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畜牲!畜牲!我弟弟云霄人品贵重!怎么能被我们这些臭鱼烂虾拖下水!怎么能!”

    贞娘状若疯癫的挥着手中的剪刀,陈觅早已死绝却还不解气般的一下又一下地往胸膛刺去。

    阿晏惨叫着喷出一大口血昏死过去,不停地抽搐着身体。

    “阿晏,娘的乖女儿,娘抱着你!抱着你你就不痛了!”贞娘跌跌撞撞的走到阿晏身边。

    白云霄后知后觉,捞起阿晏和贞娘冲出陈府去找医馆。

    母女俩的鲜血止不住的越呕越多。

    “不要睡!不能睡!舅舅带阿晏和阿娘去找医师,会好的!会好的!我们说好了一起回渔村。”白云霄颤抖着不停道。

    遥遥见了一家医馆,白云霄喜出望外,脚下似生风般奔去。

    “霄弟,姐姐唯一、还能留、给你的,便是清清白白、了无牵挂。”

    “没了我、和阿晏、你便、呕、咳咳咳、你今后便不再受任何人牵制。”

    “贞姐、阿晏,快到了!就到了!我们有救了!”

    “霄弟,总算海阔天空、你一定要、做个好官、”

    “放手去、做你想做的。”

    “不用担心、姐姐和、阿晏先去、布置新家。”

    “来生、来生我们、再做真正的亲人。”

    “弟、弟弟、愿你永世安泰!”

    “贞姐、阿晏,不怕啊不怕,我们到医馆了,有救了!有救了!大夫!救救人!救救人啊!”

    白云霄忽然跌倒在医馆门前,怀中滚落两具已无生气的尸体。

    “大夫救救人!救救人啊!”

    白云霄匆忙将两具尸体重新拢在怀里,刚站起来却又双腿一软,沉沉跪跌在地。

    “节哀!人生不能复生!我们只是寻常医师、是救不了死人的。”闻讯而出的医师沉痛道。

    “神仙!有没有神仙?快来救救人!救救人啊!”白云霄空洞地喃喃道。

    “云霄不要做官了、我们回渔村去,云霄不做官了。”

    白云霄空洞的抱着两具尸体茫然的往家的方向去。

    孤身一人,一世孤身。

    白云霄做了一世的好官,京都彻底革治后又辗转整个皇朝,繁华闹市、乡野僻静之地,只要白云霄革治过的地方都挽救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家,中山国上下呈现出一片安定、海晏河清之貌。

    渐渐地,地方上有百姓陆续自发为白云霄立祠颂德,一时间供奉着白云霄金身的“白公祠”如雨后春笋般在九州兴起。

    三生石上清晰的画面倏忽转动,陈觅轮回的第七世成了活在今世的王孝先。

    一只蓝色的蝴蝶从三生石里飞跃而出,落地化成一具灵体,正是手持破阵的江月白。

    “阅历一番,可体悟到我的心了?”白云霄道。

    “殿下,天理昭彰,定不教人遗恨平生。”江月白下拜道。

    白云霄扶起江月白,反握住江月白道:“你既已明白我的意图,也知我身份,可敢平我所愿?”

    还未等江月白回答,虚空一声响,只听观棋浑宏有力的声音道:

    “江月白和小元君会如实禀告冥界府君,转轮王执念已深,凡心不改且嗔痴渐重,不堪担当冥府十殿的转轮王。

    至于转轮王藐视天道,又重伤小元君,恐怕最终要落得个从此转世为人,轮回赎罪。”

    不消片刻,观棋稳稳的落在两人面前。

    “江月白,转轮王投生的一干锁事就由你去善了。”观棋意味深长道。

    “江月白领命。”江月白会心一笑道。

    “如此,多谢!”白云霄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如释重负地一笑。

    三生石上的画面终于一暗,三生石也变回了一块巨大的青石。

    一只蝴蝶从青石上翩飞而出,只是这只蝴蝶似喝醉了酒一般,无头无脑的乱撞一通,最后竟软绵绵的直往地面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的手托住了蝴蝶。

