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八年冬。
长安落了雪，堆叠的寒酥玉絮覆盖着琉璃瓦片，白茫茫的一片景象却也遮掩不了这一处宅子的豪华，缠着红绸的疏落枝桠搭在檐角，垂下一盏盏玲珑绝彩的纱圆宫灯。
雪被能掩盖一切尘嚣，却遮不住这方天地里的热闹气息。
“小姐。”
府宅里，一个穿着桃红色夹袄、头上挽着双髻的丫头跑了进来，她穿过亭廊，气喘吁吁地在一处房门前停了步子。
红酥拍了拍紧闭的房门，大声地呼喊着里面的人，只是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却有些愀然不悦。
“您怎么了，几位小姐都已经等了您许久，夫人也在，您快些吧小姐。”
谢清嘉看了眼房门外面只应了声“知道了。”便不再说话，怎么了，还不是她那个姐姐干的贴心事？虽然她当时也还了手，只是仍旧觉得憋屈。
只因为她是庶出吗？
她一件件脱掉沾染了雪的衣服，皱着眉将衣服上的泥土擦去，心中却说可惜了这件好衣裳。
此时衣物上的雪已经化了水，湿哒哒得粘在身上，又让人冷得厉害。谢清嘉打了个寒颤，快速穿上新衣打开了房门。
迎面是红酥暗含抱怨与不满的深色，她视而不见，声音依旧平淡，“过来给我梳头。”
她们的爹是个不大不小的京官，家里人却不少，杂巴事也不少，不仅没有官宦世家深厚的底蕴德行和贵气，勾心斗角的念头与小动作却一点也不少。
谢家几个女儿里，谢清嘉行二，上面是夫人嫡出的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双生子庶妹。谢清嘉在这个府里生活了七八年，不说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吧，过得不舒心是肯定的。
她这么不受待见的原因她也都知道，因为她不仅是庶出，她还是谢老爷偷养在外面的外室生的，而且直到六岁她被接回府里，正室郑夫人都不知道她娘和她的存在。
这无疑是对郑氏权威的最大挑战了，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养着一个幼时的相好六七年，直到那女人死了她的女儿被接回来她才知道，她如何才能不恨？
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青梅竹马，蹀躞情深，而他和她不过是长辈相看，婚前都没见过一面，她实在恨极了啊。
甚至……就连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谢家的嫡长女谢清瑶也要矮那外室的女儿一头，两个姑娘的年纪相同，但是谢清嘉出生的月份要比谢清瑶靠前。
也就是说在郑氏大着肚子辛苦为谢老爷孕育子女的时候，他在外面早就有了温香软玉和亲生骨血。她是那么的不满厌恶那对男女，可一句“夫就是女子的天”大过所有，她只能冷着谢老爷，并磋磨那个女人留下的孩子。
只不过当初认回谢清嘉的时候她死活不让那个孩子排在自己的女儿前面，不然郑氏在其他夫人面前将再抬不起头，好在她还能依仗自己的本家。
郑氏的母家曾给过谢老爷助力，刚刚得举的谢文靠着丈家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虽说如今谢老爷已经起来了，但当日的赏识和长久的积威让谢老爷不太愿意和郑家、郑氏对着干。
所以嫡姐谢清瑶和夫人郑氏更是变本加厉为难谢清嘉，而她也着实没有办法，她娘已经去了，那个带她回来的爹早已经不管她了，老夫人也因为不满她娘一直不喜欢她。
上行下效，府里的主子们不看重喜欢她，丫头小厮们也不太敬重她，面上虽然不大显，至少心里是如此那般想着的。
但总的来说，她还是这里的一个主子，父亲虽然不管内事，但也不会仍由后宅混乱，所以她也平安地长大了。
“呼——”
本该掩严实的窗户兀自开了一条缝隙，有些许冷风吹了进来，红酥含糊地抱怨了一句过去重新阖上窗子。
冷风吹得人心头一震，谢清嘉垂了眼睫，想到几日前——
老夫人缠绵病榻多日，寻了好几个大夫前来相看，丫鬟和婆子也都精心照顾着，能想的招儿几乎全想了，但老夫人还是一直不见好。
丫鬟春雨端着刚煎好的药打帘进了屋，只见夫人郑氏和几个小辈守在老夫人塌前伺候着，热热闹闹地说些女儿家的心思，嫡小姐一副小女儿情态握着老夫人的手。
