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多年之后的霍森回想起来，依旧能想起那个午后，那句黑体加粗的大字带给他的震撼。
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直击心灵的撼动。
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有趣和值得琢磨的句子。
对于曾经的他来说，就算在推广所工作，负责的也是一些金融和硬科技类的东西。
书面文字只是用来表达科学的一个途径，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后来音乐渐渐发展，星网倒也出现了一些填词。
他听过一两首，无非就是什么的“蓝色的行星红色的恒星”，干干巴巴了无生趣。
所以如同坐井观天，他以为文字也只能走到这么远了。
——它们只能在极具美感的数字和公式前后当做注释，空洞而又没有自我。
然而在读完那行句子的瞬间，他就知道。
他错了，大错特错。
在那一刻，他往日推崇的科学和定理早就被抛之脑后，而那文字组合带来的极大的求知欲却几乎控制住了他的所有思想。
【凌晨三点，官方突然发布全球警报:“不要抬头看月亮”。与此同时，你看着手机里的几百条短信：“夜色好美,看看窗外吧。”】
官方警报为什么不让人看月亮？为什么陌生消息里又引诱人看？
这种矛盾有什么目的？月亮又出了什么事？
霍森一遍一遍的咀嚼着，大脑里止不住的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这些问题让他兴奋而又焦虑，甚至恨不得现在就看到下面一行字的内容。
他求知若渴，他急不可耐，他心急如焚。
于是他往剩下那半边屏幕看去。
“……今晚五点直播写后文？！”
霍森瞪着屏幕下方的一行小字，彻底愣在了原地。
过了许久，他提起一口气，愤愤地往直播间砸了个50积分的置顶弹幕。
［三木火：主播快点写后文，等不及了！］
这是他才发现，原来弹幕区始终都有人在发言，虽然一段时间后出现一两条，但对于新人来说也相当繁荣了。
大部分弹幕是刚看完那句话的新观众急匆匆打下来发泄急切心情的。
具体表现就是长长的一串“？？？？！！！！”来刷屏。
还有一部分是看懂了这句话之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剧情的。
然而疑问虽然攒了一箩筐，但根本没有人能做出猜测。
毕竟他们根本就不曾见过这种类型的文字。
这个时代就像是寓言故事开始起步的公元前，虽然可以理解二千多年后各种奇特幻想的设定，但想象力的禁锢和阅读量的欠缺却让他们无法做出任何猜测。
就如同霍森。
他看着那行字，根本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他只能隐隐感觉到一种非常深远的差距。
第一次，他第一次如此全心全意的、被“文字背后的故事”所吸引。
如今求知若渴地和弹幕里聊了好一会，霍森才迟迟想起。
啊，这个直播间之前不是用来助眠的吗？！
是了，如今的直播间已经和他记忆里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不管是已经有的几十个粉丝数量，或者是那飘满问号骂骂咧咧却也挺繁荣的弹幕，甚至还有四五个打赏的——他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霍森突然停住了视线。
他砸了五十积分……怎么还不是榜一？
怎么可能，这种大小的直播间难道还有人比他——
“一万积分？！”
怀疑自己看错了，霍森便对着屏幕又仔仔细细的确认了一遍。
没错，这个叫“SSS”的家伙真的打赏了一万积分。
一万！给一个昨天才只有三百用户观看的小主播！
看着那高高挂在榜一的黄金头冠，霍森一瞬间莫名有些不爽。
皱着眉点开对方的个人介绍，在一片空白的用户资料里，只有对方资料背景上那株金黄色的小草开的灿烂。
“这是皇荇？”
霍森一眼就认出来了，继而有点不可置信的瞪着它看了半天，“这人……什么家庭啊。”
皇荇本身非常娇气，只有帝星的气候能够让它顺利长大，但帝星身为帝国首都星，自然是寸土寸金，能在帝星养花的人自然非富即贵。
对于这种人来说，一万积分说不定就相当于他的一积分。
这么想着，霍森便熄了把自己砸到榜一的心，盯着屏幕白底黑字的那段话，一成不变的五点开播，只觉烦躁不已。
这叫个什么事啊！
故事五个小时才有后续，就连想仗着榜一的身份催催主播他都砸钱砸不过人家！
盯着弹幕胡思乱想半天也没看到什么靠谱的猜测，霍森越想越气，最后大手一挥。
不看了不看了，烦死了！
话虽如此，他却忘了自己在失眠群里转发的事情。
原本一个个抱着助眠希望点进去的群成员，这会就像疯了一样的全都在@他。
