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呃！”
元秀秀在梦中依旧惊惧不已，烦躁地扭动，鲜血不时从七窍中渗出，样子甚是吓人。
徐明真人冷声道：“宁洛，护住她的三魂七魄。”
“是。”宁洛捏着嗓子答应。它这一路上都老实得像个哑巴，显然也知道自己犯下大错。
铜铃升至床榻上空，几丝灵光从元秀秀身体各处升起，收于铃中，缓缓流动。
床上躺着的少女，立时便没了动静。
“你们把水放在这里！药放在那里！谁也不许进去打扰！”松松在屋外嚷嚷的声音传来。
徐明打开门：“松松。”
老仙翁立刻应声：“什么事？”
“你现在就去滆水。”
松松朝屋内伸头张望：“我不放心！我一会儿没陪着你们，那个吵闹精闹出这么大的事！万一再——”
“有我在此，不用担心。”徐明板着脸说：“不要误了正事。现在就去滆水”
松松噎住，小声答应：“哦。”
两人短短几句对话，已经露出端倪。司天太史看看“老仙翁”，又看看“小道童”，一时噤若寒蝉。
松松跑出门去。徐明转向司天太守，淡淡看了他一眼，后者立刻觉得五雷轰顶般，浑身一阵酥麻，忙垂首道：“徐、徐——”说话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徐明只淡淡道：“不要声张。”
司天太守头都不敢抬，颤声道：“是、是……”
徐明转身关上了房门。
收了三魂七魄的人和尸体无异，但若非如此，元秀秀可能承受不住。
徐明真人右手虚浮在她身上，查探伤势：内脏筋骨俱裂，整个人就快剩一具肉壳子包着一滩血水。相比之下，腿上被狼撕咬的一片血肉模糊都只能算皮外伤，不值一提。
“你——”徐明真人脸色铁青，眼神瞥向空中那只铃。
宁洛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的电流，听到了九天之下涌动的雷声，身体一抖，小声道：“真人恕罪……”
元秀秀的魂魄还在这玩意儿的守护下，徐明真人不能立时发作，冷道：“这笔帐记着，日后再和你算。”
宁洛又抖了一下。
徐明真人掌心聚起灵光，盖在元秀秀的天灵。金光倾泻而下，破碎的肉身在他的法力下缓缓重塑。
元秀秀三魂七魄尽失，却依然本能地在剧痛中弹跳起来——
“娘！这是什么！好疼！好疼啊！”
梦境中的元秀秀看着自己的尾巴，惊恐万分。一股难以名状的疼痛正覆盖她的全身。她倒在地上，痛苦地看着那条赤色的蛇尾在地上甩动。
“孩子，让你痛苦的不是这条尾巴。”白香儿蹲下来，温柔抚摸她汗涔涔的脸颊，“是外面那些坏人，他们要害你。”
“谁要害我！谁要害我！”元秀秀痛苦地喊道。
白香儿嘴唇动了动，好像说出三个字，可是元秀秀听不见。
“娘！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她只能更痛苦更大声地喊道，“好疼！真的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少女，终于停止了挣扎。
她看起来就像一张轻薄的白纸，汗水浸透衣衫，脸上、身上、全都是自己喷出来的血。
三魂七魄在铜铃中旋转，缓缓洒落下来，回归周身各处要穴。
灵光散去，徐明收回手，闭目调理气息。
攸宁县丞派了几名婢女在屋外守着，听见里面安静下来，胆子大的先敲开房门，被满屋血腥气冲了个头昏眼花。
“不必害怕。”
床边坐着一个容貌俊秀却略显疲惫的小道童，彬彬有礼对她们道：“劳烦你们，帮她梳洗一下。”
床榻上，是一具血乎乎看不清原来模样的——哦，动了一下，不是尸体，还活着。
驿馆里的婢女都是低头干活的，不认识什么真人仙子，立刻打热水的打热水，拿毛巾的拿毛巾，忙乎起来，把血擦干净才看清这是一个小姑娘，脸色白的跟纸一样，不知道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怜啊，还能不能活。
婢女们边干活边窃窃私语。