“祖母，清瑶舍不得您嘛，我就想一直赖在您身边，时常来陪您说话解闷，我是想去护国寺为您祈福免除灾病的，可是您想我了见不到我怎么办？而且外面那么冷……”
“胡闹。”
郑氏轻拍了一下谢清瑶的手背，面上表情却还是笑呵呵的，她一边向着老夫人数落自家女儿的不好，一边佯装生气地点了点谢清瑶的额头。
“你个小丫头片子，为长辈祈福是你们这些小辈的合该做的事，怎能因为一些小困难就害怕了？”郑氏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但母亲您这病也确实不能再拖了，清瑶这孩子当不得事，还是我去吧。”
当家主母一说要去城外的护国寺为老夫人抄写经书来祈福，丫鬟小姐们都赶忙说着夫人心善孝顺，然后又劝着挽留着。
“母亲，您去也不合适呀，家中的事务离了您可怎么办？”说话的是三小姐谢清涵，她和她的同胞妹妹谢清凝是一对双生子，两个姐妹花虽然年纪还小，但也能看出以后定是个美人。
“对呀夫人，您去了没人管我们这些作丫头的，我们可要玩闹了。”小丫头的俏皮话引得一片笑声。
谢清嘉坐得靠外，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并没有和众人一样附和着，只是淡淡地听着，因为郑氏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更何况郑氏和老夫人远没有表现出来得这么和谐。
只怕还是为了她来的吧。
果然——
郑氏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府中事务确实是多，我离不开身，清瑶被我宠得太过当不得事，谢晋还要读书习作，两个小姐的年纪还小，可是老夫人的病不能再拖了，要不……清嘉……”
谢清瑶也是一副突然想起的样子，“依我看，二妹妹就很合适啊，蕙质兰心，何啻值千金？”
听到谢清瑶后面那句话，谢清嘉心里苦笑一声，这句“蕙质兰心，何啻值千金？”是两个月前去赴赏花宴，谢清瑶的皇子表哥偶然对她说的一句话，真的是很巧合，但从那之后谢清瑶更是变本加厉地作弄她。
虽然很烦，但她仍旧不怕她。
谢清嘉起身上前对着老夫人和郑氏福了福身，“是啊，为长辈分忧是我们这些小辈理应该做的事，再说祖母总是疼爱我们这些女儿家，现在她老人家被疾病缠身消瘦了好多，孙女我看到总是会觉得难过。”
“不过现在好了，老夫人看到我们这么多小辈想着念着，心里一高兴，那一点点小病小痛的肯定就被赶跑了。你说是吧，大姐姐，为长辈尽孝不就是我们该做的吗？”
“你……哼。”
谢清嘉话里话外都是她们小辈，这个时代伦理孝道是评判一个女子德行的重要标准，或是底线，谁也触碰不得。她这番话既让自己说尽了漂亮话，也把谢清瑶拖下了水，
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在场的哪个人也遭不住，郑氏和谢清瑶既然可以用这样的理由来为她挖坑，她自然也可以以如此理由反击回去。
“母亲，清嘉也只是提个建议，只是觉得我们谢家女儿自然都是孝顺的，为祖母祈福免灾是应该要做的呀。当然了，您是主母，一切都要由您定夺。”
郑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想着那个贱人的女儿果真如她一般有心计，这么一番话下来不管她再怎么疼爱清瑶，也得让女儿前去了，毕竟清瑶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如此坏名声可不能让清瑶担了去。
“是啊，孝顺是第一要紧的，你们这些小女儿可不能再犯懒了，那就寻一天好日子，几个姐妹搭着伙儿去护国寺为老夫人祈福吧。”
“是，夫人。”谢清嘉点头应了声，实则心里有在偷偷地笑，又让她们吃瘪了哎。
十八这天是谢家女儿们去护国寺为老夫人祈福的日子了，整个谢家为这件事忙碌着，小丫头一边说笑着一边搬运着行李，谢清瑶也早早地穿戴整齐，用过饭就往前堂走去。
自郑氏下令那天到今天出发，谢清瑶一直没有做什么，这太不像娇蛮任性有气立马就要发出来的她了。所以谢清嘉时刻提着心提防着她，只不过没想到她还是中招了。
