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真是不得了啊，小艽竹的血鬼术很方便诶。”他在脑中过滤了一下新增的记忆，露出惊奇的表情。
我臭着张脸，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还请童磨阁下保持安静。”
无惨停下手中的实验，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员。
“猎鬼人只能算是一些杂碎，但他们确实妨碍了我的脚步。所以我要趁着这次机会，彻底剿灭鬼杀队。”带着威压的目光落在了六位上弦身上，“我会给你们时间准备，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我看了眼无惨，见他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愿，于是开口：“那么还请各位上弦大人好好完成任务，期待不久我们在无限城的重聚。”
等我说完这话，无惨已经先行离开了。
于是童磨立刻又暴露了本性：“小艽竹要继续和我讨论刚才的话题吗？可以和我去万世极乐教坐坐哦。”
我丢给他一个核善的微笑，表明了拒绝的态度。
一旁的堕姬在妓夫太郎的推搡下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将手里的小簪子递了过来。
“哝，给你的回礼。”然后别扭地把头转开，不和我对视。
我有些惊喜地接过：“诶？没想到小梅你会给我回礼。”我将发簪握在掌心，对着她露出笑容：“谢谢你！之前的话我也只当是你嘴硬啦！”
“什、什么啊！”堕姬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我、我……”
旁边的妓夫太郎按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堕姬，对我露出抱歉的笑容。随着鸣女的琴响，两人一同消失在了无限城。
我礼貌地同其余几位上弦道了别，刻意忽略了童磨这个缠人精，却没想到还是被他盯上了。
“呐呐，小艽竹不打算和我告别吗？”
我停下脚步，展示出职业假笑：“那么还请童磨阁下好走，不要忘了大人布置的任务。”
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然后随着鸣女的琴音消失在视线内。
我也正打算离开，突然整个人出现在了无惨的实验室。
“无惨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他摆弄着桌上的试剂：“最近珠世那边有消息了吗？”
“根据近日搜集到的消息来看，珠世带着旁边那个小鬼又更换了新的居所，已经查清地址了。不知道您打算如何？”
“那个带着花札耳饰的猎鬼人和珠世有过接触。你去珠世的住所一趟，把她的记忆提取出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是。无惨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退下吧。”他仍然捣鼓着手上的东西。
我正打算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退了回去。
四处张望，确定没有看到想要的东西，疑惑开口：“无惨大人，我之前送您的那个斗笠帽呢？”
“丢掉了。”他不以为然地开口。
“啊、啊？”我弱弱地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下意识皱眉，“无惨大人刚拿到就、就丢了吗？”
“我说过了，那种东西毫无意义，你有这么多时间做这种东西，还不如多吃几个人。”
他瞥了我一眼：“何况那个东西是真的丑，现在的时代谁还会带那种东西。”
我打量了一下无惨现在的着装，西装革履，是近来非常流行的西装款式。如果配上那个充满了乡野气息的斗笠帽，却是格格不入。
但我仍然感觉心上被插了两刀：“那、那大人，您把那帽子丢哪去了？”那可是我花了三天时间做出来的遮阳帽啊，居然被嫌弃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回了我一句：“不记得了。”
“好吧……那我先离开了……”我强忍心中失落，走出了实验室，被鸣女传送回了神社。
艽竹，你要振作！当务之急是完成无惨托付的任务！
我深呼出一口浊气，整理了一下脑袋里的情报，随即看了看天色。
正是傍晚之时，我戴上放在寺庙的斗笠帽，迎着夕阳走了出去。