徐明真人在屋外静养，忽然听见里面有人惊叫一声——“啊！”
一个婢女拿着毛巾，面如土色站在床边，指着元秀秀的腿道：“这、她这个是……”
那条腿上被狼妖撕去了一块皮，露出的血肉变成了深紫色，夹杂道道黑色的经络。这些恶心的印记牢牢长在她身上，吸肉附骨，整条腿腐烂了一般骇人。
徐明真人将手指虚虚靠近那道伤口，便探出一股蛮横的妖气。
他的心内一沉：妖毒？
妖毒会传染，尤其是对肉体凡胎的凡人。徐明立刻说：“你们都出去，不要再碰她。”
婢女们赶紧丢下手上的东西，逃命一样地跑了出去。
徐明指尖聚起一丝灵光，试探着压向伤处，那些黑紫色的印记便像疯了一样蔓延开来。他立刻收手。
解不了？！为什么？徐明紧紧蹙起眉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咬了她，难道是——
他摇摇头，金鳌大妖还被封印在岛中，逃出来的小精小怪没这么大的本事。
难道是那头碧眼白狼？
三魂七魄归位，意识回魂。随着黑色印记的疯涨，元秀秀在昏迷中又痛苦地扭动起来，嘴里不停叫着“娘！我疼！我疼！”
徐明俯身叫她的名字：“秀秀——”却立刻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
“真人！”屋顶上的宁洛看傻了，刚要尖叫，被徐明一个眼色震回来。
徐明真人坐在床边，一手让元秀秀抓着，一手结起手印，默念安神清心的神咒。
铜铃得令，便也悬在屋顶缓慢而有节奏地摇动着，发出轻灵的铃音。
“铃……”
元秀秀抬起头，眼睛被汗水糊住，刚才的疼痛耗尽了她的力气。
眼前是白香儿充满担忧的脸，她正躺在母亲的怀里。
“娘，”她小声说，“你有没有听见铃声？”
白香儿温柔地擦去她额上的汗水，柔声道：“那都是假的，你要仔细分辨，千万不要被那些人迷惑。”
元秀秀觉得头疼，微微动了下身子，才发现红色的蛇尾不见了，现在她又有了两条腿，但是上面爬满黑紫色的脉络，还在往上延伸，好像有黑色细小的蛇在身体里钻动，撑的皮肤一寸一寸撕裂般疼痛。
“——这是什么！”这恶心画面已经盖过身体的痛楚了，元秀秀大惊，立刻从母亲怀里挣开，对着双腿又扑又打。
“这也是你的啊。”白香儿深深望着她，“不要怕，这是对你极好的东西，不像外面那些人，他们给你的都是害你。”
谁要害我啊，元秀秀想问清楚，可是虚空中的铃音越来越大，依稀还有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在念诵。
这个声音她在哪里听过的，就是脑袋里一滩稀碎，怎么都想不起来。
元秀秀看着腿上密密麻麻的纹路，忍着恶心问：“娘，这些，以后会消失吗？”
白香儿看着她，宠爱地笑着摇摇头：“它们会一直陪着你，秀秀，不要怕，这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要好好利用它们。”
“利用……”元秀秀琢磨着母亲的话，试着动了动双腿，那些纹路居然开始飞快地变浅变淡，简直就像——就像被她的身体吸收了一样。
铃音和念诵声愈加清晰，元秀秀抬头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却又好像有一些无限向往留恋的东西，在和眼前的母亲拉扯着她。
白香儿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元秀秀沾满冷汗的额上轻吻了一下，“我的女儿，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她爱怜地说：“在那之前，你要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
母亲的吻就像有某种魔力，元秀秀忽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安静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元秀秀在梦中依旧惊惧不已，烦躁地扭动，鲜血不时从七窍中渗出，样子甚是吓人。