当时就要出发了，而她被谢清瑶绊了一下跌倒在地，衣服和头发上都沾满了雪，清晨的冷风一吹，浑身都瑟缩了起来。
当时并没有人看见，丫鬟们也都在忙着搬运行李，她看着谢清瑶那张偷笑着的脸就觉得生气，起来后就抓了把雪扬到了谢清瑶的脸上，娇俏的小姑娘瞬间花容失色，双眼淬毒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她以后会如何磋磨自己。
她想起娘亲走前曾拉着她的手仔细嘱托她，进了府要收敛些，不要顶撞那些夫人小姐们，最好事事顺着她们，以她们为首，捱到嫁人就好了。
娘显然是想到了她进府后的不容易，也是以一个娘亲的角度劝告自己的女儿让她在新的环境里过的好受些，只是她做不到。
她在民巷长到六岁，身边接触的婆母姨姨们都是一个家庭的主力，有的泼辣、有的温柔，她们的性格不尽相同，但她们身上都有一股韧劲和心劲，尽管粗布荆钗也让她们有着耀眼的光芒。
那是她幼时长于民间所得到的，那些女子身上的精气神感染着她，所以她做不到对着看不上她的人奴颜卑膝，做不到一声不吭地承受，即使她因此受了些本不必要受的苦。
“好了，小姐。”
红酥看了眼镜子里的二小姐，发如乌瀑，脸似玉盘，最让人赞叹不已的是她那双亮如星辰的双眸。她想虽然二小姐不受宠也总被欺负，但她是那么的漂亮，有这样一张脸，怎么也会比自己一个丫鬟过得顺遂。
“红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谢清嘉起身披上厚实的斗篷，步履从容地走出了房间，既然已经晚了，便也不再差这一会。
她虽不着急，但身边的红酥显然是个急性子，双腿噌噌地倒腾着，地上的雪被踩出了声音，咯吱咯吱。
“小姐，您快些嘛，我可不想被夫人骂。”
“小姐！小姐！”
两人正走着，迎面小跑过来一个人，也是丫鬟的打扮，气喘吁吁地在谢清嘉面前停下了，是绿芜。
“她们走了，几个小姐已经乘着马车走了，我们怎么办啊小姐？”
红酥着急地“哎呦”一声，用力地跺了跺地上的雪，可怜的白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叫唤，也像是没了法子，急了脾气。
长安落了雪，堆叠的寒酥玉絮覆盖着琉璃瓦片，白茫茫的一片景象却也遮掩不了这一处宅子的豪华，缠着红绸的疏落枝桠搭在檐角，垂下一盏盏玲珑绝彩的纱圆宫灯。
雪被能掩盖一切尘嚣，却遮不住这方天地里的热闹气息。
“小姐。”
府宅里，一个穿着桃红色夹袄、头上挽着双髻的丫头跑了进来，她穿过亭廊，气喘吁吁地在一处房门前停了步子。
红酥拍了拍紧闭的房门，大声地呼喊着里面的人，只是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却有些愀然不悦。
“您怎么了，几位小姐都已经等了您许久，夫人也在，您快些吧小姐。”
谢清嘉看了眼房门外面只应了声“知道了。”便不再说话，怎么了，还不是她那个姐姐干的贴心事？虽然她当时也还了手，只是仍旧觉得憋屈。
只因为她是庶出吗？
她一件件脱掉沾染了雪的衣服，皱着眉将衣服上的泥土擦去，心中却说可惜了这件好衣裳。
此时衣物上的雪已经化了水，湿哒哒得粘在身上，又让人冷得厉害。谢清嘉打了个寒颤，快速穿上新衣打开了房门。
迎面是红酥暗含抱怨与不满的深色，她视而不见，声音依旧平淡，“过来给我梳头。”
她们的爹是个不大不小的京官，家里人却不少，杂巴事也不少，不仅没有官宦世家深厚的底蕴德行和贵气，勾心斗角的念头与小动作却一点也不少。
谢家几个女儿里，谢清嘉行二，上面是夫人嫡出的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双生子庶妹。谢清嘉在这个府里生活了七八年，不说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吧，过得不舒心是肯定的。
她这么不受待见的原因她也都知道，因为她不仅是庶出，她还是谢老爷偷养在外面的外室生的，而且直到六岁她被接回府里，正室郑夫人都不知道她娘和她的存在。
这无疑是对郑氏权威的最大挑战了，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养着一个幼时的相好六七年，直到那女人死了她的女儿被接回来她才知道，她如何才能不恨？
