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元秀秀尖叫起来，“娘！娘！！有妖怪，快来啊啊啊啊啊！！”
她叫的太大声，茅草屋里很快亮起了光，传来声响。
女妖已经变成一只白鼬，咻地窜进了树林里。
妖怪前脚走，父母后脚就赶到。
“怎么了？”白香儿看着穿戴整齐的女儿，“你不是已经睡了么？”
“妖怪吃人——”元秀秀紧紧靠着母亲，指着刚才的林子，怕的不敢睁眼，“娘，真的有妖怪！”
白香儿狐疑地看她一眼，拉着女儿走到屋后，指着黑压压的森林：“这不是好好的吗？哪儿有妖怪？”
元秀秀这才敢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寂静的野山林，连鸟雀的鸣叫也没有，刚才那对男女睡过的地方依然枝叶青翠，青草茂密，没有一点被压过的迹象，更没有任何血迹。
“——咦？！”她瞪圆了眼睛，左看右看，“刚才明明就在这里啊？”
元九鼎睡眼惺忪，声音里都带着困意：“大半夜你跑到这儿干嘛？”
“我……”元秀秀语塞，当着父母的面，实在说不出自己是听到什么动静才跑来看的，只好含混道：“我就是好像……看见一个妖怪，那么大的嘴，还吃人……”
白香儿翻个白眼：“你是听了那老骗子胡言乱语，做的噩梦吧？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白天给你做饭洗衣服，晚上还要起来听你说胡话？”
“别生气别生气——”元九鼎赶紧打圆场，“做噩梦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睡觉吧，再不睡天都亮了。”
“嗯，做噩梦——”白香儿拖腔拖调，对女儿加重了语气：“现在就滚回去睡觉！以后晚上不许出门！！”
元秀秀百口莫辩，又是怀疑又是不甘地朝那片林子最后看了一眼，只好在母亲的责骂中回了屋。
这一次，父母就在门外，无处可去，元秀秀只好老实重新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刚才看到那么可怕的一幕，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几乎一瞬间，她就陷入了黑暗。
半睡半醒间，元秀秀仿佛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知道自己躺在床上，只是腰部以下都失去了知觉，再也感觉不到两条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僵硬冰冷的东西。元秀秀在睡梦中拼命使劲，意识仿佛脱离双手向下半身探去……然后就摸到了一片又滑又硬、盖满鳞片的皮肤。
“啊！”她猛地惊醒，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贴在了身上，赶紧掀开被子——腿好好的长在身上，皮肤光滑细腻，并没有什么鳞片。
天已经大亮了，晨光透过窗户纸射进屋里，照着空气里浮动的灰尘，一闪一闪的。元秀秀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手脚才慢慢感觉找回了知觉。
“秀秀，起床了吗！”白香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元秀秀抽了一下，母亲的声音好像终于把她从恐惧彻底唤醒。她这才用力抹抹脸，应声道：“来了！”
白香儿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脸色怎么那么差？起那么晚，还没睡够？”
元秀秀本来吓得心里怦怦跳，被母亲一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没事。”
“没事就来吃早饭吧。”白香儿朝桌上一指。
元秀秀看见桌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一小碟咸菜，还有两个腌蛋。这两个蛋是之前元九鼎打猎时从鸟窝里顺回来的，白香儿腌起来了，一直没舍得吃。
“昨天晚上不吃饭，现在知道饿了吧？”白香儿虽然责骂女儿，到底还是心疼，把仅剩的一点荤食拿了出来，“你爹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收获。”
元秀秀这才感觉到一点愧疚：“那我就去钓鱼呗。我钓鱼可好了，每次都能钓到。”
“去吧去吧，都去。”白香儿挥挥手，“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正好清净。”
元秀秀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她是真的饿了。