下山再穿梭过逐渐熙攘的街道，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是城镇的缘故，大多数人都穿着时尚，不少小洋装的女孩在我面前走动。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引人注目，我将斗笠帽挂在了背后。虽然仍旧会吸引来不少的目光，我猜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
近日城镇热闹异常，有不少正在贩售烟火爆竹的商家生意火爆。我从周围路过人类的谈话中得知，人类的“新春”马上要到了。
新春？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我暗自将其放在了心里，继续脚下的路程。
来到了珠世小姐居所的街道，再三确认没有认错地址，于是对着一面墙壁站开。
“血鬼术，铃音。”
柔和的铃响自四面八方传来，我将幻术的控制范围压缩在墙后的一片地域，用尽量柔和的手段进行催眠。
神不知鬼不觉。
大概感觉没问题了，我将手伸向墙壁，果然穿透而过，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踏了进来。
我给珠世小姐和他旁边的小鬼都下了幻术，将他们拉入幻境。只要没有外界的攻击行为，他们不可能会发现自己已经中招。
因为曾经对珠世的不设防，所以她对我的血鬼术有所了解，平日会十分堤防我的突然袭击。但经过无数次的演算和情报收集，我已经用了最谨慎的方法，应当能够避免被发现。
成功潜入了他们的居所，我从窗口翻进了珠世小姐的房间，她正坐在窗边的桌旁看书。如果没有百年前她的背叛，我想我真的会和这样一位岁月静好的女子成为好朋友。
抛去脑子的胡思乱想，我站在了她的对面，因为幻境的原因，她看不见我，仍如平常一般翻阅着手上的书籍。
我伸出手，用食指对准她的眉心，开始摄取她的记忆。
温热的气息顺着我的手指缓缓涌入我的脑海，无数画面从我眼前闪过。以珠世的视角，从人类到鬼的一生经历，在我眼前迅速放映。
一炷香的时间，我才终于摄取完她的记忆。而眼前的女人毫无察觉，仍仔细研究着书。
因为读取了她将近五百年的记忆，我一时间有点恍惚，对眼前之人也生出几分复杂的情感。
她原来也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仅此而已。为了家庭，甘愿变成鬼，却反而因为失去理智而错杀亲人。这样的痛苦，谁都不愿意承受吧。
但我仍不能原谅她对无惨大人的背叛。
我终于从她的记忆中知道她为什么背叛无惨大人。
那日我在给她施展催眠术的时候，她用日轮刀片嵌入了手掌心，将之埋没在骨肉之间，用疼痛带来神经的刺激，以此抵御我的血鬼术。
更可怕的是，她凭借着顽强的毅力躲避了血鬼术后，能够在数百年的光阴中，掩藏对我们的痛恨，展示出毕恭毕敬的乖巧一面。
珠世，你真是让我意料不到。
我用冷漠的视线注视着她波澜不惊的面容。就是这样一张温柔而透露着悲伤的脸，在那日露出了癫狂的渴望——渴望无惨死去。
我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和摄取记忆的右手，不再做任何留恋，越窗离去。
不动声色地收回幻术，我戴上斗笠帽，隐入深夜。
回到无限城后，我从珠世的记忆中挑选出有用的地方，把它们送入了无惨的脑海中。或许很快，他就会根据珠世的制药经验中寻找到克服阳光的办法。
我揉了揉脑袋，因为汲取了一条百年记忆而感到头脑发昏。
一旁的无惨似乎注意到我的动作，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让鸣女带你回房间休息会。”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摄取记忆的后遗症而已。”
我坐在了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上，正好在实验桌的对面。于是我就这样默默观察着无惨的一举一动。
他的手指欣长，捏着试管时会露出好看的手骨曲线。
他的鼻梁挺拔，在俯视人的时候能看到完美弯曲的弧度。
他的双眼似血，注视猎物会映射出他心底嗜血的。
而像现在这般，会闪过异样的光彩。
“你在做什么？”他的目光向我看来，似乎对我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行为感到疑惑。
“无惨大人，听说快要到新春了。”
面前的人神情似乎有一丝停顿，又不动声色地掩去：“有什么就直说。”
“我想请您一起去看烟花。”我期待地说出这个被拒绝了无数次的邀请，紧盯着无惨的唇瓣，希望能从中得到好消息。
然而对面的人垂下了眼帘，重新将目光放回了实验台上。
他没有说话。
“无惨大人？”我试探性地开口，“您考虑一下呗？听说那天很是热闹呢！当了这么久的鬼，我还没有正式体验过人类的新春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弱弱开口：“您这么了解人类的生活……所以我想请求与您度过这个新春……”
