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五年,正是梅雨季节。

    一座偏僻的宅院,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户上霹雳作响,惹得人心烦。

    些许冷风裹着雨点,因着还未关紧的窗户飘落进来。

    外面的天刚刚亮,借着微弱的晨光刚好能瞧清屋中少女不安的睡颜。

    透过层层青色帐幔,古朴的朱红色木雕床上,少女白皙的额叫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正被噩梦所困。

    “嘀……嘀……嘀嘀……”

    “病人心率变缓,血压下降……”

    “快……注射肾上腺素……”

    遥远而冰冷的声音自梦中响起。

    而梦外,窗外的风似乎刮的更大了。

    “……现在心率多少?”

    “54……39……20……0”

    呼——

    “主任……心脏骤停了。”

    “准备除颤……”

    碰……碰……碰……

    耳边是接连不断的电击声。

    梦外,许是丫鬟觉得外面的风太大,进来关好窗时,透过层层青纱竟看出了床上少女的不安。

    她走过去轻声喊到:“小姐……小姐?”

    少女的双眼轻颤,细小的汗珠从额间滑落,沾在了长而翘的睫毛上。

    她依然没醒。

    而在梦中,只听医生冰冷的宣布了她的死刑。

    “楚幼熙,心脏骤停,抢救无效。”

    “死亡。”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少女猛的惊醒,瞳孔一缩,倏而坐起。

    “小姐,您怎么了?”一旁的丫鬟见状紧张到。

    楚幼熙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恍了恍神,轻声到:“没事,就是做了个梦。”

    她转头看向身旁一脸担忧的丫鬟,“双儿,你先下去吧。”

    虽不解,但双儿还是应下了。

    在她走后,楚幼熙也起来穿上了衣服。

    她轻纱白衣,跪坐镜前。

    及腰的墨发因此垂落地面。

    楚幼熙抬眼看着镜中照映出的清冷面容愣了愣。

    这张脸跟她穿越前是一样的。

    在穿越前,她是中医学专业教授,谁知一次研讨会时竟突发心脏病,最后抢救无效死亡。

    也不知怎么回事,再睁开眼时她便到了这里,成了神医之徒。

    楚幼熙梳头绾发,描眉点唇。

    妆容逐渐成形,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挑眉淡然一笑。

    自她穿来这里已有半年,也算是搞清了原身的情况。

    原身本是孤女,十岁时被隐于山野的神医捡到收为徒,许是觉得男女有壁,照顾不便,他还特地找了个丫鬟来照顾原身。

    虽不是官家小姐,但也好过普通人家的姑娘。

    也不知怎得……原身在半年前竟不慎摔入湖中,被人救下醒来后便成了现在的自己。

    楚幼熙不由感叹,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小姐,小姐!前院有人来闹事……”

    正放下手中梳子的楚幼熙应声回头,只见双儿急冲冲的朝她跑来。

    “他说……他说我们开的药把他爹给毒死了!”

    被药毒死了?

    楚幼熙皱眉起身,“走吧,过去看看。”

    ***

    “乡里乡亲们快来看看啊,这开医馆的人还自称是神医,我爹昨天刚在这里看病拿药,今天喝完药就死了。”

    说话的是位莫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他张着满口黄牙义愤填膺的控诉着医馆的罪行,一双精明的三角眼虚虚的垂着。

    “大家都来评评理,这医馆开药吃死了人,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中年男人说着似是得了理,为博同情,跪地掩面痛哭。

    许是他的说辞太过真切,一时之间,小小的院子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议论纷纷。

    “医馆开药吃死了人?这可是要报官的啊!”

    “可这开医馆的周大夫可是我们这远近闻名的神医……不可能吧。”有人反驳到,“听说他还经常到处义诊呢……”

    “他不是这样的人吧?”

    “……谁知道呢……”

    他们这村子比较偏,方圆几里就这么一个大夫,听说还是个什么神医,大家有什么病都喜欢来这看。

    本来只是几栋院落围成的宅子,因为这事也逐渐成了人们口中的医馆。

    可惜啊,出来这档子事,不知是谁感慨到。

    可谁也没注意到,就在院落外,一辆古朴的马车停了下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挑开车帘,露出了苍白的下颌。

    而在这时,天还不时飘着毛毛细雨,而楚幼熙也撑着柄伞和双儿一起走了过来。

    众人的视线聚焦过去。

    时雨蒙蒙,美人撑伞,周围的一切顿时都被衬成了背景。

    院落逐渐安静。

    江南美人。

    在见到她时,所以人的脑海中都不合时宜的出现了这个念头。

    “是你说我们开的药吃死了人?”楚幼熙看着前方跪在地上抹眼泪的中年男人问到。

    中年男人见到楚幼熙时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厉声到:“是……是我,我今早带我爹来你这开药,结果回去刚喝完……我爹就……就……”

    他说着就又哭了起来,看起来好不凄惨。

    “有证据就一定是喝了我们开的药死的吗?”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急了,“怎么?你们想不认?!”

