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我如愿被允许跟随了无惨大人，开启了一段新的旅程。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从来不会展露所谓“恐惧”的心情。这像是从内心深处的一种执着——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是个需要保护的人。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实力绝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所以我也很疑惑自己会冒出这样荒谬的想法。
不过对他的恐惧，是真的从来没有过。无论是他摆出一副可怕的表情，还是利用鬼王的威压震慑，我的身体会因本能而颤抖，但却不存在害怕的情绪。
而且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地调笑两句，开些小玩笑，在他面前也从来都十分没规矩。为此，我时常会被打掉头，但仍然乐此不疲。
于是乎，仅仅过了一个月，我就被甩了。
我仍然记得那天他对我说的话。
没有温度的手捏着我的下巴，温热的气息洒在我的脸上。
“你和以前很不同。”冰凉的手指在我脸上摩挲，“为什么不会怕我？总是这样无所畏惧的样子，让我很讨厌。”
“你应该畏惧我。”
直到如今，他说这句话的口吻我仍能清晰回忆。他觉得我应该畏惧他，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又十分的平和，好像透过我看到了什么东西。
也许我是该畏惧他，但是情感这种东西是无法捏造的。
离开了无惨身边，我开始自我反思。
我不应该再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下去，是时候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了。不是那种为了变强而吃人地活在世上，而要像无惨大人那样，有明确的目标。
除了变强，为他找寻青色彼岸花，我也应该有自己的目标。
于是一个很玄乎的想法在我脑袋诞生了。
——成为“神”。
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源自无数神社，我无数次在那里看到跪拜的人们，他们祈求神明获得幸福安康，然后为神明奉上敬意，虔诚献出银钱与贡品。
我也想尝试当一位“神明”是怎样的感觉，而这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拥有无限的生命可以去完成这个目标。
月圆之夜，深林之中狂奔出一个狼狈的身影。少年拖着已然重伤的右脚，一瘸一拐地向前狂奔，巨大的喘息与凌乱脚步声在寂夜中格外突兀。
他的身后很快也窜出几个凶神恶煞的高大男人，手上持着带有血迹的太刀，向着少年奔跑的方向追赶。
路遇尽头，深渊悬崖。
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而面对那些男人，脸上是悲戚地绝望。
恐惧的眼泪从他的脸侧涌出，少年带着颤音对着无边夜空高喊。
“神明大人！还请神明大人现世！”
对面几个人用嘲讽的语气逼近：“你小子是吓傻了吗？竟然开始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乖乖过来，我们给你一个痛快，让你尽快脱离苦海……”
“神明大人！求您救救我！请求神明大人现世！”少年看着慢慢向他逼近的几个壮汉，满脸的泪痕无不彰显他的绝望与恐惧。
“叮铃——”
天际似乎传来了一声铃铛的脆响，划破深夜的寂寥，透过云层与月色降临世间。
几人面面相觑，都以为是错觉，并未放在心上。握了握手上的太刀，继续向少年逼近。
“叮铃——”
又是一声铃响，这次的声音更近，不再从云间跃来，而像在耳边摇晃起铃铛。
“什么人？！”
下一刻，白雾四起。几个呼吸之间，浓厚的雾色遮挡了所有的视线。而那道铃声又从森林传出，然后一下一下、慢慢逼近。
黑暗深处，一个人影慢慢走来，携着悠扬的铃响。
少年很激动，跪在地上盯着远处的黑影：“艽竹大人！是艽竹大人！”
瞬间，五花八门的惨叫穿透云霄。
我甩掉手上沾染的血迹，走到那个孩子面前，蹲下。
“受到惊吓了吧。”我用另一只没有沾血的手擦拭他脸上的泪痕，露出和善的微笑。
他似乎愣住了，连眼泪也忘了流。
“您真的是艽竹大人吗……”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慌忙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我。
“艽竹大人，我听说这本书上面有您要找的青色彼岸花，但是我看不懂上面的字，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将头低下。
我有些诧异地接过那本书，摆出安慰的笑脸：“乖孩子，我很开心。你现在很累了，就先休息会儿吧。”
他还想说什么，我挥了挥手，让他陷入了昏睡。
没想到救了那医者一家，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必须尽快向无惨汇报才是。
我将这孩子送到了他父母安置新家的门口，没有惊动其他的人，趁着还未天明赶到了无惨身边。
结果又十分不意外地看到了他身边站着的女人的身影。
“珠世小姐啊……”我核善地笑了笑，问候道，“近来过得如何呢？算一算我们也十几年没见了吧。”
珠世小姐没有说话，她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对所有人都十分淡然，平日也总摆着一张愁颜。我不甚在意她的态度，但十分嫉妒她能够被允许陪同在无惨身边。
压下心里的不开心，我问她：“无惨大人呢？我找到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了，所以前来汇报。”