[啊啊啊啊你有病啊！转发这个我睡什么啊！！我好奇死了！！！]
[什么意思？不看月亮就能睡吗？可是月色很美，我应该看还是不看？]
[楼上又疯了一个]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火哥生怕我们失眠没事干，特地让我们再继续熬五个小时看日出，让我们谢谢火哥：）]
可惜霍森也因为想得太烦干脆锁起了手机。
如今这会正坐在会议室里，对着不知不觉已经写满那行话的纸张放空。
顶着一众同事看好戏的眼神，旁边的组员流着冷汗戳戳他：“霍组长？副所看你半天了。”
霍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啊，您说什么？”
“……”
副所长看着他有些神游天外的表情半响，最终隐忍地磨了磨牙根：“我说，关于刚拿下来的这个项目推广，都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次推广的产品是个星象远视仪，相当于星际时代的望远镜，已经不是什么新奇东西了。
只不过创新功能稍微有点意思，所里要做的推广就是尽可能表达出这些与众不同的新点。
以往这种事情，霍森这个只管数据的理工男也不会插嘴。
可惜他低调，不代表有人愿意他低调。
桌对面另一个组的汪组长早就对他不爽了，如今立刻站起身，一边开口捧杀，
“小霍肯定有想法，我看那纸都写的密密麻麻了……”
一边说着，他作势去拿刚才被霍森松开的那张纸，捻在手里继续阴阳怪气，
“年轻人这脑子好用，小霍肯定有什么好创——”
然后汪组长的声音顿住了。
副所长没看出他表情的不对，还真有些期待的催促着，“那念念呗？”
念？
念什么念！
汪组长一眼就看出了纸上这段话的商业价值——现在要打出创新牌，最重要的是让人点进来。
而如果这段话、这段话放出来，谁能不好奇的点进来一探后续！
该死的，真让霍森这小辈给抢走这次业绩吗？
此刻汪组长已经冷汗练练。
副所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干脆从他手上一把拿走。
然后搭眼一扫，下一刻立马露出了同样识货的惊艳目光。
“不要看月亮……”
“好！好！太好了！”
副所长猛地一拍桌子，干脆直接亲自步行到霍森面前，
“这段话！这段话是你写的吗？”
“后续是什么！我们就用这个！”
那张纸被扔到桌子上，已经被其它组员们拿起来轮番传阅，赞不绝口。
霍森这会还没从一连串的经过反应过来，如今只记得起身回答最近的这个问题，
“不、不是我写的。是一个我认识的……文学创作者。”
“好！”
副所大手一挥，
“这事就交给你负责。咱们有钱，必须把这个版权拿下来！”
等整个会议结束，霍森都还处在一种有些茫然的状态里。
汪组长路过他狠狠剜了一眼都没被看到，霍森第一反应就是看时间，继而眼前一亮。
四点五十五，还有五分钟就开播了！
他在“花时间回家但错过开播”和“马上到办公室等开播”里面衡量了一秒，继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于是他脚步匆匆往办公室走过去。
落到副所长眼里，如今更加欣慰的哈哈大笑。
“行啊，主动加班，这小子有前途！”
该死的！
已经等在电梯口的汪组长又黑了脸，手里的拳头慢慢攥了起来。
不过霍森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如今的他蹲在直播间里，目瞪口呆的看着在线人数以指数函数疯狂的上升。
100、300、900、1500……
看到这段话的人数比他想的还要多的多，四点四十八，在线人数已经来到了一万二。
对于人口破千亿的如今，大主播一般都有一两千万的在线观看，所以一万二自然是个平平无奇的数字，甚至连分频的观看榜都没法上。
但霍森从昨晚看到现在，身为“老粉”还是忍不住捏了把汗。
——暴增四十倍的观众，他开始担心对方还没飞起来就被观众反噬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分不出心思多想了。
离五点还剩一分钟的时候，直播间的白底黑字便不再摆放于正中，而是中间靠上，明显下面还有更多字数的样子。
这段大字淡出和纸张进入的动画不算精致，但立刻把众人的兴奋度都提了起来。
等视频里的一切准备就绪，霍森看了眼时钟。
18：00：00。
更新开始了！
这一刻，还不等他激动的发条弹幕，那张白纸上渐渐出现了新的字迹。
等了一个下午，霍森自然是心急如焚，如今便尽可能的凑近了往屏幕上看。
只见那张纸上，有人正一笔一划的写着那没有人知道的故事下文。
【凌晨三点，官方突然发布全球警报:“不要抬头看月亮”。】
【与此同时，你看着手机里的几百条短信：“夜色好美,看看窗外吧。”】
【都是你发出去的。】