元九鼎猎户出身，打猎捞鱼都是一把好手，元秀秀从小就跟着父亲漫山遍野跑，早就知道哪里是钓鱼的好地方。她信心满满——今天晚上，一定不用再全家吃野菜！
可惜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她才发现早有人占了自己想选的位置。
居然是那个老乞丐。
老乞丐闭着眼，翘脚躺在岸边的大石上，脚下踩着一根树枝做成的长长钓竿，细细的鱼线，正正垂下那汪碧幽的深水。
“又是你！”元秀秀有点生气地说，“你这个骗子，起来！不要占我好位置！”
老乞丐懒懒睁开眼：“你的位置？写你名字了？”
元秀秀憋着气在旁边坐下：“我今天抓的鱼，一条也不会再给你，别做梦了！”
老乞丐嘿嘿一声，又重新闭上眼睡了过去。
暖洋洋的太阳，安静的山野，潺潺的水声……
等鱼上钩的过程穷极无聊，元秀秀觉的心情好了一点，忍不住又跟老乞丐搭讪道：“话说，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啊？”
老乞丐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躲人。”
元秀秀好奇：“躲什么人？”
“躲——”老乞丐闭了嘴，转头瞥她一眼道：“凭什么告诉你？你拜我做师傅才告诉你。”
“你这老骗子！”元秀秀笑骂道，“让我娘看见了，还得拿水瓢打你！”
老乞丐不服：“我会怕一只水瓢？别说水瓢，这三山五岳，江河湖海的水一起引过来，也奈何不了我半分。”
“呸！”
这老骗子的话元秀秀半分也不信，但是一个人钓鱼实在无聊。她默默盯了一会儿杆子，抬头看看头顶上的日光，想起老乞丐描绘过的那所“天上的仙宫”，忍不住又问道：“你说，天上有仙人的话，看得见我们吗？”
老乞丐嘟囔：“看不见我就行。阿弥陀佛。”
老骗子又说疯话了，元秀秀想。这时，埋在水里的鱼线突然轻微扯动了一下，元秀秀一喜，立刻抓起杆子——果然，钩上挂着一条不小的鱼，正在拼命扑腾，抖得鳞片银光闪闪。
“哈哈哈！”元秀秀开心地笑起来，瞥一眼老乞丐空空如也的钓线，忍不住炫耀道：“你看！还说什么江河湖海呢！占着我的位子那么长时间，连条鱼都钓不到！”
老乞丐仿佛被她一句话触动了逆鳞：“我要吃鱼，还用钓？！只要往这水里一站，什么大鱼小鱼不是争先恐后地往我嘴里游？！”
“你又胡说八道！”元秀秀笑骂道。
老乞丐跳起来，一脚把自己的钓竿踹进水里，嚷嚷道：“你不信？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说完，他竟真的一头扎进了眼前幽深的河水里！
“——喂！”元秀秀吓得脸都白了。这条河河面上看着平静，下面全是湍急的暗流，元九鼎警告过很多次，绝对不能下水。“救命！”她慌忙朝四周喊着，“快来救人啊！”
深绿色的水下，缓缓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卷起细小的水草，在水面上绕着圈。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鱼被卷了进来，顺着水流的方向，仿佛一场银色的环形风暴。
元秀秀怔怔看着水面上的异动，噤若寒蝉。
头顶上很高很远的地方，依稀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好像是某种鸟类的声音。元秀秀抬头张望，等她再回头的时候，水下的漩涡已经不见了，老乞丐湿漉漉地冒出头来，把手里抓着的大鱼扔上岸。
“嘶！我得走了！赶紧走！”老乞丐逃命一样跳上岸，抖抖衣服上的水，“这条鱼送你了，就当还你的鸡！”
“你刚才看见水下有什么吗？”元秀秀抓着他问。
“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老乞丐拼命挣脱她，“我要走了！现在就走！”
他火烧屁股一样钻进草丛，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河边又恢复了平静。元秀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到任何鸟雀，也再也听不到刚才的鸣叫声。
老乞丐让出了最佳钓位，她却突然没了兴致。元秀秀撇撇嘴，捡起地上的两条鱼，就往家里走去。
钓竿上挂着两条鱼，一路走一路轻微晃荡。
走着走着，元秀秀突然觉得杆子一轻，回头看去，两条鱼只剩了一条，河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背对着她，正抱着那条比自己胳膊还要长的鱼啃。
元秀秀赶紧拉住她：“这是生鱼——”
小女孩回头，对上那双纯黑的眼睛，元秀秀心里一惊。
“她”的嘴巴凸、鼻子圆、脸颊两侧还有两簇白毛，分明是一只猿猴的长相。
“姐姐。”
元秀秀听见那个从对方肚子里发出的几乎无法辨认的怪异音调，浑身像被冰冻住一般，动弹不得。
“小女孩”露出满口黑黄的牙齿，朝她咧嘴一笑，又叫她：“姐姐……嘻嘻嘻……”