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青梅竹马，蹀躞情深，而他和她不过是长辈相看，婚前都没见过一面，她实在恨极了啊。
甚至……就连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谢家的嫡长女谢清瑶也要矮那外室的女儿一头，两个姑娘的年纪相同，但是谢清嘉出生的月份要比谢清瑶靠前。
也就是说在郑氏大着肚子辛苦为谢老爷孕育子女的时候，他在外面早就有了温香软玉和亲生骨血。她是那么的不满厌恶那对男女，可一句“夫就是女子的天”大过所有，她只能冷着谢老爷，并磋磨那个女人留下的孩子。
只不过当初认回谢清嘉的时候她死活不让那个孩子排在自己的女儿前面，不然郑氏在其他夫人面前将再抬不起头，好在她还能依仗自己的本家。
郑氏的母家曾给过谢老爷助力，刚刚得举的谢文靠着丈家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虽说如今谢老爷已经起来了，但当日的赏识和长久的积威让谢老爷不太愿意和郑家、郑氏对着干。
所以嫡姐谢清瑶和夫人郑氏更是变本加厉为难谢清嘉，而她也着实没有办法，她娘已经去了，那个带她回来的爹早已经不管她了，老夫人也因为不满她娘一直不喜欢她。
上行下效，府里的主子们不看重喜欢她，丫头小厮们也不太敬重她，面上虽然不大显，至少心里是如此那般想着的。
但总的来说，她还是这里的一个主子，父亲虽然不管内事，但也不会仍由后宅混乱，所以她也平安地长大了。
“呼——”
本该掩严实的窗户兀自开了一条缝隙，有些许冷风吹了进来，红酥含糊地抱怨了一句过去重新阖上窗子。
冷风吹得人心头一震，谢清嘉垂了眼睫，想到几日前——
老夫人缠绵病榻多日，寻了好几个大夫前来相看，丫鬟和婆子也都精心照顾着，能想的招儿几乎全想了，但老夫人还是一直不见好。
丫鬟春雨端着刚煎好的药打帘进了屋，只见夫人郑氏和几个小辈守在老夫人塌前伺候着，热热闹闹地说些女儿家的心思，嫡小姐一副小女儿情态握着老夫人的手。
“祖母，清瑶舍不得您嘛，我就想一直赖在您身边，时常来陪您说话解闷，我是想去护国寺为您祈福免除灾病的，可是您想我了见不到我怎么办？而且外面那么冷……”
“胡闹。”
郑氏轻拍了一下谢清瑶的手背，面上表情却还是笑呵呵的，她一边向着老夫人数落自家女儿的不好，一边佯装生气地点了点谢清瑶的额头。
“你个小丫头片子，为长辈祈福是你们这些小辈的合该做的事，怎能因为一些小困难就害怕了？”郑氏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但母亲您这病也确实不能再拖了，清瑶这孩子当不得事，还是我去吧。”
当家主母一说要去城外的护国寺为老夫人抄写经书来祈福，丫鬟小姐们都赶忙说着夫人心善孝顺，然后又劝着挽留着。
“母亲，您去也不合适呀，家中的事务离了您可怎么办？”说话的是三小姐谢清涵，她和她的同胞妹妹谢清凝是一对双生子，两个姐妹花虽然年纪还小，但也能看出以后定是个美人。
“对呀夫人，您去了没人管我们这些作丫头的，我们可要玩闹了。”小丫头的俏皮话引得一片笑声。
谢清嘉坐得靠外，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并没有和众人一样附和着，只是淡淡地听着，因为郑氏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更何况郑氏和老夫人远没有表现出来得这么和谐。
只怕还是为了她来的吧。
果然——
郑氏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府中事务确实是多，我离不开身，清瑶被我宠得太过当不得事，谢晋还要读书习作，两个小姐的年纪还小，可是老夫人的病不能再拖了，要不……清嘉……”
谢清瑶也是一副突然想起的样子，“依我看，二妹妹就很合适啊，蕙质兰心，何啻值千金？”
听到谢清瑶后面那句话，谢清嘉心里苦笑一声，这句“蕙质兰心，何啻值千金？”是两个月前去赴赏花宴，谢清瑶的皇子表哥偶然对她说的一句话，真的是很巧合，但从那之后谢清瑶更是变本加厉地作弄她。
虽然很烦，但她仍旧不怕她。