我所熟络的鬼中，唯有无惨完美地融入了人类的生活。所以，用“了解人类新春”作为借口邀请他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吧？
在一片沉默中，我期待着他的答案。
良久，他的声音响起。
“好。”
顿时，悬在心口的石头安心落地。
我的眉眼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开心的神采：“那么麻烦您了！新春那天晚上七点，我会在浅草寺门口等您的！”
无惨没有回答的意思，我也不甚在意。他能答应我的邀约，已经让我十分高兴了。
于是我高兴同无惨道别，让鸣女将我送到了吉原花街。
十分开心地去找了堕姬请教了服饰的穿搭，她对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也会注意自己的形象来了？”
“哼哼！”我露出了自豪的表情，炫耀似地和她说，“因为我啊，打算在新春的时候和无惨大人一起去看烟火呢！”
“什么？！”堕姬一下子蹦了起来，“那位大人竟然会答应和你去看烟火？！”
“不行不行！凭什么你这个不懂得装扮的丑八怪能让那位大人这么重视，我也要去！”堕姬孩子气地在屋内发起脾气来。
妓夫太郎只好上前这哄那哄，又把堕姬给哄回来了。
于是我一面在她羡慕地抱怨下，一面搭配好了新春出行的着装。
原来数十年的光景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等待新春的这几日却是无比漫长。
终于到了旧正月，傍晚时我早早换上了和服，坐在了梳妆台前开始束发。虽然只是个十分普通的马尾辫，和身上这身华丽的和服比起来朴素了些，但这是我唯一会梳的发型，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确认身上的着装无误后，出发前往浅草寺。
因为新春的原因，街道上人流量十分大。我又因为穿惯了宽松裙摆的衣服，如今因为和服的款式束手束脚，好几次差点在人群中跌倒。
等到我成功出现在无惨面前的时候，不仅错过了约定好的时间，出场方式也极其狼狈。就是穿着和服从一堆人中挤出来，还踉踉跄跄往前跑了几步，最后还是被无惨扶住才没摔倒。
虽然被无惨大人扶了，但我还是不想要这样丢脸的出场。
尴尬地笑了笑：“非常抱歉无惨大人，让您久等了。”
我从他的搀扶中起身，看到他今日身着黑色简单而又内敛的和服，眼前一亮，非常直白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不愧是无惨大人！穿什么衣服都十分好看！”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穿上传统的服饰，今日再见，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仍然十分吃我这招，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
“这次迟到就先饶过你，下次不准再犯。”无惨的语气出奇地温柔。
下次？
我的脸好像有点发热。
无惨大人这么说，意思是下次还会和我出来玩吗？！天呐，这是天降馅饼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突然想到无惨大人能够看穿我的思考，我急忙刹住了内心萌动的想法，疯狂克制上扬的嘴角。
两人并排行走在人群杂多的浅草寺内。领了寺庙给予的新春祝福，我们将贺词卡挂在了道路两侧的老树上。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之后无惨带我在寺庙内转了几个地方，我对人类的寺庙了解才更深入一分。那些五花八门的礼仪习俗，令人惊叹。
我从来不知道新春的寺庙如此有趣。
“嗯？”我停下了四处张望的视线，“无惨大人，那边好像在卖什么东西，可以请您在此稍等一下吗？”
他点过头后我就去到了道路侧的小摊上，看到是贩售有寺庙祈福过的头绳，于是从中挑选了一黑一红两条。没有什么特别的款式，只是在尾缀绣有云彩模样的花纹。
我收起了头绳，又回到了无惨身边。
“买完了？”
我点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看烟火。”
“诶？不继续逛逛寺庙了吗？”我刚刚在路上看到好多新鲜玩意儿都没去尝试呢。
“因为烟火晚会马上要开始了，现在过去时间正好。”他如是解释。
我一扫心底不舍，又换上了兴奋的表情同他一起前往。
到了场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围在此处。许多成双结对的眷侣，我们混迹在此处，倒也像是一对有情人。