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破裂，然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轻柔地对我说：“请跟我来。”
珠世小姐领着我到了一处人类居住的府邸。我穿越过层层长廊与院落，才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坐在凉庭内，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撑在桌上支着侧脸，身上披着一件薄衣。
如诗如画。
我愣在原地，刚才的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侵袭我的脑袋。相似的画面、相似的人……
“你还站在那干什么？”
无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将那些画面丢出脑海，走上前去，把从小孩那拿到的古籍递上去。
“这是不久前信徒搜集来的有关青色彼岸花的传闻，不确定消息是否属实。”
我没有暴露那一家医者世家的身份。如果让无惨知道，他们很有可能一家都惨死手下。对于忠实信奉的教徒，我并不想他们死绝。
无惨并没有表现出急切的样子，毕竟百来多年也收到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消息，却无一是真。
他翻看古籍的书页，因为年代久远所以纸面十分脆弱，需要小心翼翼。
“先前让你查的关于产屋敷家的事情，有消息了吗？”他一边查看古籍，一边问道。
我看了看他身边乖乖坐着的珠世小姐，皱了皱眉：“无惨大人，属下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应该让第三个人听到。”
“没关系，你说就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如此放心的原因。一来，珠世数十年来从未表现出反抗的情绪，平日也十分尽力配合实验。二来，在珠世小姐化鬼后，我就已经对她进行过催眠。无惨向来对我蛊惑人心的手段非常放心。
我无奈，只好如实汇报。
“根据手下一些鬼的情报，产屋敷家的选址在杵榆山东南。只是那里戒备森严，最近鬼的探测行动很可能会引起产屋敷家的注意，所以我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
“就先这样，不急于一时。等到消息确切后再做准备，以免再像上次一样打草惊蛇。”
“是。现下国土分裂，时局动荡，在二条城寻到的产屋敷家产业也就先……”
我话没有说完，突然头脑恍惚了一下，脚也有些发软，整个人突然摔在地上。
无惨不悦地瞥了我一眼：“你怎么回事？”
缓了缓，我撑着身子坐在地上：“我也不太清楚……刚刚突然就一阵头晕，可能是之前紫藤花毒还没清干净，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话还没说话，一阵更强烈的眩晕感袭涌上来。
我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了石子路上。
这下不仅是我了，无惨和珠世也十分错愕地看着我。
我擦拭嘴角，看到上面沾染的红色血迹，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口中又是一阵腥甜，热流自下而上翻滚上来，我又从口中呛出一口血，吐得手上都是一片红色。
“珠世，给她看看怎么回事。”无惨放下手中的书，走上前来。
他抓起我的手，将我扶起身。然而头更加眩晕，眼前的一切也在逐渐模糊，我在地上踉跄两步，终于无力向前倒去。
没有感受到疼痛，在意识消散前，我扑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密不透风的卧室。窗门紧闭，外面的阳光透不进来半分。
珠世小姐正捏着帕子要给我擦拭脸颊，看到我悠悠转醒，她担忧凑上前询问：“艽竹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躺在床上注视着房屋顶板缓了好一会儿，良久才开口：“有点累……使不上力气……”
珠世小姐皱眉：“您在这段时间有没有受到过十分严重的伤？”
我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上一次被紫藤花毒到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之后也没有被日轮刀伤过，也没有找到过太阳。”
“那您近日食用情况如何？”
“不多，但绝对没饿着自己。”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确实找不出您身上有任何异常之处。毕竟鬼的愈合速度极快，所以很难检查出些什么。”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各有忧虑。突然房间的门被拉开，我听到珠世小姐轻轻说了声“无惨大人”，然后乖乖退开了。
我看到他进来，就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坐直了身体。
他看了我一眼，非常直白地开口：“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就是突然开始头晕吐血，没有任何征兆。”
“以前有过吗？”
“从来没有。”这是几百年来我最狼狈的一次，比被无惨爆头的理由还莫名其妙。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我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连忙开口：“无惨大人放心，我现在好很多了，马上就可以继续完成您吩咐的事情。”
