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花无限翻身,双手托腮,“为什么不会?就算姜相国能忍,他身后那些世家忍得了?”

    “不忍也得忍。”李遇斟茶的动作有条不紊,“宋成的恩宠是陛下给的,谁敢明着违抗?”

    “你这话说的……”花无限走过来半道夺了茶杯一饮而尽,“意思是可以来暗的手段喽。”

    李遇:“世家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们要是想对宋成下手,最好的办法,就是……”

    “利用参加科举的学子。”

    茶馆里的学子还在就着廉价茶高谈阔论,谈一些诗,论一些经,有谁捡到了从二楼落下的一张名帖,打开来,哪有什么名字,雪白的一张纸干干净净。

    姜含文回府后心情也还是很复杂,虽然对陈末想利用姜家做挡箭牌的生气是真的,但是更多的是心虚和同情,那个处境的女子,会想到这个办法也理所当然。

    可惜她是姜家嫡女,一切从家族利益出发,这个节骨眼上,姜家不能轻易出面打压宋成,这个局面她是看得清的。

    只是没想到一回府就被她爹姜相国请到了书房,她一看她爹气定神闲那样,就知道她爹肯定对今天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了,于是她便直接说道:

    “爹,我没答应陈末的请求。”

    她以为她爹会夸她,可是没想到姜相国说:“你应该答应。”

    姜含文不解:“为什么?这个时候姜家不能当出头鸟。”

    “娴娴,”姜相国喊她的乳名,“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为什么?”没等他说完,姜含文就气愤道,“我不是姜家人吗?”

    姜相国看着他的孩子,没有动怒,倚在太师椅里转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你当然是姜家人,作为我姜家的女儿,你有更重要的使命。”

    姜含文低下头来,可能因为今日听过另一件更大的不公,情绪上来的很快,声音因为委屈和愤怒有些变调:“比如说,嫁给太子?”

    姜相国:“娴娴,你母亲最近教你规矩有些怠惰了。”

    姜含文的身子抖了一下:“对不起,父亲大人,我会去祠堂领家法的。”

    姜相国:“你是姜家最受宠的女儿,家法就不必了,禁闭三日吧。”

    姜含文应“是”。

    她是在被关禁闭的时候才想明白,姜相国说的那句“你应该答应”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末想借人挡刀,姜家未尝不可借刀杀人。

    周远自昨日被从轻语楼楼里扔出来以后就一直龟缩在家里养伤,时刻担心着官府的人找上门来,又因为肩头的伤向母亲王氏扯了好多谎,生怕王氏发现他去青楼的事。

    提心吊胆半天,没等来官府的人,倒把陈末等来了。

    他生怕陈末一言不合又掏出什么给他捅两刀,以至于见到陈末的时候都是畏畏缩缩的:“你、你来干嘛?”

    陈末进来大剌剌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了:“你这话说的,我未来夫家我还来不了了?”

    周远闻言挺直了腰杆:“你果然还是舍不得吧,我这样的夫家虽然没有你陈家那么富裕,但是你区区一个庶女,嫁我也算你高攀,昨天的事,只要你跪在地上求我,我就原谅你。”

    陈末结结实实地无语了一下子:“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能这么自信啊。”

    周远看着陈末一副嫌恶鄙夷无语的表情,那股气忽然就散了点:“我娘说了……”

    “陈末?”

    得,不用他转述他妈的话了。

    他妈直接来说了。

    陈末心如死灰地迎接着王氏的唾沫攻击:“我早看出来你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了,大半夜的来勾引我儿子……”

    陈末嫌烦,抽出匕首,“啪”一下钉在桌子上:“我直说吧,我昨天在青楼抓到你儿子……”

    “小远,你去青楼了?”

    周远身躯一震,心虚:“娘,我……”

    王氏高声道:“小远一个男人去青楼很正常,倒是你个小婊.子,去那种地方,让我周家的面子往哪搁?”

    典,实在是太典了。

    且不说男人去青楼这件事到底正不正常,她怎么就是他们“周家的”了?丢的是哪门子面子?

    不过陈末穿越前就见惯了这样乱打一耙的胡说八道,她懒得争,直入主题:“听着,你儿子昨天去青楼没给钱,青楼看在陈家的面子上没报官,但是去知会陈家了,陈家等会要派人来敲打你儿子,待会不管来的人说什么你就只管说是,剩下的交给我,知道了吗?”

    王氏一听,心道我儿子这是惹上事了,周远去青楼这件事的确不好和陈家交代,就是没想到:“你一点也不计较?”

