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李攀去开店前想起家门口的惨状,打了个电话给周泽逸。

    不一会儿,他领着张穆山来了,对李攀解释:房子正是这位“贼”的,他是原房主的儿子,家里出了点事,现在房子归他,只是租房的事情他不了解。

    李攀听得云里雾里,怎么会不知道自家房子出租了?莫不是遇上黑中介,被周泽逸坑了?

    她摆出不容欺辱的态度:“要收回房子?我不管你们什么纠纷,合同上签了租期多久就是多久。”

    周泽逸暗暗瞄了张穆山一眼,没见他发难,于是连忙对李攀摆手:“那不会,你安心住就是了。不过之后房租什么的就找他对接。”

    “其他的先放一边。”李攀对着门口的凌乱扬着下巴,“这个什么意思,房主的儿子就能随便砸人东西?”

    “原来是你。”张穆山用脚踢了踢那些残枝败叶,严峻的面容上浮出些愠怒。

    他俯下身把昨晚放到一边的陶瓷容器捡起来,声调冷硬:“这是我爷爷的骨灰瓶。”

    李攀怔住:啥?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清理荒屋里的物品时,这陶瓷瓶明明是倒在地上的,谁家会把骨灰那么随意摆地上?里面还只有一层薄薄的尘,根本没有什么骨灰。她见这瓶盅白玉剔透,还纹有漂亮的花鸟图案,用来种花再合适不过。

    张穆山还把门口的“地毯”用两指拈起来,在空中荡了荡泥尘,又很嫌弃地丢回去,看着李攀说:“这是我的衣服。”

    李攀的气势弱了几分,但这显然也不是她的问题,明明花了钱正经租的房,凭什么要无端受气。

    她重整旗鼓,指着周泽逸说:“他之前租给我的时候,已经说好了屋里的东西随我处理。就算你现在想要回去,可以跟我和气商量,没权利这样糟践我的东西。”

    天知道她一个耐心欠缺的手残党要养活这些蝴蝶兰有多难,好不容易费心照料到有开花的希望,被他一脚踹烂。文明社会了,他长得像模像样的,还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发泄,完全是不通理的野蛮人。

    而且,他要也应该先去找周泽逸算账吧,凭什么只拿她的花出气。

    周泽逸顿时汗如雨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位老人既然都过世了,他以为张穆山肯定不会再回高沧镇了,这姑娘又一个人孤零零过来高沧镇生活,那时可怜她,就随她去摆布这房子了。

    张穆山看着李攀,冷淡地说:“这花多少钱从房租里扣去赔。还有,继续住可以,但只租了房子给你,有些东西我要拿回来。”

    虽说周泽逸当初口头答应她东西可以随意处置,但毕竟也没白纸黑字写进合同里,李攀不想费神和他掰扯这些,况且……自己也的确无意间玷污了他亲人的遗物,理亏了些。她压下怒气道:“你列个清单给我,我再把东西清出来给你。”

    想进屋的话,没门。

    张穆山没应她,左臂夹着“花瓶”直接走了。

    周泽逸略带歉意地安抚李攀道:“他刚从越南回来……很多事情还没安顿好,做事急了点,见谅见谅。”

    李攀本不想为难老实巴交的周泽逸,但见张穆山那傲慢不逊的态度,还是没忍住提声回呛:“原来刚回国,我还当他是刚放出来的呢。”一点涵养都没有。

    张穆山闻言站定回头,眼神隐在屋子的阴影里,情绪不明。

    周泽逸心里叫苦,两个祖宗谁也惹不起。他赶忙追上张穆山,连扯带拽地把他拉出巷子。

    张穆山回来得突然,周泽逸昨夜只能带他去周家父母处将就一晚。

    他自家屋头经周泽逸之手,被李攀占了,而周泽逸夫妇平时常住在学校,只得抓紧另找房子给他歇脚。

    所幸周泽逸先前为了出租那间平房,加了个租房群,看见其他房东发了几套房源,在镇头那一片,于是忙前忙后给张穆山联络房子,今天就要带他去落实住处。

    带他去看房的路上,周泽逸愧疚又憋屈,他这个代房东当得真是两头得罪。

    “也不怪人家姑娘,她不知道咱家里情况。”

    他察着张穆山的脸色继续说:“你爸搬走之后,就想委托我把屋子租出去,我一开始没理。半年前他突然跟我说生病了要用钱,我做外甥的也没法子,只能把屋子挂出去,然后就给这姑娘租了。不过后来忽然也联系不上你爸了,那姑娘的房租就一直收在我这,晚点我一起转给你。”

    他昨晚已经大概和张穆山解释了情况,生怕张穆山以为他贪钱自作主张,又强调一遍。

    张穆山左臂夹着“花瓶”,右手大拇指轻轻磨着瓶口,说:“他死了。”

    周泽逸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联系不上他爸的原因,顿时愣住,问:“病很严重?”

    “死在自己屋子里。自杀的,他根本没生什么病。”

    周泽逸啊了声,说好端端的怎么起了这念头。

    “疯了。”张穆山似乎不怎么在意,随口道。

    周泽逸轻叹一声,心绪复杂。他望着张穆山这张已完全褪去青涩的脸道:“我和你有十几年没见了吧,你走的时候还是个毛小子。等你找好落脚的地方,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张家统共姐弟两人,张穆山是小弟家的儿子,周泽逸是女儿家的独苗,两人是差着十一岁的表兄弟。

    十五年前,张穆山跟着妈妈离开了高沧镇。直到两年前奶奶过世时,他倒是回来过一次,可那时周泽逸正在外地做骨干教师培训,没赶得回来,两人没见上面。

    本来老人也是周泽逸的外婆,但因为张穆山的父亲是老来子,又是男丁,两位老人实在偏心他,镇里都知道周泽逸的妈妈算是和老人决裂了,老人的丧礼也就意思意思操办着,自家小辈赶不回来参加也就算了。

    张穆山应下他饮酒一聚的提议,周泽逸踌躇着想问些什么,可是又觉得和这位表弟的关系,经过十余年已疏远许多,现在问好像不太合时机,还是等他安顿好再说。

    张穆山看房子很随意,才看两间就敲定了,他对周泽逸说:“一会儿押金给我交了,剩下的房租自己留着。”

    周泽逸听懂他在说李攀的租金,连连摇头,又强调:“我出租那房子真不是为了钱,代收而已,你回来了,房租就该还你,我晚点就转——”

    “行了,没几个钱。”他打断周泽逸,又在房子里绕视几眼,对那位房东说:“确定就这个。”

    双方当天就签了三个月的短租合同。房子在二楼,不算大,冷空空的,家具却算是齐全,只差些碗盆锅炉就能生火做饭。

    周泽逸因着李攀租金的事,对张穆山的事情更上心,说家里有闲置的炉子要给他拿来,被张穆山拒绝了,说他不一定住多久,去外头对付吃就行。

    随后周泽逸电话响起,是学校同事的来电。

    张穆山打发他:“你去上课,剩下的我能解决。”

    周泽逸和他道别,先回了学校。

章节目录

山自攀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嘀禾dida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嘀禾dida并收藏山自攀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