    “怎么闹的这么大阵仗?小元君这又是怎么了?”观棋拨了拨江月白掌心的蝴蝶,忽然低头惊讶道:“咦!不对!她的魂魄有些不对。”

    江月白掌心微微发痒,淡淡道:“她素来魂魄不稳,不打紧,我寻个固魂的物件来,再招魂即可苏醒。”

    蝴蝶静静的躺在掌心,似乎睡着一般,如何拨弄都无动于衷。

    观棋沉沉地看了一眼江月白却并不说什么。

    雨过天晴后,风清门的清晨总是格外舒爽,风中夹杂着山谷百花特有的幽香,行动间衣裳都沾染了香气。

    水微澜急匆匆的推开房门,娴熟地掀起被子抓住一截雪白的脚腕拉到床尾。

    “小八~小八~快起来了~你怎么又睡迟了!今日大师兄要带我们去星宿海收伏作乱的海怪,你快起来!小心大师兄等下又骂你不知长进。”

    我头痛欲裂的睁开眼睛,看清来人时,眼眶不自觉地淌下热泪,心中似有无限欢欣之意。

    “水微澜?微澜师姐你还活着!”我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脑袋上哐当被敲了一栗子。

    水微澜气呼呼道:“我当然好好的活着!你睡傻了不成!”

    我呆怔片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这样说,想想可能确实是睡傻了,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从床上一跃而起。

    “怎么不见你干娘?”

    “它前日把师尊廊下的转言鸟给咬伤了,这几日被关小柴房了。”

    “那没事,等我们回来师尊的气也消了。”水微澜笑道。

    不消多久我神清气爽的跟在微澜师姐身后出门了。

    微澜师姐在前方走着,我在后面踩着微澜师姐的影子,这是我嫌走路无聊特意自寻的乐趣。

    “小八,我们可要机警些,大哥近日心情坏得很。”水微澜回头嘱咐道。

    “知道啦。”我心不在焉回道。

    “大哥近日不仅心情坏性子也坏!他居然还抢了我东西!小八你还记不记得桃止山的百年桃树妖?”水微澜愤愤道。

    “抢回来呀!”我心神恍惚道。

    水微澜嘟嘴道:“我当时挖了桃妖的桃心木是想着做一把桃木剑给你,因为师尊曾说过“玉压惊,木定魂”,相传桃心木可通神、能定魂。上次你魂魄离体的时候我就在想得寻个什么物件给你定魂了。”

    “微澜师姐,我、其实我、我谢谢你!”

    “大哥都抢走了你还谢什么谢。”

    水微澜忽又挤眉弄眼道:“你猜怎么着?我看见他偷偷把一整块桃心木雕成了一个小小的吊坠了。不用多想!肯定送给传说中的那位女修了。”

    “有可能。”我心虚道。

    紧了紧领口,心想眼下不是坦白的好时机,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与微澜师姐说清楚。

    “偷偷告诉你,我昨晚见到大哥和传说中的那位女修啦!”

    “什么!你、你见到了啦?”

    “太远了,看到个模糊的背影,嘿嘿,大哥好似和她吵架了。”

    “小八,你说那位女修到底长什么样?嗨~虽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是我是万分钦佩她的,能把江月白收入帐下的女修、、嘻嘻~莫非是合欢宗的、、、、”

    “微澜师姐!师姐你头上掉了只大虫,你别说话也别动,我来帮你捉走。”

    我挑落一片枝叶到微澜师姐头上,水微澜吓的一动不敢动。

    我上前替她捉着根本不存在的“大虫”。

    风清门有句话盛名在外,便是:“风清月白,碧水微澜。”

    “风清月白”说的是风清门清辉真人座下的大弟子江月白。

    “碧水微澜”则是风清门清辉真人座下的三弟子水微澜。

    修真界不知为何一致认为这两人修为不相上下,甚至两人都应该是风清门的“顶梁”柱子。

    只有风清门之人才知道,“顶梁”柱子只有一根而已,水微澜的修为差他哥哥江月白十万八千里。

    江月白和水微澜是实打实的亲堂兄妹。

    江一潮是江家的家主,婚后与夫人广陵秋生下一子江月白。

    亲弟弟江一归则入赘了水家,婚后与水暄暄生下一女水微澜。

    水家亡族时只有幼小的水微澜一人侥幸存活下来,之后水微澜被江一潮和广陵秋接到江家养大至今。

    两兄妹在风清门一向以师兄妹相称,是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才知道这两人其实是堂兄妹的关系。