她叫的太大声，茅草屋里很快亮起了光，传来声响。
女妖已经变成一只白鼬，咻地窜进了树林里。
妖怪前脚走，父母后脚就赶到。
“怎么了？”白香儿看着穿戴整齐的女儿，“你不是已经睡了么？”
“妖怪吃人——”元秀秀紧紧靠着母亲，指着刚才的林子，怕的不敢睁眼，“娘，真的有妖怪！”
白香儿狐疑地看她一眼，拉着女儿走到屋后，指着黑压压的森林：“这不是好好的吗？哪儿有妖怪？”
元秀秀这才敢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寂静的野山林，连鸟雀的鸣叫也没有，刚才那对男女睡过的地方依然枝叶青翠，青草茂密，没有一点被压过的迹象，更没有任何血迹。
“——咦？！”她瞪圆了眼睛，左看右看，“刚才明明就在这里啊？”
元九鼎睡眼惺忪，声音里都带着困意：“大半夜你跑到这儿干嘛？”
“我……”元秀秀语塞，当着父母的面，实在说不出自己是听到什么动静才跑来看的，只好含混道：“我就是好像……看见一个妖怪，那么大的嘴，还吃人……”
白香儿翻个白眼：“你是听了那老骗子胡言乱语，做的噩梦吧？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白天给你做饭洗衣服，晚上还要起来听你说胡话？”
“别生气别生气——”元九鼎赶紧打圆场，“做噩梦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睡觉吧，再不睡天都亮了。”
“嗯，做噩梦——”白香儿拖腔拖调，对女儿加重了语气：“现在就滚回去睡觉！以后晚上不许出门！！”
元秀秀百口莫辩，又是怀疑又是不甘地朝那片林子最后看了一眼，只好在母亲的责骂中回了屋。
这一次，父母就在门外，无处可去，元秀秀只好老实重新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刚才看到那么可怕的一幕，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几乎一瞬间，她就陷入了黑暗。
半睡半醒间，元秀秀仿佛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知道自己躺在床上，只是腰部以下都失去了知觉，再也感觉不到两条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僵硬冰冷的东西。元秀秀在睡梦中拼命使劲，意识仿佛脱离双手向下半身探去……然后就摸到了一片又滑又硬、盖满鳞片的皮肤。
“啊！”她猛地惊醒，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贴在了身上，赶紧掀开被子——腿好好的长在身上，皮肤光滑细腻，并没有什么鳞片。
天已经大亮了，晨光透过窗户纸射进屋里，照着空气里浮动的灰尘，一闪一闪的。元秀秀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手脚才慢慢感觉找回了知觉。
“秀秀，起床了吗！”白香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元秀秀抽了一下，母亲的声音好像终于把她从恐惧彻底唤醒。她这才用力抹抹脸，应声道：“来了！”
白香儿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脸色怎么那么差？起那么晚，还没睡够？”
元秀秀本来吓得心里怦怦跳，被母亲一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没事。”
“没事就来吃早饭吧。”白香儿朝桌上一指。
元秀秀看见桌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一小碟咸菜，还有两个腌蛋。这两个蛋是之前元九鼎打猎时从鸟窝里顺回来的，白香儿腌起来了，一直没舍得吃。
“昨天晚上不吃饭，现在知道饿了吧？”白香儿虽然责骂女儿，到底还是心疼，把仅剩的一点荤食拿了出来，“你爹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收获。”
元秀秀这才感觉到一点愧疚：“那我就去钓鱼呗。我钓鱼可好了，每次都能钓到。”
“去吧去吧，都去。”白香儿挥挥手，“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正好清净。”
元秀秀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她是真的饿了。
元九鼎猎户出身，打猎捞鱼都是一把好手，元秀秀从小就跟着父亲漫山遍野跑，早就知道哪里是钓鱼的好地方。她信心满满——今天晚上，一定不用再全家吃野菜！