本来好好站在与无惨间隔一拳的距离，旁边的人流突然涌动，在混乱中我被不知道谁碰到了肩膀，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往右侧挪了几步。
这样一动，就和无惨的手碰到一起了。
突然地靠近和触碰让我气血炸涌，我脑袋热得像是要喷火，心脏剧烈跳动。
周边的噪音似乎都弱了下来，我能清晰地听到心脏加快了跳动，发出心动的声音，像极了铃音开启了幻境。
碰到了！碰到了诶！
虽然心里十分的高兴，但我想这样的行为有些冒犯了。为了不让他生气，我还是往旁边走了几步，又和他隔开距离。
谁知无惨侧头看向我，不由分说地对上我的注视，眼中似乎夹杂着些许情绪。
什、什么情况？
我看到他的视线往下挪了一分，正好落在我脖子上的伤痕处，心里一凉。
天哪忘记找东西盖住伤疤了，这种时候让他想起缘一，会不会直接恼羞成怒！
我正汗津津地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突然一声炸裂轰隆响打断了我的思维，周围的人群中一下迎来了许多兴叹。
烟花在天际绽开，五光十色的光芒照亮了黑夜。
爆竹轰鸣声之巨大引来我的注意，而此番绚烂夜景更是不由分说地夺走了我的目光。将视线汇聚于天边一瞬间绽放的光电，我竟感觉心头悸动。
烟火极美，消逝也快。但它沾染的人间气息，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归属。
明明是一只鬼，却在人类的烟火中寻找到归属。
这是一种很可笑的感觉。
但我总觉得，那好像就是我漫长的一生中，缺少的东西。
接连在天边炸开的烟火让我心情愉悦，我转头要和无惨夸奖这般美景，又措不及防撞上他的视线。
他还在看我。
我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然后从抽绳布袋中拿出一条黑色的头绳递给了他。
“无惨大人，新春吉乐！”
烟火爆鸣的响声随后穿透风声落入耳内，绚烂的光彩打在人脸上呈现温暖的色调。那一瞬间，我看到无惨露出惊讶的表情，还带有什么样奇怪的情绪。
他沉默了许久，才接过我的头绳，拿在手中看了看，随后神情有过一丝失落。
但他还是抬起头展露笑颜，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艽竹，新春吉乐。”
——‘艽竹，新春吉乐’
仿佛有什么声音越过了时间，在我的脑海中回荡起两道声音。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再次向我袭来。
我臭着张脸，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还请童磨阁下保持安静。”
无惨停下手中的实验，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员。
“猎鬼人只能算是一些杂碎，但他们确实妨碍了我的脚步。所以我要趁着这次机会，彻底剿灭鬼杀队。”带着威压的目光落在了六位上弦身上，“我会给你们时间准备，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我看了眼无惨，见他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愿，于是开口：“那么还请各位上弦大人好好完成任务，期待不久我们在无限城的重聚。”
等我说完这话，无惨已经先行离开了。
于是童磨立刻又暴露了本性：“小艽竹要继续和我讨论刚才的话题吗？可以和我去万世极乐教坐坐哦。”
我丢给他一个核善的微笑，表明了拒绝的态度。
一旁的堕姬在妓夫太郎的推搡下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将手里的小簪子递了过来。
“哝，给你的回礼。”然后别扭地把头转开，不和我对视。
我有些惊喜地接过：“诶？没想到小梅你会给我回礼。”我将发簪握在掌心，对着她露出笑容：“谢谢你！之前的话我也只当是你嘴硬啦！”
“什、什么啊！”堕姬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我、我……”
旁边的妓夫太郎按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堕姬，对我露出抱歉的笑容。随着鸣女的琴响，两人一同消失在了无限城。
我礼貌地同其余几位上弦道了别，刻意忽略了童磨这个缠人精，却没想到还是被他盯上了。
“呐呐，小艽竹不打算和我告别吗？”
我停下脚步，展示出职业假笑：“那么还请童磨阁下好走，不要忘了大人布置的任务。”
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然后随着鸣女的琴音消失在视线内。
我也正打算离开，突然整个人出现在了无惨的实验室。