“你太弱了。”
闻言，我整个人的笑脸都僵住了。
我十分清楚他说这话意味着什么。要么是赏一个爆头，要么是给血。无论是哪种，都不太好过就是了。
但结果他只是撇过眼，淡淡道：“等到歇好身体，那些事情推迟一些也不成问题。”
无惨没有多停留，在我错愕的目送下离开了房间。我很庆幸自己躲过了一次掉头之旅。
摸了摸胸口，还有隐约的闷疼。说什么“没问题”都是套话，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糟糕到自己都能轻易感受。
四肢无力，像被抽走了力量。如果刚才无惨给我输血，我很有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体内细胞的变化而死亡。
这场突来的异常就像一颗石子沉入大海，被我们轻轻揭过。无论是无惨、珠世，还是我自身，都各有各的考量，没再提过这件事。
在无惨的院落内休养了几日后，我感觉自己终于恢复了干劲，也就奉命前往无惨所说的地方寻找青色彼岸花的足迹。
百年之间，我依靠着不懈努力打出了“艽竹神”的名号，如今也成为了民间所信奉的一名神。因为平日许多信徒会在白日参拜，我就为自己编织了一副斗笠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白日出门也不会轻易被太阳烫伤。
我戴上了平日常用的粗糙斗笠，在无惨嫌弃的注视下与他们道别，就启程前往那个传言青色彼岸花出没的地方。
百年来，鬼杀队发展的势头愈来愈迅猛。他们找到了一种名为“猩猩绯砂石”的材料锻造了日轮刀，只要砍断鬼的颈部就可将鬼杀灭。
同时，一手建造了鬼杀队的是名为“产屋敷”的家族。我不知道这个家族与鬼之间有怎样的世仇恩怨，但不能否认的是它的确很强。
不仅躲过了无惨五百多年的搜捕，还藏匿得越来越深，甚至培育了鬼杀队这样的组织。虽然这些猎鬼人在无惨大人眼里都是杂碎，但的确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等我赶到了目的地，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期。群雄割据，战火不熄，很多时候走在路上就会遇到些不怀好意的人。我不想闹事，就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走。
很可惜的是，在那块区域找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也未曾听说过有“青色彼岸花”这样的东西。
除了村门口的一个疯子。
他整天会在那边嚷嚷着“地府”“黄泉”之类的东西。听村民说他曾经在战争中本来是要死去的，重伤清醒后妻子却无端自戕，此后他就疯了。
某天傍晚我从村里出来，被他抓住了手拉到一边，他对我开口，神色是同正常人无异的严肃。
那双深沉而沧桑的眼眸下是无处可藏的痛苦，我听到他说——
“你见过青色彼岸花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从来不会展露所谓“恐惧”的心情。这像是从内心深处的一种执着——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是个需要保护的人。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实力绝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所以我也很疑惑自己会冒出这样荒谬的想法。
不过对他的恐惧，是真的从来没有过。无论是他摆出一副可怕的表情，还是利用鬼王的威压震慑，我的身体会因本能而颤抖，但却不存在害怕的情绪。
而且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地调笑两句，开些小玩笑，在他面前也从来都十分没规矩。为此，我时常会被打掉头，但仍然乐此不疲。
于是乎，仅仅过了一个月，我就被甩了。
我仍然记得那天他对我说的话。
没有温度的手捏着我的下巴，温热的气息洒在我的脸上。
“你和以前很不同。”冰凉的手指在我脸上摩挲，“为什么不会怕我？总是这样无所畏惧的样子，让我很讨厌。”
“你应该畏惧我。”
直到如今，他说这句话的口吻我仍能清晰回忆。他觉得我应该畏惧他，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又十分的平和，好像透过我看到了什么东西。
也许我是该畏惧他，但是情感这种东西是无法捏造的。
离开了无惨身边，我开始自我反思。
我不应该再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下去，是时候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了。不是那种为了变强而吃人地活在世上，而要像无惨大人那样，有明确的目标。
除了变强，为他找寻青色彼岸花，我也应该有自己的目标。
于是一个很玄乎的想法在我脑袋诞生了。
——成为“神”。
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源自无数神社，我无数次在那里看到跪拜的人们，他们祈求神明获得幸福安康，然后为神明奉上敬意，虔诚献出银钱与贡品。
我也想尝试当一位“神明”是怎样的感觉，而这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拥有无限的生命可以去完成这个目标。
月圆之夜，深林之中狂奔出一个狼狈的身影。少年拖着已然重伤的右脚，一瘸一拐地向前狂奔，巨大的喘息与凌乱脚步声在寂夜中格外突兀。
他的身后很快也窜出几个凶神恶煞的高大男人，手上持着带有血迹的太刀，向着少年奔跑的方向追赶。
路遇尽头，深渊悬崖。
