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仙子
吃了一肚子水煮素菜，夜晚元秀秀反倒睡得格外安稳。神仙安居或许藏污纳垢，但金雀山脚下真是一块风水宝地，空气清新，流水洁净。元秀秀已经很久没在这样好的房间里，安稳睡过一碗了，是以她刚刚沾上枕头，就立刻熟睡了过去。
别的屋子里传来些许微妙的动静，她也没有听见。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元秀秀迷迷糊糊听到屋外有走动的声音，便立刻翻了起来。
也许是昨晚休息得太好，她只觉得自己起身的时候，耳聪目明，身轻体健，真是从未有过的舒坦。元秀秀舒服地伸了个大懒腰，洗干净脸和手，跟着其他人一起，往驿馆大堂走去。
大堂里已经聚了数十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元秀秀昨天见到的几个趾高气扬的壮汉，此刻却蜷缩在屋角，好像身上有爬虫一般扭来扭曲，愁眉苦脸，丑态倍出。
再仔细看，那几人露在外面的脸上、脖子上，都布满了细密的红点，像长满疹子一样，恶心的很。
竹九匆匆从后堂跑入，卑躬屈膝打哈哈道：“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接到碧螺仙子传话，说她突有要事，晚点才能来，请各位在此打坐休憩，不要着急。”
大多数人依言坐下了。少数人还站着，不满地交头接耳。
竹九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人理过他们。
一群人天没亮便梳洗整齐，满怀期待在此等候，结果眼看着日上三竿，已近晌午，就这样被晾在这儿。不少人早饭都没吃，现在肚子已经在咕咕作响。
“——喂！有完没完啊！耍我们呢！”有人先忍不住了，正是一个浑身长疹子的大汉，别人只是疲劳饥饿，他却周身如万蚁噬心一般，一刻都坐立难忍。
元秀秀按照竹九说的，正原地打坐。说来奇怪，她也没吃早饭，现在腹中却不饥饿，甚至已经坐了两个时辰，身体也不觉得劳累。
大汉一拍桌子，将那张竹编成的案台劈成碎片，怒吼道：“老子历经九死一生才到这儿，不知吃了你们什么东西，浑身奇痒，现在还把我们晾在这儿不理不睬，是何道理！我要见丁慧真人！！”
竹九匆匆跑出，还是那副奴颜婢膝样儿，把那段话又原样车轱辘了一遍：“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接到碧螺仙子传话，说她突有要事，晚点才能来，请各位在此打坐休憩，不要着急。”
大汉忍不了，抬手一巴掌打过去，竟打得竹九的脑袋在脖子上转了一圈，直接掉了下来！
“啊！——”元秀秀失声惊叫，赶紧捂住嘴巴。
其余人也受惊不小，大人的大汉更是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用力！就轻轻打了他一下，你们都看到的，这脑袋就自己掉下来了啊！”
更奇怪的是，竹九头都没了，居然一滴血都没流，身体也依旧站着，保持着拱手的姿势。
有人大着胆子靠过去查看，那具躯体里空空如也，像个筐子一样硬挺挺杵着，再仔细察看——那人惊叫道：“他不是人！他是竹子做的！！”
话音落下，其余的人也一拥而上，才看清竹九的皮肤、五官、头发、甚至指甲，都是细细的竹篾编成的。
想到这个昨天晚上贼眉鼠眼、表情无比生动的“店小二”，居然只是一个竹编成的假人，元秀秀浑身发冷，赶紧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驿馆里的竹香忽然浓郁，一道淡淡的青烟升起，堂中出现一名绿衣仙子，貌若天仙，声音甜美，对着众人行礼道：“碧螺来迟，让各位久等了。”
原本还怀着满腔怨气的一群人，见识到那么厉害的傀儡之后，再也不敢对这位仙子造次，纷纷拱手还礼。
——除了那几个身上长疹子的。也不怪他们脾气不好，这疹子奇痒无比，站着好好说话都困难。那大汉朝碧螺仙子嚷嚷道：“既然来了，快带我们进神宫，面见丁慧真人吧！”