谢清嘉起身上前对着老夫人和郑氏福了福身，“是啊，为长辈分忧是我们这些小辈理应该做的事，再说祖母总是疼爱我们这些女儿家，现在她老人家被疾病缠身消瘦了好多，孙女我看到总是会觉得难过。”
“不过现在好了，老夫人看到我们这么多小辈想着念着，心里一高兴，那一点点小病小痛的肯定就被赶跑了。你说是吧，大姐姐，为长辈尽孝不就是我们该做的吗？”
“你……哼。”
谢清嘉话里话外都是她们小辈，这个时代伦理孝道是评判一个女子德行的重要标准，或是底线，谁也触碰不得。她这番话既让自己说尽了漂亮话，也把谢清瑶拖下了水，
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在场的哪个人也遭不住，郑氏和谢清瑶既然可以用这样的理由来为她挖坑，她自然也可以以如此理由反击回去。
“母亲，清嘉也只是提个建议，只是觉得我们谢家女儿自然都是孝顺的，为祖母祈福免灾是应该要做的呀。当然了，您是主母，一切都要由您定夺。”
郑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想着那个贱人的女儿果真如她一般有心计，这么一番话下来不管她再怎么疼爱清瑶，也得让女儿前去了，毕竟清瑶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如此坏名声可不能让清瑶担了去。
“是啊，孝顺是第一要紧的，你们这些小女儿可不能再犯懒了，那就寻一天好日子，几个姐妹搭着伙儿去护国寺为老夫人祈福吧。”
“是，夫人。”谢清嘉点头应了声，实则心里有在偷偷地笑，又让她们吃瘪了哎。
十八这天是谢家女儿们去护国寺为老夫人祈福的日子了，整个谢家为这件事忙碌着，小丫头一边说笑着一边搬运着行李，谢清瑶也早早地穿戴整齐，用过饭就往前堂走去。
自郑氏下令那天到今天出发，谢清瑶一直没有做什么，这太不像娇蛮任性有气立马就要发出来的她了。所以谢清嘉时刻提着心提防着她，只不过没想到她还是中招了。
当时就要出发了，而她被谢清瑶绊了一下跌倒在地，衣服和头发上都沾满了雪，清晨的冷风一吹，浑身都瑟缩了起来。
当时并没有人看见，丫鬟们也都在忙着搬运行李，她看着谢清瑶那张偷笑着的脸就觉得生气，起来后就抓了把雪扬到了谢清瑶的脸上，娇俏的小姑娘瞬间花容失色，双眼淬毒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她以后会如何磋磨自己。
她想起娘亲走前曾拉着她的手仔细嘱托她，进了府要收敛些，不要顶撞那些夫人小姐们，最好事事顺着她们，以她们为首，捱到嫁人就好了。
娘显然是想到了她进府后的不容易，也是以一个娘亲的角度劝告自己的女儿让她在新的环境里过的好受些，只是她做不到。
她在民巷长到六岁，身边接触的婆母姨姨们都是一个家庭的主力，有的泼辣、有的温柔，她们的性格不尽相同，但她们身上都有一股韧劲和心劲，尽管粗布荆钗也让她们有着耀眼的光芒。
那是她幼时长于民间所得到的，那些女子身上的精气神感染着她，所以她做不到对着看不上她的人奴颜卑膝，做不到一声不吭地承受，即使她因此受了些本不必要受的苦。
“好了，小姐。”
红酥看了眼镜子里的二小姐，发如乌瀑，脸似玉盘，最让人赞叹不已的是她那双亮如星辰的双眸。她想虽然二小姐不受宠也总被欺负，但她是那么的漂亮，有这样一张脸，怎么也会比自己一个丫鬟过得顺遂。
“红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谢清嘉起身披上厚实的斗篷，步履从容地走出了房间，既然已经晚了，便也不再差这一会。
她虽不着急，但身边的红酥显然是个急性子，双腿噌噌地倒腾着，地上的雪被踩出了声音，咯吱咯吱。
“小姐，您快些嘛，我可不想被夫人骂。”
“小姐！小姐！”
两人正走着，迎面小跑过来一个人，也是丫鬟的打扮，气喘吁吁地在谢清嘉面前停下了，是绿芜。
“她们走了，几个小姐已经乘着马车走了，我们怎么办啊小姐？”
红酥着急地“哎呦”一声，用力地跺了跺地上的雪，可怜的白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叫唤，也像是没了法子，急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