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而面对那些男人，脸上是悲戚地绝望。
恐惧的眼泪从他的脸侧涌出，少年带着颤音对着无边夜空高喊。
“神明大人！还请神明大人现世！”
对面几个人用嘲讽的语气逼近：“你小子是吓傻了吗？竟然开始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乖乖过来，我们给你一个痛快，让你尽快脱离苦海……”
“神明大人！求您救救我！请求神明大人现世！”少年看着慢慢向他逼近的几个壮汉，满脸的泪痕无不彰显他的绝望与恐惧。
“叮铃——”
天际似乎传来了一声铃铛的脆响，划破深夜的寂寥，透过云层与月色降临世间。
几人面面相觑，都以为是错觉，并未放在心上。握了握手上的太刀，继续向少年逼近。
“叮铃——”
又是一声铃响，这次的声音更近，不再从云间跃来，而像在耳边摇晃起铃铛。
“什么人？！”
下一刻，白雾四起。几个呼吸之间，浓厚的雾色遮挡了所有的视线。而那道铃声又从森林传出，然后一下一下、慢慢逼近。
黑暗深处，一个人影慢慢走来，携着悠扬的铃响。
少年很激动，跪在地上盯着远处的黑影：“艽竹大人！是艽竹大人！”
瞬间，五花八门的惨叫穿透云霄。
我甩掉手上沾染的血迹，走到那个孩子面前，蹲下。
“受到惊吓了吧。”我用另一只没有沾血的手擦拭他脸上的泪痕，露出和善的微笑。
他似乎愣住了，连眼泪也忘了流。
“您真的是艽竹大人吗……”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慌忙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我。
“艽竹大人，我听说这本书上面有您要找的青色彼岸花，但是我看不懂上面的字，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将头低下。
我有些诧异地接过那本书，摆出安慰的笑脸：“乖孩子，我很开心。你现在很累了，就先休息会儿吧。”
他还想说什么，我挥了挥手，让他陷入了昏睡。
没想到救了那医者一家，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必须尽快向无惨汇报才是。
我将这孩子送到了他父母安置新家的门口，没有惊动其他的人，趁着还未天明赶到了无惨身边。
结果又十分不意外地看到了他身边站着的女人的身影。
“珠世小姐啊……”我核善地笑了笑，问候道，“近来过得如何呢？算一算我们也十几年没见了吧。”
珠世小姐没有说话，她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对所有人都十分淡然，平日也总摆着一张愁颜。我不甚在意她的态度，但十分嫉妒她能够被允许陪同在无惨身边。
压下心里的不开心，我问她：“无惨大人呢？我找到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了，所以前来汇报。”
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破裂，然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轻柔地对我说：“请跟我来。”
珠世小姐领着我到了一处人类居住的府邸。我穿越过层层长廊与院落，才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坐在凉庭内，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撑在桌上支着侧脸，身上披着一件薄衣。
如诗如画。
我愣在原地，刚才的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侵袭我的脑袋。相似的画面、相似的人……
“你还站在那干什么？”
无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将那些画面丢出脑海，走上前去，把从小孩那拿到的古籍递上去。
“这是不久前信徒搜集来的有关青色彼岸花的传闻，不确定消息是否属实。”
我没有暴露那一家医者世家的身份。如果让无惨知道，他们很有可能一家都惨死手下。对于忠实信奉的教徒，我并不想他们死绝。
无惨并没有表现出急切的样子，毕竟百来多年也收到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消息，却无一是真。
他翻看古籍的书页，因为年代久远所以纸面十分脆弱，需要小心翼翼。
“先前让你查的关于产屋敷家的事情，有消息了吗？”他一边查看古籍，一边问道。
我看了看他身边乖乖坐着的珠世小姐，皱了皱眉：“无惨大人，属下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应该让第三个人听到。”
“没关系，你说就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如此放心的原因。一来，珠世数十年来从未表现出反抗的情绪，平日也十分尽力配合实验。二来，在珠世小姐化鬼后，我就已经对她进行过催眠。无惨向来对我蛊惑人心的手段非常放心。
我无奈，只好如实汇报。
“根据手下一些鬼的情报，产屋敷家的选址在杵榆山东南。只是那里戒备森严，最近鬼的探测行动很可能会引起产屋敷家的注意，所以我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
“就先这样，不急于一时。等到消息确切后再做准备，以免再像上次一样打草惊蛇。”
“是。现下国土分裂，时局动荡，在二条城寻到的产屋敷家产业也就先……”
我话没有说完，突然头脑恍惚了一下，脚也有些发软，整个人突然摔在地上。
无惨不悦地瞥了我一眼：“你怎么回事？”
缓了缓，我撑着身子坐在地上：“我也不太清楚……刚刚突然就一阵头晕，可能是之前紫藤花毒还没清干净，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话还没说话，一阵更强烈的眩晕感袭涌上来。