“无惨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他摆弄着桌上的试剂：“最近珠世那边有消息了吗？”
“根据近日搜集到的消息来看，珠世带着旁边那个小鬼又更换了新的居所，已经查清地址了。不知道您打算如何？”
“那个带着花札耳饰的猎鬼人和珠世有过接触。你去珠世的住所一趟，把她的记忆提取出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是。无惨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退下吧。”他仍然捣鼓着手上的东西。
我正打算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退了回去。
四处张望，确定没有看到想要的东西，疑惑开口：“无惨大人，我之前送您的那个斗笠帽呢？”
“丢掉了。”他不以为然地开口。
“啊、啊？”我弱弱地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下意识皱眉，“无惨大人刚拿到就、就丢了吗？”
“我说过了，那种东西毫无意义，你有这么多时间做这种东西，还不如多吃几个人。”
他瞥了我一眼：“何况那个东西是真的丑，现在的时代谁还会带那种东西。”
我打量了一下无惨现在的着装，西装革履，是近来非常流行的西装款式。如果配上那个充满了乡野气息的斗笠帽，却是格格不入。
但我仍然感觉心上被插了两刀：“那、那大人，您把那帽子丢哪去了？”那可是我花了三天时间做出来的遮阳帽啊，居然被嫌弃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回了我一句：“不记得了。”
“好吧……那我先离开了……”我强忍心中失落，走出了实验室，被鸣女传送回了神社。
艽竹，你要振作！当务之急是完成无惨托付的任务！
我深呼出一口浊气，整理了一下脑袋里的情报，随即看了看天色。
正是傍晚之时，我戴上放在寺庙的斗笠帽，迎着夕阳走了出去。
下山再穿梭过逐渐熙攘的街道，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是城镇的缘故，大多数人都穿着时尚，不少小洋装的女孩在我面前走动。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引人注目，我将斗笠帽挂在了背后。虽然仍旧会吸引来不少的目光，我猜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
近日城镇热闹异常，有不少正在贩售烟火爆竹的商家生意火爆。我从周围路过人类的谈话中得知，人类的“新春”马上要到了。
新春？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我暗自将其放在了心里，继续脚下的路程。
来到了珠世小姐居所的街道，再三确认没有认错地址，于是对着一面墙壁站开。
“血鬼术，铃音。”
柔和的铃响自四面八方传来，我将幻术的控制范围压缩在墙后的一片地域，用尽量柔和的手段进行催眠。
神不知鬼不觉。
大概感觉没问题了，我将手伸向墙壁，果然穿透而过，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踏了进来。
我给珠世小姐和他旁边的小鬼都下了幻术，将他们拉入幻境。只要没有外界的攻击行为，他们不可能会发现自己已经中招。
因为曾经对珠世的不设防，所以她对我的血鬼术有所了解，平日会十分堤防我的突然袭击。但经过无数次的演算和情报收集，我已经用了最谨慎的方法，应当能够避免被发现。
成功潜入了他们的居所，我从窗口翻进了珠世小姐的房间，她正坐在窗边的桌旁看书。如果没有百年前她的背叛，我想我真的会和这样一位岁月静好的女子成为好朋友。
抛去脑子的胡思乱想，我站在了她的对面，因为幻境的原因，她看不见我，仍如平常一般翻阅着手上的书籍。
我伸出手，用食指对准她的眉心，开始摄取她的记忆。
温热的气息顺着我的手指缓缓涌入我的脑海，无数画面从我眼前闪过。以珠世的视角，从人类到鬼的一生经历，在我眼前迅速放映。
一炷香的时间，我才终于摄取完她的记忆。而眼前的女人毫无察觉，仍仔细研究着书。
因为读取了她将近五百年的记忆，我一时间有点恍惚，对眼前之人也生出几分复杂的情感。
她原来也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仅此而已。为了家庭，甘愿变成鬼，却反而因为失去理智而错杀亲人。这样的痛苦，谁都不愿意承受吧。
但我仍不能原谅她对无惨大人的背叛。
我终于从她的记忆中知道她为什么背叛无惨大人。
那日我在给她施展催眠术的时候，她用日轮刀片嵌入了手掌心，将之埋没在骨肉之间，用疼痛带来神经的刺激，以此抵御我的血鬼术。
更可怕的是，她凭借着顽强的毅力躲避了血鬼术后，能够在数百年的光阴中，掩藏对我们的痛恨，展示出毕恭毕敬的乖巧一面。