    陈末露出一个笑容:“我为什么要计较?他可是我未来夫君。”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夫君”,周远并没有生出什么旖旎想法,反倒打了个寒颤,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王氏对陈末这个媳妇倒是多了几分认同,虽是个庶女,长相也不算上佳,也没什么才艺,但是还没出嫁就想着夫家,是个好使唤的。

    三人都各有心思,气氛在沉默中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平衡被敲门声打破。

    想必就是陈家的人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周远到底还是心虚害怕,被子里的腿在抖,王氏瞥了一眼儿子,动身:“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为首的看着是个稳重的管家模样,另外两个是强壮的小厮。

    管家问道:“这是周远家吗?”

    王氏心想,这不就是你们陈家给我们安排的院子吗,还能不知道是谁家?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听在王氏耳里,就是:“王氏,你还知道你住的谁的房子吗?”

    王氏“唰”地就跪下了:“我们周远的忠心天地可鉴啊,他肯定不会做出那种背叛的事的!老爷您明察!”

    这句嚎得太响亮,陈末眼皮一跳,快步走了过来。

    管家倒是很满意妇人这个举动。

    他是被姜相公派过来让周远替姜家办事的,本来他还头疼要怎么措辞让周远相信姜相国不是另有所图,现在看来,周远要攀附姜家的心很强烈,几乎不用他多费口舌。

    他端着姜家的架子:“你很好,我们家老爷很欣赏周远。”

    王氏以为自己的表忠心起到了效果,刚想要说什么,就被陈末打断:“您直说吧,需要周远做什么?”

    管家一猜便知这是周家娘子,陈家那位不受宠的庶女。

    管家说:“我家老爷说了,只要不牵扯到他,周公子想做什么就去做。”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周远找上姜家是因为不满宋成,而姜家管家这句话平白无故给了“周远”搞事的底气,却没有给什么实际的承诺。

    但是,够了。

    对陈末来说,这就够了,甚至于管家什么都不说,光是“来周家”这个行为,就已经达到了陈末的目的。

    她低头掩饰自己的笑,叫道:“周远,这话说给你听呢。”

    周远还在屋里惴惴不安地担心什么惩罚,听到陈末这句喊,又有了她先前的叮嘱,条件反射般地喊了一声:“是!”

    管家满意地点点头:“今天的事谁都不要说。”

    他连门都没有进,就带着另外那两个人走了。

    王氏虽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有些奇怪,但是“陈家”不仅什么都不计较,还让周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简直让她高兴得要发了疯,她睥睨着陈末:“你听见没有,陈家以后可不会给你什么依仗,以后好好听我们的话!”

    “他的话我自然是听见了,你的话算什么狗屁。”陈末没有理会王氏的小人得志,径直走出了门。

    她雇好的马车早就在路口等她,看见她,马夫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预感不好,掀开车帘,看见里面坐得端端正正的宋一问。

    宋一问对她眨眨眼。

    大白天的见鬼了。

    陈末甩手就把帘子放下,掉头就走。

    “喂,别走呀。”宋一问叫马车跟上她。

    陈末:“你别来烦我。”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车夫要被她吓死了。

    大小姐,你知道马车里坐得是谁吗?

    宋一问没有生气,他像是吃准了陈末的脾气:“你要是真的走了,租这马车的钱可就白费了。”

    陈末没好气:“你坐了你给钱。”

    宋一问喊车夫:“喂,我给你钱你敢要吗?”

    车夫委屈地心想,谁给我钱我都想要啊。但是宋一问语气里的威胁太过于明显,车夫诚实道:“不敢。”

    陈末:“你宋大将军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就这么欺负普通平民百姓?”

    宋一问笑眯眯地看着陈末,那表情好像在说:“对,就欺负了,怎么着吧。”

    陈末气得胸腔剧烈起伏,“噔噔噔”地上了马车,那架势像是要把车踏碎。

    车夫小心翼翼地问:“去哪?”

    陈末:“无名书局。”

    宋一问看着陈末,笑道:“你果然是个好人。”

    陈末坐在宋一问的对面,双手环胸,向后一靠:“何出此言?”

    宋一问:“你看你明明这么讨厌我,却愿意为了这个车夫一天的工钱向我妥协。”

    陈末压着眉眼:“宋一问,你以为一天的工钱是什么?他们跑一天才能挣一百文,还要付这车和马的租金三十文,一斗米十文钱,够他一家五口吃六天;他母亲年迈,每天都要吃将近十文钱的药,他儿子要读书,入那学堂要一两银子,一两银子是一千文,你不给他工钱,他拿什么凑?我是个好人吗?是你们太坏了。”

    车夫驾着车,听得是百感交集,眼泪汪汪。

    宋一问沉默了,半晌,他问:“你生气了吗?”

    陈末:“我不该生气吗?”

    宋一问:“你怎么知道他这么多事?”

    陈末:“我昨天晚上也雇的他,你坐车不会觉得无聊想聊天吗?”

    宋一问:“你写书能挣多少钱?”

    陈末:“一个月约莫一两,要是没有你来封我的书,老板还要给我涨点。”

    宋一问:“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马车颠簸了一下,陈末面色如常,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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