碧螺仙子微笑着，玉指在人群中点了几下，“这位，这位，这位，你们几位请留步，其他人请随我来吧。”
被点到的几个，正是身上出了疹子，骚痒难当的。
大汉不服气，又嚷嚷道：“凭什么！我们也是神仙司考察过家世，送了名单的，凭什么要我们留在这里！！”
其余人皆沉默不语，心中大抵已经猜到了原因。
此处的店小二都是竹子编的傀儡，那那些如花似玉的歌姬舞姬，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傀儡？昨晚店小二向所有人殷勤推荐了“温柔的姑娘”“体贴的郎君”，他们大多数人不敢在神宫脚下造次，谨慎地拒绝了。但没想到还是有几个胆大的，以为来到此处已是十拿九稳，居然做出这种荒唐无道的事。
碧螺仙子没有点破，依旧笑道：“几位身体抱恙，还是在此多休息几日吧，神宫山高路远，强行带病前往，怕有性命之忧。”
那几人并不傻，已将其中奥妙猜了个大半，恼羞成怒下，居然纷纷亮出了武器——“岂有此理！我们变卖家业九死一生到了这个破地方，你居然耍诈坑我们，算什么神宫仙子！招摇撞骗的骗子还差不多！——”
话没说完，就被几双胳膊牢牢箍住了身体。那些竹编傀儡不知从何处又钻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这几日，这些店小二个个卑躬屈膝，没人跟他们有过肢体接触，现在触碰到他们的胳膊，才觉得硬邦邦的清冷无比，完全是竹子的质感，一张张栩栩如生的脸呆板无神，近在眼前，真是看的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大汉仗着身高体壮，拼命挣扎，可是他越挣扎，那些竹编的肢体便箍得越紧，最终深深勒进他的骨肉，鲜血从竹篾的缝隙中汩汩流出。
傀儡们突然松了手，那些人东倒西歪躺在地上，还有意识的，纷纷跪地求饶。
碧螺仙子小声说了句“天尊慈悲”，不再看他们，转而对剩下的人说：“请随我来吧。”
元秀秀默不作声地看完了这一幕，心想这位绿衣仙子倒是个心善的，换了明光仙子，一鞭子过去，这些人早都无了。
堂中的人纷纷起身时，又有几个跪坐在地，跌倒不起，正是刚才跟着起疹子的这些人叫叫嚷嚷，出言不逊的。
碧螺仙子说：“我北天门人需修心修口，恪守戒律。几位的心不够静，连三个时辰也坐不住，请在此继续修行。福生无量天尊。”
她冷冷行了一礼，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驿馆。
幸存者们暗暗咋舌，原本以为这驿馆真是给他们休憩解乏的地方，没想到已经是仙子安排的考核之所。有些人不由又生出隐忧，拼命反省自己在驿馆内有没有其他不妥之举。
——等到了山口，见到那条望不到顶的攀云梯时，他们便知道下一关考验在哪里了。
“天枢宫就在这条云梯的尽头。”碧螺往山顶的云雾遥遥一指，“天梯共39999步，虽然金雀山是神宫所在，但有些珍禽异兽野性未驯，亦会伤人。各位请抓紧脚步，在天黑之前到达。”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是眼前一黑——39999步，平地行走都要一天一夜，何况是这种陡峭的崖壁上，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吗？！如果没能在天黑之前进入神宫，夜晚落单在半途上，遇到那些“珍禽异兽”，又会怎样？！
有人按耐不住，跳起来怒道：“你们欺人太甚！哪里是选弟子，分明是耍人玩！！”
碧螺仙子并不生气，微笑往后一指：“修行讲究缘法，与我门下无缘的，尽可现在离开。”
当真有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元秀秀不想放弃，她从小跟着父亲在山里打猎骑马，早就习惯了夜路行山，或者躲避飞禽走兽，39999步听着遥远，一直坚定地走下去，总有登顶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不再听身边人吵闹，径直走上了第一级天梯。