徐明真人冷声道：“宁洛，护住她的三魂七魄。”
“是。”宁洛捏着嗓子答应。它这一路上都老实得像个哑巴，显然也知道自己犯下大错。
铜铃升至床榻上空，几丝灵光从元秀秀身体各处升起，收于铃中，缓缓流动。
床上躺着的少女，立时便没了动静。
“你们把水放在这里！药放在那里！谁也不许进去打扰！”松松在屋外嚷嚷的声音传来。
徐明打开门：“松松。”
老仙翁立刻应声：“什么事？”
“你现在就去滆水。”
松松朝屋内伸头张望：“我不放心！我一会儿没陪着你们，那个吵闹精闹出这么大的事！万一再——”
“有我在此，不用担心。”徐明板着脸说：“不要误了正事。现在就去滆水”
松松噎住，小声答应：“哦。”
两人短短几句对话，已经露出端倪。司天太史看看“老仙翁”，又看看“小道童”，一时噤若寒蝉。
松松跑出门去。徐明转向司天太守，淡淡看了他一眼，后者立刻觉得五雷轰顶般，浑身一阵酥麻，忙垂首道：“徐、徐——”说话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徐明只淡淡道：“不要声张。”
司天太守头都不敢抬，颤声道：“是、是……”
徐明转身关上了房门。
收了三魂七魄的人和尸体无异，但若非如此，元秀秀可能承受不住。
徐明真人右手虚浮在她身上，查探伤势：内脏筋骨俱裂，整个人就快剩一具肉壳子包着一滩血水。相比之下，腿上被狼撕咬的一片血肉模糊都只能算皮外伤，不值一提。
“你——”徐明真人脸色铁青，眼神瞥向空中那只铃。
宁洛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的电流，听到了九天之下涌动的雷声，身体一抖，小声道：“真人恕罪……”
元秀秀的魂魄还在这玩意儿的守护下，徐明真人不能立时发作，冷道：“这笔帐记着，日后再和你算。”
宁洛又抖了一下。
徐明真人掌心聚起灵光，盖在元秀秀的天灵。金光倾泻而下，破碎的肉身在他的法力下缓缓重塑。
元秀秀三魂七魄尽失，却依然本能地在剧痛中弹跳起来——
“娘！这是什么！好疼！好疼啊！”
梦境中的元秀秀看着自己的尾巴，惊恐万分。一股难以名状的疼痛正覆盖她的全身。她倒在地上，痛苦地看着那条赤色的蛇尾在地上甩动。
“孩子，让你痛苦的不是这条尾巴。”白香儿蹲下来，温柔抚摸她汗涔涔的脸颊，“是外面那些坏人，他们要害你。”
“谁要害我！谁要害我！”元秀秀痛苦地喊道。
白香儿嘴唇动了动，好像说出三个字，可是元秀秀听不见。
“娘！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她只能更痛苦更大声地喊道，“好疼！真的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少女，终于停止了挣扎。
她看起来就像一张轻薄的白纸，汗水浸透衣衫，脸上、身上、全都是自己喷出来的血。
三魂七魄在铜铃中旋转，缓缓洒落下来，回归周身各处要穴。
灵光散去，徐明收回手，闭目调理气息。
攸宁县丞派了几名婢女在屋外守着，听见里面安静下来，胆子大的先敲开房门，被满屋血腥气冲了个头昏眼花。
“不必害怕。”
床边坐着一个容貌俊秀却略显疲惫的小道童，彬彬有礼对她们道：“劳烦你们，帮她梳洗一下。”
床榻上，是一具血乎乎看不清原来模样的——哦，动了一下，不是尸体，还活着。
驿馆里的婢女都是低头干活的，不认识什么真人仙子，立刻打热水的打热水，拿毛巾的拿毛巾，忙乎起来，把血擦干净才看清这是一个小姑娘，脸色白的跟纸一样，不知道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怜啊，还能不能活。
婢女们边干活边窃窃私语。
徐明真人在屋外静养，忽然听见里面有人惊叫一声——“啊！”