我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了石子路上。
这下不仅是我了，无惨和珠世也十分错愕地看着我。
我擦拭嘴角，看到上面沾染的红色血迹，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口中又是一阵腥甜，热流自下而上翻滚上来，我又从口中呛出一口血，吐得手上都是一片红色。
“珠世，给她看看怎么回事。”无惨放下手中的书，走上前来。
他抓起我的手，将我扶起身。然而头更加眩晕，眼前的一切也在逐渐模糊，我在地上踉跄两步，终于无力向前倒去。
没有感受到疼痛，在意识消散前，我扑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密不透风的卧室。窗门紧闭，外面的阳光透不进来半分。
珠世小姐正捏着帕子要给我擦拭脸颊，看到我悠悠转醒，她担忧凑上前询问：“艽竹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躺在床上注视着房屋顶板缓了好一会儿，良久才开口：“有点累……使不上力气……”
珠世小姐皱眉：“您在这段时间有没有受到过十分严重的伤？”
我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上一次被紫藤花毒到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之后也没有被日轮刀伤过，也没有找到过太阳。”
“那您近日食用情况如何？”
“不多，但绝对没饿着自己。”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确实找不出您身上有任何异常之处。毕竟鬼的愈合速度极快，所以很难检查出些什么。”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各有忧虑。突然房间的门被拉开，我听到珠世小姐轻轻说了声“无惨大人”，然后乖乖退开了。
我看到他进来，就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坐直了身体。
他看了我一眼，非常直白地开口：“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就是突然开始头晕吐血，没有任何征兆。”
“以前有过吗？”
“从来没有。”这是几百年来我最狼狈的一次，比被无惨爆头的理由还莫名其妙。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我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连忙开口：“无惨大人放心，我现在好很多了，马上就可以继续完成您吩咐的事情。”
“你太弱了。”
闻言，我整个人的笑脸都僵住了。
我十分清楚他说这话意味着什么。要么是赏一个爆头，要么是给血。无论是哪种，都不太好过就是了。
但结果他只是撇过眼，淡淡道：“等到歇好身体，那些事情推迟一些也不成问题。”
无惨没有多停留，在我错愕的目送下离开了房间。我很庆幸自己躲过了一次掉头之旅。
摸了摸胸口，还有隐约的闷疼。说什么“没问题”都是套话，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糟糕到自己都能轻易感受。
四肢无力，像被抽走了力量。如果刚才无惨给我输血，我很有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体内细胞的变化而死亡。
这场突来的异常就像一颗石子沉入大海，被我们轻轻揭过。无论是无惨、珠世，还是我自身，都各有各的考量，没再提过这件事。
在无惨的院落内休养了几日后，我感觉自己终于恢复了干劲，也就奉命前往无惨所说的地方寻找青色彼岸花的足迹。
百年之间，我依靠着不懈努力打出了“艽竹神”的名号，如今也成为了民间所信奉的一名神。因为平日许多信徒会在白日参拜，我就为自己编织了一副斗笠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白日出门也不会轻易被太阳烫伤。
我戴上了平日常用的粗糙斗笠，在无惨嫌弃的注视下与他们道别，就启程前往那个传言青色彼岸花出没的地方。
百年来，鬼杀队发展的势头愈来愈迅猛。他们找到了一种名为“猩猩绯砂石”的材料锻造了日轮刀，只要砍断鬼的颈部就可将鬼杀灭。
同时，一手建造了鬼杀队的是名为“产屋敷”的家族。我不知道这个家族与鬼之间有怎样的世仇恩怨，但不能否认的是它的确很强。
不仅躲过了无惨五百多年的搜捕，还藏匿得越来越深，甚至培育了鬼杀队这样的组织。虽然这些猎鬼人在无惨大人眼里都是杂碎，但的确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等我赶到了目的地，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期。群雄割据，战火不熄，很多时候走在路上就会遇到些不怀好意的人。我不想闹事，就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走。
很可惜的是，在那块区域找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也未曾听说过有“青色彼岸花”这样的东西。
除了村门口的一个疯子。
他整天会在那边嚷嚷着“地府”“黄泉”之类的东西。听村民说他曾经在战争中本来是要死去的，重伤清醒后妻子却无端自戕，此后他就疯了。
某天傍晚我从村里出来，被他抓住了手拉到一边，他对我开口，神色是同正常人无异的严肃。
那双深沉而沧桑的眼眸下是无处可藏的痛苦，我听到他说——
“你见过青色彼岸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