弹幕停滞了一瞬，继而便被如海一般的问号和感叹号淹没。
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直击心灵的撼动。
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有趣和值得琢磨的句子。
对于曾经的他来说，就算在推广所工作，负责的也是一些金融和硬科技类的东西。
书面文字只是用来表达科学的一个途径，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后来音乐渐渐发展，星网倒也出现了一些填词。
他听过一两首，无非就是什么的“蓝色的行星红色的恒星”，干干巴巴了无生趣。
所以如同坐井观天，他以为文字也只能走到这么远了。
——它们只能在极具美感的数字和公式前后当做注释，空洞而又没有自我。
然而在读完那行句子的瞬间，他就知道。
他错了，大错特错。
在那一刻，他往日推崇的科学和定理早就被抛之脑后，而那文字组合带来的极大的求知欲却几乎控制住了他的所有思想。
【凌晨三点，官方突然发布全球警报:“不要抬头看月亮”。与此同时，你看着手机里的几百条短信：“夜色好美,看看窗外吧。”】
官方警报为什么不让人看月亮？为什么陌生消息里又引诱人看？
这种矛盾有什么目的？月亮又出了什么事？
霍森一遍一遍的咀嚼着，大脑里止不住的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这些问题让他兴奋而又焦虑，甚至恨不得现在就看到下面一行字的内容。
他求知若渴，他急不可耐，他心急如焚。
于是他往剩下那半边屏幕看去。
“……今晚五点直播写后文？！”
霍森瞪着屏幕下方的一行小字，彻底愣在了原地。
过了许久，他提起一口气，愤愤地往直播间砸了个50积分的置顶弹幕。
［三木火：主播快点写后文，等不及了！］
这是他才发现，原来弹幕区始终都有人在发言，虽然一段时间后出现一两条，但对于新人来说也相当繁荣了。
大部分弹幕是刚看完那句话的新观众急匆匆打下来发泄急切心情的。
具体表现就是长长的一串“？？？？！！！！”来刷屏。
还有一部分是看懂了这句话之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剧情的。
然而疑问虽然攒了一箩筐，但根本没有人能做出猜测。
毕竟他们根本就不曾见过这种类型的文字。
这个时代就像是寓言故事开始起步的公元前，虽然可以理解二千多年后各种奇特幻想的设定，但想象力的禁锢和阅读量的欠缺却让他们无法做出任何猜测。
就如同霍森。
他看着那行字，根本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他只能隐隐感觉到一种非常深远的差距。
第一次，他第一次如此全心全意的、被“文字背后的故事”所吸引。
如今求知若渴地和弹幕里聊了好一会，霍森才迟迟想起。
啊，这个直播间之前不是用来助眠的吗？！
是了，如今的直播间已经和他记忆里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不管是已经有的几十个粉丝数量，或者是那飘满问号骂骂咧咧却也挺繁荣的弹幕，甚至还有四五个打赏的——他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霍森突然停住了视线。
他砸了五十积分……怎么还不是榜一？
怎么可能，这种大小的直播间难道还有人比他——
“一万积分？！”
怀疑自己看错了，霍森便对着屏幕又仔仔细细的确认了一遍。
没错，这个叫“SSS”的家伙真的打赏了一万积分。
一万！给一个昨天才只有三百用户观看的小主播！
看着那高高挂在榜一的黄金头冠，霍森一瞬间莫名有些不爽。
皱着眉点开对方的个人介绍，在一片空白的用户资料里，只有对方资料背景上那株金黄色的小草开的灿烂。
“这是皇荇？”
霍森一眼就认出来了，继而有点不可置信的瞪着它看了半天，“这人……什么家庭啊。”
皇荇本身非常娇气，只有帝星的气候能够让它顺利长大，但帝星身为帝国首都星，自然是寸土寸金，能在帝星养花的人自然非富即贵。
对于这种人来说，一万积分说不定就相当于他的一积分。
这么想着，霍森便熄了把自己砸到榜一的心，盯着屏幕白底黑字的那段话，一成不变的五点开播，只觉烦躁不已。
这叫个什么事啊！
故事五个小时才有后续，就连想仗着榜一的身份催催主播他都砸钱砸不过人家！
盯着弹幕胡思乱想半天也没看到什么靠谱的猜测，霍森越想越气，最后大手一挥。
不看了不看了，烦死了！
话虽如此，他却忘了自己在失眠群里转发的事情。
原本一个个抱着助眠希望点进去的群成员，这会就像疯了一样的全都在@他。
[啊啊啊啊你有病啊！转发这个我睡什么啊！！我好奇死了！！！]
[什么意思？不看月亮就能睡吗？可是月色很美，我应该看还是不看？]