    为数不多的人里我是一个,因为水微澜从不曾对我隐瞒任何事。

    江月白是前段时日主动告诉我的,因为他说想要告诉我他的一切,他要带我回江家,顺便请两家长辈合计我们的婚事。

    我当时吓得半死,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只知道我要完了。

    因着江月白一心要将我“雕刻”成材,我与江月白的关系一度水火不容,可即使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江月白仍旧不改他的“雄心壮志”,一门心思要完成师尊“望徒成凤”的心愿。

    我赖怠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我如感无数座大山压顶,某天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试问世间有什么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呢?

    要我祖父说,那当然是爱啦!

    那什么能让一个人堕落心志呢?

    祖父说,还是爱。

    我这三年来买了无数的话本子,几乎所有哄人“生爱”的桥段,我都在江月白身上试了。

    成婚?

    很陌生的事情!我从未想过。

    来到山门前,水微澜奇道:“怎么大师兄还没到么?”

    “三师姐,小八师姐,师尊让我今日跟着大师兄前去历练。”最小的小十靠着亭柱打着哈欠道。

    我心不在焉的坐在亭廊里,心里想着昨晚在紫竹林里江月白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什么时辰等的?可看见大师兄了?”水微澜问道。

    “我辰时一刻就在等了,未看见大师兄。”小十搓搓脸道,才十四岁的男孩儿似乎总睡不够。

    自从江月白说要和我成婚,我便想着法子的在拖延,可江月白似乎以为我是在含羞,我解释了许多次才让他明白我是真的不想成婚。

    我近日总在找机会和他吵架,试图让他厌烦我,不要再说些什么成婚的鬼话出来。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断掉最初那个想法,因为通过三年来的朝夕相处,我越发清楚江月白是个怎样坚定的人。

    该骂还是骂,该打还是打。江月白并不因为我“爱”他,就懈怠对我的“雕刻”。

    至于当初头脑一热想让他堕落心志什么的,如今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像个憋了一肚子坏水的人。

    可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在心里暗暗道。

    但要怎么了断我和江月白之间所谓的“爱”?

    真是愁人!我至今还没想到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出来。

    “三师姐,我第一次跟大师兄出去历练我、、我有些害怕他骂人。虽然我十分敬慕大师兄。”小十道。

    “你初来乍到还不熟悉我们,其实大师兄很好相处的。”水微澜道。

    “可大师兄不就老追着小八师姐骂、、、”小十困惑道。

    “你小八师姐是个例外,师尊要大师兄把你小八师姐“雕刻成才”,所以大师兄对她格外严苛些。”水微澜好笑地摸了摸小十的头,她一向爱些毛茸茸的事物。

    “我突然就好羡慕小八师姐!”小十道。

    “不用羡慕,你和师尊说你以后也想专门跟着大师兄历练,一说一个准。”水微澜将小十本就毛躁的头发揉搓地越发乱了。

    小十是师尊前些日子收的弟子,据说是位友人临死托孤,已经无父无母的孤儿,听起来怪可怜的。

    哎!今日又该寻个什么由头和江月白吵架呢?

    “真的可以吗?”小十惊喜道。

    “好主意!兴许能让江月白把对我的倾注给转移到另一人身上去。”我恍然大悟,怎么看小十都像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八师姐你别这样看我,我不跟着大师兄历练就是了。”小十搓了搓手臂道。

    晨间的薄雾如纱如云,三三两两的蝴蝶隐隐约约翩飞在野花丛中。

    “对不住!今日起迟了。昨夜不小心踩到了只小狗,那小狗追着我骂了大半夜。”花丛后传出带笑的男声。

    江月白背负一竿银枪从薄雾中走出,漫不经心地扫去落在肩上的桐花,炯炯眼眸聚星河,皎如明月堕我前。

    青山峥嵘,少年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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