所以我只能去找李昭衍了。
李昭衍这段日子一直在外面寻欢作乐，所以我找到他的地方，是红袖坊。
李昭衍是真的不嫌膈应，他亲弟弟死在这个地方，他却能左拥右抱那些曾和他亲弟弟左拥右抱过的女人。
见到我，李昭衍遣散了周边的人，等着我说明来意。
我直接问：“许驰会死吗？”
李昭衍满不在乎地说道：“当然。”
“有没有办法留他一命？”
李昭衍冷笑，过了一会儿才道：“是你想留他的命？”
我摇头，“他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但是他不能死。所以有没有让他留下性命，但也不必过得很好的办法？”
李昭衍听着我的话，嗤笑：“有。但我为何要答应你？”
我一下子噎住。
我原本想说，我可以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毕竟我这辈子也不会很长。可哪怕只有一天两天，我也觉得许驰和李昭衍实在不配，所以我说不出。
我愣住的时候，李昭衍突然走到我面前，用力地捏住我的下巴，低着目光，宛如鹰隼般冷漠地看着我，说：“难道说，你想和上次一样求我吗——求着在我身下承欢？”
我一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倍感屈辱。
不等我回答，李昭衍甩开了我，用极其恶劣的口吻说：“像你这样的女人，真是下作。”
最后两个字狠狠地刮进我的耳膜，我不敢置信地看向李昭衍，他却犹如看待一个分文不值的玩物，眼底满是不屑。
我一下子红了眼，甚至怀疑自己真是下作到了极点，曾妄图眼前的人会有一丝恻隐，但事实永远毫不留情地把人打下深谷。
李昭衍转过身没有看我，“既然你有求于我，那我们就做个交易。”
我回过神，有种不好的预感。皇后和我做交易就算了，李昭衍也要和我做交易了。真难为我一个不做生意的人，居然要两头照顾他们这对恶毒母子的生意，而且必定对我没好处。
李昭衍说：“皇后不是想多要一个孙子吗？干脆送她一个好了。”
我不知道李昭衍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我转过脸，一个身形微胖的烟花女子走了过来，李昭衍指着她说：“她的身份上不得台面，要想留下孩子，就得劳烦太子妃帮忙，太子妃不会介意吧？”
我顿时就明白了李昭衍所说的交易是什么。不过他都这么威胁了，我能介意什么，我只能在心里又骂了一遍李昭衍禽兽。
之后，许驰果然保住了性命，改为流刑，流放三千里。可我还是听说，宣旨的那天，许襄没忍住吐了一口老血出来。但至此，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毕竟许襄当初只说让我留住许驰一条命，又没说别的。
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帮李昭衍那个养在外面的便宜儿子正名。所以之后不久，李昭衍就大肆宣传我怀孕了，并把我“关”在东宫静养。
听说我怀孕的消息后，远在长安城外的皇后成了最高兴的人。
皇后“惦记”着我，于是突然间生了重病，借此被接回了正阳宫。皇后一回宫，就匆忙把我召过去，喂我吃了解药，生怕我一不小心噶了。
皇后高兴得一点儿也不像生病的人，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说，不管怎么样，我这一胎都只能是男孩。
这话和李昭衍说得一模一样，可是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准啊，但他们就是能。
可我没料到的是，皇后突然召来太医，说要看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我一听就想找个理由跑掉，不然要是露了馅，不说李昭衍会弄死我，皇后也会先弄死我的。
可我说我想如厕，急得很，皇后也坚持让我诊完脉再去，因为太医刚好来给她看平安脉，我被逼无奈，只能胆战心惊地把手伸了出去，心想若是露馅了，就赶紧拉李昭衍下水，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然而太医一脸高深莫测地把完脉后，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对皇后说，月份太小，尚且看不出男女。
皇后也没为难他，摆摆手让太医退下了。我松了口气，也赶紧告退。出了正阳宫，我追上太医，笑眯眯地小声问道：“你是李昭衍的人吧？”
太医轻咳了一声，躬身道：“太子妃可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我懂我懂，我不会说的。”
太医又道：“太子殿下确实吩咐过太医署的人要仔细照料太子妃，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方才臣为太子妃把脉时，发觉脉象虚短，太子妃应当是内外受过重创，又积劳成疾，忧思过重，如今既怀有身孕，务必多加保养自身。”
我一愣，点了点头。看太医转过身，我又忍不住叫住他。
“太子妃还有何吩咐？”
“刚才那些话……不要让旁人知道，太子殿下也不行。”
太医毕竟在宫中行事多年，对此并不多问，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出了宫，我又回了许家一趟，李昭衍让我回的。
李昭衍果然是最懂如何膈应人的，却还说得十分好听，说许襄刚送走了儿子，正好给他个外孙安慰一下。
结果我根本没见到许襄，也没见到大娘，听说他们都病得下不来床了。我想见见舅舅他们，也不被允许。最后我只见了两个妹妹，她们看到我的时候，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托李昭衍的福，我何苦来受这种罪。
但更受罪的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