可惜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她才发现早有人占了自己想选的位置。
居然是那个老乞丐。
老乞丐闭着眼，翘脚躺在岸边的大石上，脚下踩着一根树枝做成的长长钓竿，细细的鱼线，正正垂下那汪碧幽的深水。
“又是你！”元秀秀有点生气地说，“你这个骗子，起来！不要占我好位置！”
老乞丐懒懒睁开眼：“你的位置？写你名字了？”
元秀秀憋着气在旁边坐下：“我今天抓的鱼，一条也不会再给你，别做梦了！”
老乞丐嘿嘿一声，又重新闭上眼睡了过去。
暖洋洋的太阳，安静的山野，潺潺的水声……
等鱼上钩的过程穷极无聊，元秀秀觉的心情好了一点，忍不住又跟老乞丐搭讪道：“话说，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啊？”
老乞丐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躲人。”
元秀秀好奇：“躲什么人？”
“躲——”老乞丐闭了嘴，转头瞥她一眼道：“凭什么告诉你？你拜我做师傅才告诉你。”
“你这老骗子！”元秀秀笑骂道，“让我娘看见了，还得拿水瓢打你！”
老乞丐不服：“我会怕一只水瓢？别说水瓢，这三山五岳，江河湖海的水一起引过来，也奈何不了我半分。”
“呸！”
这老骗子的话元秀秀半分也不信，但是一个人钓鱼实在无聊。她默默盯了一会儿杆子，抬头看看头顶上的日光，想起老乞丐描绘过的那所“天上的仙宫”，忍不住又问道：“你说，天上有仙人的话，看得见我们吗？”
老乞丐嘟囔：“看不见我就行。阿弥陀佛。”
老骗子又说疯话了，元秀秀想。这时，埋在水里的鱼线突然轻微扯动了一下，元秀秀一喜，立刻抓起杆子——果然，钩上挂着一条不小的鱼，正在拼命扑腾，抖得鳞片银光闪闪。
“哈哈哈！”元秀秀开心地笑起来，瞥一眼老乞丐空空如也的钓线，忍不住炫耀道：“你看！还说什么江河湖海呢！占着我的位子那么长时间，连条鱼都钓不到！”
老乞丐仿佛被她一句话触动了逆鳞：“我要吃鱼，还用钓？！只要往这水里一站，什么大鱼小鱼不是争先恐后地往我嘴里游？！”
“你又胡说八道！”元秀秀笑骂道。
老乞丐跳起来，一脚把自己的钓竿踹进水里，嚷嚷道：“你不信？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说完，他竟真的一头扎进了眼前幽深的河水里！
“——喂！”元秀秀吓得脸都白了。这条河河面上看着平静，下面全是湍急的暗流，元九鼎警告过很多次，绝对不能下水。“救命！”她慌忙朝四周喊着，“快来救人啊！”
深绿色的水下，缓缓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卷起细小的水草，在水面上绕着圈。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鱼被卷了进来，顺着水流的方向，仿佛一场银色的环形风暴。
元秀秀怔怔看着水面上的异动，噤若寒蝉。
头顶上很高很远的地方，依稀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好像是某种鸟类的声音。元秀秀抬头张望，等她再回头的时候，水下的漩涡已经不见了，老乞丐湿漉漉地冒出头来，把手里抓着的大鱼扔上岸。
“嘶！我得走了！赶紧走！”老乞丐逃命一样跳上岸，抖抖衣服上的水，“这条鱼送你了，就当还你的鸡！”
“你刚才看见水下有什么吗？”元秀秀抓着他问。
“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老乞丐拼命挣脱她，“我要走了！现在就走！”
他火烧屁股一样钻进草丛，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河边又恢复了平静。元秀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到任何鸟雀，也再也听不到刚才的鸣叫声。
老乞丐让出了最佳钓位，她却突然没了兴致。元秀秀撇撇嘴，捡起地上的两条鱼，就往家里走去。
钓竿上挂着两条鱼，一路走一路轻微晃荡。
走着走着，元秀秀突然觉得杆子一轻，回头看去，两条鱼只剩了一条，河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背对着她，正抱着那条比自己胳膊还要长的鱼啃。
元秀秀赶紧拉住她：“这是生鱼——”
小女孩回头，对上那双纯黑的眼睛，元秀秀心里一惊。
“她”的嘴巴凸、鼻子圆、脸颊两侧还有两簇白毛，分明是一只猿猴的长相。
“姐姐。”
元秀秀听见那个从对方肚子里发出的几乎无法辨认的怪异音调，浑身像被冰冻住一般，动弹不得。
“小女孩”露出满口黑黄的牙齿，朝她咧嘴一笑，又叫她：“姐姐……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