别的屋子里传来些许微妙的动静，她也没有听见。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元秀秀迷迷糊糊听到屋外有走动的声音，便立刻翻了起来。
也许是昨晚休息得太好，她只觉得自己起身的时候，耳聪目明，身轻体健，真是从未有过的舒坦。元秀秀舒服地伸了个大懒腰，洗干净脸和手，跟着其他人一起，往驿馆大堂走去。
大堂里已经聚了数十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元秀秀昨天见到的几个趾高气扬的壮汉，此刻却蜷缩在屋角，好像身上有爬虫一般扭来扭曲，愁眉苦脸，丑态倍出。
再仔细看，那几人露在外面的脸上、脖子上，都布满了细密的红点，像长满疹子一样，恶心的很。
竹九匆匆从后堂跑入，卑躬屈膝打哈哈道：“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接到碧螺仙子传话，说她突有要事，晚点才能来，请各位在此打坐休憩，不要着急。”
大多数人依言坐下了。少数人还站着，不满地交头接耳。
竹九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人理过他们。
一群人天没亮便梳洗整齐，满怀期待在此等候，结果眼看着日上三竿，已近晌午，就这样被晾在这儿。不少人早饭都没吃，现在肚子已经在咕咕作响。
“——喂！有完没完啊！耍我们呢！”有人先忍不住了，正是一个浑身长疹子的大汉，别人只是疲劳饥饿，他却周身如万蚁噬心一般，一刻都坐立难忍。
元秀秀按照竹九说的，正原地打坐。说来奇怪，她也没吃早饭，现在腹中却不饥饿，甚至已经坐了两个时辰，身体也不觉得劳累。
大汉一拍桌子，将那张竹编成的案台劈成碎片，怒吼道：“老子历经九死一生才到这儿，不知吃了你们什么东西，浑身奇痒，现在还把我们晾在这儿不理不睬，是何道理！我要见丁慧真人！！”
竹九匆匆跑出，还是那副奴颜婢膝样儿，把那段话又原样车轱辘了一遍：“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接到碧螺仙子传话，说她突有要事，晚点才能来，请各位在此打坐休憩，不要着急。”
大汉忍不了，抬手一巴掌打过去，竟打得竹九的脑袋在脖子上转了一圈，直接掉了下来！
“啊！——”元秀秀失声惊叫，赶紧捂住嘴巴。
其余人也受惊不小，大人的大汉更是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用力！就轻轻打了他一下，你们都看到的，这脑袋就自己掉下来了啊！”
更奇怪的是，竹九头都没了，居然一滴血都没流，身体也依旧站着，保持着拱手的姿势。
有人大着胆子靠过去查看，那具躯体里空空如也，像个筐子一样硬挺挺杵着，再仔细察看——那人惊叫道：“他不是人！他是竹子做的！！”
话音落下，其余的人也一拥而上，才看清竹九的皮肤、五官、头发、甚至指甲，都是细细的竹篾编成的。
想到这个昨天晚上贼眉鼠眼、表情无比生动的“店小二”，居然只是一个竹编成的假人，元秀秀浑身发冷，赶紧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驿馆里的竹香忽然浓郁，一道淡淡的青烟升起，堂中出现一名绿衣仙子，貌若天仙，声音甜美，对着众人行礼道：“碧螺来迟，让各位久等了。”
原本还怀着满腔怨气的一群人，见识到那么厉害的傀儡之后，再也不敢对这位仙子造次，纷纷拱手还礼。
——除了那几个身上长疹子的。也不怪他们脾气不好，这疹子奇痒无比，站着好好说话都困难。那大汉朝碧螺仙子嚷嚷道：“既然来了，快带我们进神宫，面见丁慧真人吧！”
碧螺仙子微笑着，玉指在人群中点了几下，“这位，这位，这位，你们几位请留步，其他人请随我来吧。”
被点到的几个，正是身上出了疹子，骚痒难当的。