    楚幼熙看着他皱了皱眉,“你爹的尸体呢?带我过去看看。”

    “带你去看看?”中年男人瞪大眼睛有些慌张,“你一个妇道人家去了又能怎么样?你会看吗?”

    楚幼熙眯了眯眼,握着伞的手逐渐收紧。

    她勾唇冷笑:“我会不会看,到了不就知道了?怎么,不敢?”

    楚幼熙顿了顿,随后不屑的看了过去,轻声到:“还是说……你爹根本就不是喝我们开的药死的?”

    “你胡说!”中年男人像是被戳中了痛点,“你一个小娘皮……你……”他说着站了起来,似要朝她动手。

    不想却被楚幼熙用伞尖戳中了喉咙。

    “离我远点。”楚幼熙薄唇轻启。

    没了伞的遮挡,细雨纷纷落下,粘在她的发间。

    楚幼熙的睫毛弯长,仔细看,上面也带着些水雾。

    她似乎有些烦了,“带不带路?”

    那男人像是怕了,但依然强装镇定到:“带。”

    “走吧。”

    楚幼熙收回伞递给了身边的双儿,自己率先朝门口走去。

    “小姐,你不撑伞啊?”她焦急喊到。

    “不用。”

    看着楚幼熙离去的背影,中年男人遮下了眼中的暗色,跟了上去。

    刚到门口就见门外的马车旁,男子一袭月色长袍携伞而立,乌发束着白色丝带,面容清俊却总掩不住眉间那几分病气。

    他微微一笑,温文有礼道:“敢问姑娘,神医可在?”

    楚幼熙看着他,挑了挑眉,“家师今早刚走,公子若是有事,改日再来吧。”

    见楚幼熙要走,他又说到:“在下李北镜,方才听到了院内的一些议论,姑娘现在可是要去看看情况?”

    楚幼熙闻声疑惑看他,“是又如何?”

    “在下闲来无事,可否跟姑娘一同?”他说着撑伞走了过来,“我可以给姑娘撑伞。”

    看着眼前之人一身素白长衫随风轻摆,黑发如瀑,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随意挽起,温和的眉眼间尽是病气。

    但这并不妨碍他面如冠玉。

    好看的人总是有优待的。

    楚幼熙颇有兴趣的看着给她撑伞的人,唇角微勾,“若有人想去,都可以。”

    说着转身便走,李北镜急忙跟上。

    身后的村民听到刚才楚幼熙的话,也都生出了想去看热闹的心思,竟都跟了过去。

    双儿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疑惑的喃喃自语:“为什么现在又撑伞啊?刚才还不是不用吗?”

    “可能你家小姐喜欢美男撑伞吧。”一道幽幽的声音自双儿身后响起。

    双儿应声回头,就见一劲衣男子一脸幽怨的站在他身后。

    “你……你谁啊?”双儿惊恐道。

    “给你家小姐撑伞那人的手下咯。”

    他说完不顾双儿是否明白便也跟了上去。

    ***

    许是因为刚下过雨,一路上鼻间总萦绕着湿润的泥土气。土路的两旁是稀疏的树林,树影投落在地面的杂草之上,斑斑点点。

    因为都是在一个村里,隔得不远,楚幼熙几人很快就跟着那个中年男人到了地方。

    面前是几间低矮的砖土砌筑的房舍。

    “嘎吱”一声,他走近打开了其中一间房门。

    楚幼熙见状,紧随其后。

    只见房内窗户狭小,光线昏暗,泥土地面潮湿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味。

    楚幼熙不由皱了皱眉。

    “姑娘可要帕子?是干净的。”

    她闻声看去,就见李北镜正眉眼带笑的递着帕子。

    楚幼熙怔怔的看着李北镜,拿走帕子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有点看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了。

    正当她思索着,中年男人开口道:“我爹喝完药死后,我就把他放这儿床上了。”他说着,意味不明的看着楚幼熙,“我看你也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赶紧看吧,等会儿我爹就要下葬了。”

    楚幼熙闻言,用帕子捂住口鼻,上前一把掀开了他爹盖在身上的被子。

    一瞬间,腐烂坏死的气味倾巢而出,布满了整个房间。

    不知是谁,直接呕出了声。

    “闻不了就出去吧。”楚幼熙淡淡说到。

    本来还拥挤的房间因为这一下,一下子就空了不少。

    “姑娘不必担心,我还是可以的。”李北镜的脸色虽是苍白,但神态自若。

    明明不是在特意跟他说话,他竟也回得如此自然。楚幼熙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随你。”反正又不是我病殃殃的。

    楚幼熙仔细看起了床上那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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