珠世，你真是让我意料不到。
我用冷漠的视线注视着她波澜不惊的面容。就是这样一张温柔而透露着悲伤的脸，在那日露出了癫狂的渴望——渴望无惨死去。
我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和摄取记忆的右手，不再做任何留恋，越窗离去。
不动声色地收回幻术，我戴上斗笠帽，隐入深夜。
回到无限城后，我从珠世的记忆中挑选出有用的地方，把它们送入了无惨的脑海中。或许很快，他就会根据珠世的制药经验中寻找到克服阳光的办法。
我揉了揉脑袋，因为汲取了一条百年记忆而感到头脑发昏。
一旁的无惨似乎注意到我的动作，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让鸣女带你回房间休息会。”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摄取记忆的后遗症而已。”
我坐在了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上，正好在实验桌的对面。于是我就这样默默观察着无惨的一举一动。
他的手指欣长，捏着试管时会露出好看的手骨曲线。
他的鼻梁挺拔，在俯视人的时候能看到完美弯曲的弧度。
他的双眼似血，注视猎物会映射出他心底嗜血的。
而像现在这般，会闪过异样的光彩。
“你在做什么？”他的目光向我看来，似乎对我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行为感到疑惑。
“无惨大人，听说快要到新春了。”
面前的人神情似乎有一丝停顿，又不动声色地掩去：“有什么就直说。”
“我想请您一起去看烟花。”我期待地说出这个被拒绝了无数次的邀请，紧盯着无惨的唇瓣，希望能从中得到好消息。
然而对面的人垂下了眼帘，重新将目光放回了实验台上。
他没有说话。
“无惨大人？”我试探性地开口，“您考虑一下呗？听说那天很是热闹呢！当了这么久的鬼，我还没有正式体验过人类的新春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弱弱开口：“您这么了解人类的生活……所以我想请求与您度过这个新春……”
我所熟络的鬼中，唯有无惨完美地融入了人类的生活。所以，用“了解人类新春”作为借口邀请他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吧？
在一片沉默中，我期待着他的答案。
良久，他的声音响起。
“好。”
顿时，悬在心口的石头安心落地。
我的眉眼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开心的神采：“那么麻烦您了！新春那天晚上七点，我会在浅草寺门口等您的！”
无惨没有回答的意思，我也不甚在意。他能答应我的邀约，已经让我十分高兴了。
于是我高兴同无惨道别，让鸣女将我送到了吉原花街。
十分开心地去找了堕姬请教了服饰的穿搭，她对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也会注意自己的形象来了？”
“哼哼！”我露出了自豪的表情，炫耀似地和她说，“因为我啊，打算在新春的时候和无惨大人一起去看烟火呢！”
“什么？！”堕姬一下子蹦了起来，“那位大人竟然会答应和你去看烟火？！”
“不行不行！凭什么你这个不懂得装扮的丑八怪能让那位大人这么重视，我也要去！”堕姬孩子气地在屋内发起脾气来。
妓夫太郎只好上前这哄那哄，又把堕姬给哄回来了。
于是我一面在她羡慕地抱怨下，一面搭配好了新春出行的着装。
原来数十年的光景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等待新春的这几日却是无比漫长。
终于到了旧正月，傍晚时我早早换上了和服，坐在了梳妆台前开始束发。虽然只是个十分普通的马尾辫，和身上这身华丽的和服比起来朴素了些，但这是我唯一会梳的发型，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确认身上的着装无误后，出发前往浅草寺。
因为新春的原因，街道上人流量十分大。我又因为穿惯了宽松裙摆的衣服，如今因为和服的款式束手束脚，好几次差点在人群中跌倒。
等到我成功出现在无惨面前的时候，不仅错过了约定好的时间，出场方式也极其狼狈。就是穿着和服从一堆人中挤出来，还踉踉跄跄往前跑了几步，最后还是被无惨扶住才没摔倒。
虽然被无惨大人扶了，但我还是不想要这样丢脸的出场。
尴尬地笑了笑：“非常抱歉无惨大人，让您久等了。”