大汉不服气，又嚷嚷道：“凭什么！我们也是神仙司考察过家世，送了名单的，凭什么要我们留在这里！！”
其余人皆沉默不语，心中大抵已经猜到了原因。
此处的店小二都是竹子编的傀儡，那那些如花似玉的歌姬舞姬，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傀儡？昨晚店小二向所有人殷勤推荐了“温柔的姑娘”“体贴的郎君”，他们大多数人不敢在神宫脚下造次，谨慎地拒绝了。但没想到还是有几个胆大的，以为来到此处已是十拿九稳，居然做出这种荒唐无道的事。
碧螺仙子没有点破，依旧笑道：“几位身体抱恙，还是在此多休息几日吧，神宫山高路远，强行带病前往，怕有性命之忧。”
那几人并不傻，已将其中奥妙猜了个大半，恼羞成怒下，居然纷纷亮出了武器——“岂有此理！我们变卖家业九死一生到了这个破地方，你居然耍诈坑我们，算什么神宫仙子！招摇撞骗的骗子还差不多！——”
话没说完，就被几双胳膊牢牢箍住了身体。那些竹编傀儡不知从何处又钻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这几日，这些店小二个个卑躬屈膝，没人跟他们有过肢体接触，现在触碰到他们的胳膊，才觉得硬邦邦的清冷无比，完全是竹子的质感，一张张栩栩如生的脸呆板无神，近在眼前，真是看的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大汉仗着身高体壮，拼命挣扎，可是他越挣扎，那些竹编的肢体便箍得越紧，最终深深勒进他的骨肉，鲜血从竹篾的缝隙中汩汩流出。
傀儡们突然松了手，那些人东倒西歪躺在地上，还有意识的，纷纷跪地求饶。
碧螺仙子小声说了句“天尊慈悲”，不再看他们，转而对剩下的人说：“请随我来吧。”
元秀秀默不作声地看完了这一幕，心想这位绿衣仙子倒是个心善的，换了明光仙子，一鞭子过去，这些人早都无了。
堂中的人纷纷起身时，又有几个跪坐在地，跌倒不起，正是刚才跟着起疹子的这些人叫叫嚷嚷，出言不逊的。
碧螺仙子说：“我北天门人需修心修口，恪守戒律。几位的心不够静，连三个时辰也坐不住，请在此继续修行。福生无量天尊。”
她冷冷行了一礼，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驿馆。
幸存者们暗暗咋舌，原本以为这驿馆真是给他们休憩解乏的地方，没想到已经是仙子安排的考核之所。有些人不由又生出隐忧，拼命反省自己在驿馆内有没有其他不妥之举。
——等到了山口，见到那条望不到顶的攀云梯时，他们便知道下一关考验在哪里了。
“天枢宫就在这条云梯的尽头。”碧螺往山顶的云雾遥遥一指，“天梯共39999步，虽然金雀山是神宫所在，但有些珍禽异兽野性未驯，亦会伤人。各位请抓紧脚步，在天黑之前到达。”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是眼前一黑——39999步，平地行走都要一天一夜，何况是这种陡峭的崖壁上，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吗？！如果没能在天黑之前进入神宫，夜晚落单在半途上，遇到那些“珍禽异兽”，又会怎样？！
有人按耐不住，跳起来怒道：“你们欺人太甚！哪里是选弟子，分明是耍人玩！！”
碧螺仙子并不生气，微笑往后一指：“修行讲究缘法，与我门下无缘的，尽可现在离开。”
当真有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元秀秀不想放弃，她从小跟着父亲在山里打猎骑马，早就习惯了夜路行山，或者躲避飞禽走兽，39999步听着遥远，一直坚定地走下去，总有登顶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不再听身边人吵闹，径直走上了第一级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