一个婢女拿着毛巾，面如土色站在床边，指着元秀秀的腿道：“这、她这个是……”
那条腿上被狼妖撕去了一块皮，露出的血肉变成了深紫色，夹杂道道黑色的经络。这些恶心的印记牢牢长在她身上，吸肉附骨，整条腿腐烂了一般骇人。
徐明真人将手指虚虚靠近那道伤口，便探出一股蛮横的妖气。
他的心内一沉：妖毒？
妖毒会传染，尤其是对肉体凡胎的凡人。徐明立刻说：“你们都出去，不要再碰她。”
婢女们赶紧丢下手上的东西，逃命一样地跑了出去。
徐明指尖聚起一丝灵光，试探着压向伤处，那些黑紫色的印记便像疯了一样蔓延开来。他立刻收手。
解不了？！为什么？徐明紧紧蹙起眉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咬了她，难道是——
他摇摇头，金鳌大妖还被封印在岛中，逃出来的小精小怪没这么大的本事。
难道是那头碧眼白狼？
三魂七魄归位，意识回魂。随着黑色印记的疯涨，元秀秀在昏迷中又痛苦地扭动起来，嘴里不停叫着“娘！我疼！我疼！”
徐明俯身叫她的名字：“秀秀——”却立刻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
“真人！”屋顶上的宁洛看傻了，刚要尖叫，被徐明一个眼色震回来。
徐明真人坐在床边，一手让元秀秀抓着，一手结起手印，默念安神清心的神咒。
铜铃得令，便也悬在屋顶缓慢而有节奏地摇动着，发出轻灵的铃音。
“铃……”
元秀秀抬起头，眼睛被汗水糊住，刚才的疼痛耗尽了她的力气。
眼前是白香儿充满担忧的脸，她正躺在母亲的怀里。
“娘，”她小声说，“你有没有听见铃声？”
白香儿温柔地擦去她额上的汗水，柔声道：“那都是假的，你要仔细分辨，千万不要被那些人迷惑。”
元秀秀觉得头疼，微微动了下身子，才发现红色的蛇尾不见了，现在她又有了两条腿，但是上面爬满黑紫色的脉络，还在往上延伸，好像有黑色细小的蛇在身体里钻动，撑的皮肤一寸一寸撕裂般疼痛。
“——这是什么！”这恶心画面已经盖过身体的痛楚了，元秀秀大惊，立刻从母亲怀里挣开，对着双腿又扑又打。
“这也是你的啊。”白香儿深深望着她，“不要怕，这是对你极好的东西，不像外面那些人，他们给你的都是害你。”
谁要害我啊，元秀秀想问清楚，可是虚空中的铃音越来越大，依稀还有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在念诵。
这个声音她在哪里听过的，就是脑袋里一滩稀碎，怎么都想不起来。
元秀秀看着腿上密密麻麻的纹路，忍着恶心问：“娘，这些，以后会消失吗？”
白香儿看着她，宠爱地笑着摇摇头：“它们会一直陪着你，秀秀，不要怕，这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要好好利用它们。”
“利用……”元秀秀琢磨着母亲的话，试着动了动双腿，那些纹路居然开始飞快地变浅变淡，简直就像——就像被她的身体吸收了一样。
铃音和念诵声愈加清晰，元秀秀抬头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却又好像有一些无限向往留恋的东西，在和眼前的母亲拉扯着她。
白香儿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元秀秀沾满冷汗的额上轻吻了一下，“我的女儿，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她爱怜地说：“在那之前，你要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
母亲的吻就像有某种魔力，元秀秀忽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安静地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