[楼上又疯了一个]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火哥生怕我们失眠没事干，特地让我们再继续熬五个小时看日出，让我们谢谢火哥：）]
可惜霍森也因为想得太烦干脆锁起了手机。
如今这会正坐在会议室里，对着不知不觉已经写满那行话的纸张放空。
顶着一众同事看好戏的眼神，旁边的组员流着冷汗戳戳他：“霍组长？副所看你半天了。”
霍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啊，您说什么？”
“……”
副所长看着他有些神游天外的表情半响，最终隐忍地磨了磨牙根：“我说，关于刚拿下来的这个项目推广，都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次推广的产品是个星象远视仪，相当于星际时代的望远镜，已经不是什么新奇东西了。
只不过创新功能稍微有点意思，所里要做的推广就是尽可能表达出这些与众不同的新点。
以往这种事情，霍森这个只管数据的理工男也不会插嘴。
可惜他低调，不代表有人愿意他低调。
桌对面另一个组的汪组长早就对他不爽了，如今立刻站起身，一边开口捧杀，
“小霍肯定有想法，我看那纸都写的密密麻麻了……”
一边说着，他作势去拿刚才被霍森松开的那张纸，捻在手里继续阴阳怪气，
“年轻人这脑子好用，小霍肯定有什么好创——”
然后汪组长的声音顿住了。
副所长没看出他表情的不对，还真有些期待的催促着，“那念念呗？”
念？
念什么念！
汪组长一眼就看出了纸上这段话的商业价值——现在要打出创新牌，最重要的是让人点进来。
而如果这段话、这段话放出来，谁能不好奇的点进来一探后续！
该死的，真让霍森这小辈给抢走这次业绩吗？
此刻汪组长已经冷汗练练。
副所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干脆从他手上一把拿走。
然后搭眼一扫，下一刻立马露出了同样识货的惊艳目光。
“不要看月亮……”
“好！好！太好了！”
副所长猛地一拍桌子，干脆直接亲自步行到霍森面前，
“这段话！这段话是你写的吗？”
“后续是什么！我们就用这个！”
那张纸被扔到桌子上，已经被其它组员们拿起来轮番传阅，赞不绝口。
霍森这会还没从一连串的经过反应过来，如今只记得起身回答最近的这个问题，
“不、不是我写的。是一个我认识的……文学创作者。”
“好！”
副所大手一挥，
“这事就交给你负责。咱们有钱，必须把这个版权拿下来！”
等整个会议结束，霍森都还处在一种有些茫然的状态里。
汪组长路过他狠狠剜了一眼都没被看到，霍森第一反应就是看时间，继而眼前一亮。
四点五十五，还有五分钟就开播了！
他在“花时间回家但错过开播”和“马上到办公室等开播”里面衡量了一秒，继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于是他脚步匆匆往办公室走过去。
落到副所长眼里，如今更加欣慰的哈哈大笑。
“行啊，主动加班，这小子有前途！”
该死的！
已经等在电梯口的汪组长又黑了脸，手里的拳头慢慢攥了起来。
不过霍森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如今的他蹲在直播间里，目瞪口呆的看着在线人数以指数函数疯狂的上升。
100、300、900、1500……
看到这段话的人数比他想的还要多的多，四点四十八，在线人数已经来到了一万二。
对于人口破千亿的如今，大主播一般都有一两千万的在线观看，所以一万二自然是个平平无奇的数字，甚至连分频的观看榜都没法上。
但霍森从昨晚看到现在，身为“老粉”还是忍不住捏了把汗。
——暴增四十倍的观众，他开始担心对方还没飞起来就被观众反噬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分不出心思多想了。
离五点还剩一分钟的时候，直播间的白底黑字便不再摆放于正中，而是中间靠上，明显下面还有更多字数的样子。
这段大字淡出和纸张进入的动画不算精致，但立刻把众人的兴奋度都提了起来。
等视频里的一切准备就绪，霍森看了眼时钟。
18：00：00。
更新开始了！
这一刻，还不等他激动的发条弹幕，那张白纸上渐渐出现了新的字迹。
等了一个下午，霍森自然是心急如焚，如今便尽可能的凑近了往屏幕上看。
只见那张纸上，有人正一笔一划的写着那没有人知道的故事下文。
【凌晨三点，官方突然发布全球警报:“不要抬头看月亮”。】
【与此同时，你看着手机里的几百条短信：“夜色好美,看看窗外吧。”】
【都是你发出去的。】
弹幕停滞了一瞬，继而便被如海一般的问号和感叹号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