我从他的搀扶中起身，看到他今日身着黑色简单而又内敛的和服，眼前一亮，非常直白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不愧是无惨大人！穿什么衣服都十分好看！”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穿上传统的服饰，今日再见，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仍然十分吃我这招，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
“这次迟到就先饶过你，下次不准再犯。”无惨的语气出奇地温柔。
下次？
我的脸好像有点发热。
无惨大人这么说，意思是下次还会和我出来玩吗？！天呐，这是天降馅饼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突然想到无惨大人能够看穿我的思考，我急忙刹住了内心萌动的想法，疯狂克制上扬的嘴角。
两人并排行走在人群杂多的浅草寺内。领了寺庙给予的新春祝福，我们将贺词卡挂在了道路两侧的老树上。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之后无惨带我在寺庙内转了几个地方，我对人类的寺庙了解才更深入一分。那些五花八门的礼仪习俗，令人惊叹。
我从来不知道新春的寺庙如此有趣。
“嗯？”我停下了四处张望的视线，“无惨大人，那边好像在卖什么东西，可以请您在此稍等一下吗？”
他点过头后我就去到了道路侧的小摊上，看到是贩售有寺庙祈福过的头绳，于是从中挑选了一黑一红两条。没有什么特别的款式，只是在尾缀绣有云彩模样的花纹。
我收起了头绳，又回到了无惨身边。
“买完了？”
我点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看烟火。”
“诶？不继续逛逛寺庙了吗？”我刚刚在路上看到好多新鲜玩意儿都没去尝试呢。
“因为烟火晚会马上要开始了，现在过去时间正好。”他如是解释。
我一扫心底不舍，又换上了兴奋的表情同他一起前往。
到了场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围在此处。许多成双结对的眷侣，我们混迹在此处，倒也像是一对有情人。
本来好好站在与无惨间隔一拳的距离，旁边的人流突然涌动，在混乱中我被不知道谁碰到了肩膀，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往右侧挪了几步。
这样一动，就和无惨的手碰到一起了。
突然地靠近和触碰让我气血炸涌，我脑袋热得像是要喷火，心脏剧烈跳动。
周边的噪音似乎都弱了下来，我能清晰地听到心脏加快了跳动，发出心动的声音，像极了铃音开启了幻境。
碰到了！碰到了诶！
虽然心里十分的高兴，但我想这样的行为有些冒犯了。为了不让他生气，我还是往旁边走了几步，又和他隔开距离。
谁知无惨侧头看向我，不由分说地对上我的注视，眼中似乎夹杂着些许情绪。
什、什么情况？
我看到他的视线往下挪了一分，正好落在我脖子上的伤痕处，心里一凉。
天哪忘记找东西盖住伤疤了，这种时候让他想起缘一，会不会直接恼羞成怒！
我正汗津津地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突然一声炸裂轰隆响打断了我的思维，周围的人群中一下迎来了许多兴叹。
烟花在天际绽开，五光十色的光芒照亮了黑夜。
爆竹轰鸣声之巨大引来我的注意，而此番绚烂夜景更是不由分说地夺走了我的目光。将视线汇聚于天边一瞬间绽放的光电，我竟感觉心头悸动。
烟火极美，消逝也快。但它沾染的人间气息，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归属。
明明是一只鬼，却在人类的烟火中寻找到归属。
这是一种很可笑的感觉。
但我总觉得，那好像就是我漫长的一生中，缺少的东西。
接连在天边炸开的烟火让我心情愉悦，我转头要和无惨夸奖这般美景，又措不及防撞上他的视线。
他还在看我。
我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然后从抽绳布袋中拿出一条黑色的头绳递给了他。
“无惨大人，新春吉乐！”
烟火爆鸣的响声随后穿透风声落入耳内，绚烂的光彩打在人脸上呈现温暖的色调。那一瞬间，我看到无惨露出惊讶的表情，还带有什么样奇怪的情绪。
他沉默了许久，才接过我的头绳，拿在手中看了看，随后神情有过一丝失落。
但他还是抬起头展露笑颜，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艽竹，新春吉乐。”
——‘艽竹，新春吉乐’
仿佛有什么声音越过了时间，在我的脑海中回荡起两道声音。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再次向我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