莨潞好不容易在人少处爬上了岸,海边的贝壳可跟海里的不一样,棱角锋利不时划伤她的鱼尾。

    她一人从无尽海深处游出,在蝠鲼的指引下来到凡间。蝠鲼说,它跃出海面时曾经见到过冰族那位优雅俊美的冰族。

    莨潞到了沙滩上,鱼尾化作赤裸的双足艰难的走动起来,她还不忘回头给在深处那些凶神恶煞的宠物们挥手告别。

    “小鲨,白牙,谢谢你们保护我,我要去找他了。”

    凶神恶煞的鲨鱼在海底摇晃着鱼尾,不时把鱼鳍露出水面晃动和公主告别。

    莨潞提着黛蓝色的裙边便一步步朝岸上人多的地方走去,美丽的人鱼眼中满是痴情和坚毅。

    她要寻找,这三界唯一能让她甘心付出生命的人。

    她所爱的,是冰族最高贵的王子。是她一眼望去就想倾尽一生的神明。

    岸上的凡人看着这个一身华服却赤着脚小跑的美丽女子不由得看呆了,他们热心的询问她是否需要一双鞋子。

    阳光炙烤在沙滩上,脚下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欣然接受别人的善意打听起了关于霏宸的事,可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说自己从来没见过如此出尘脱俗之人。

    于是她踩着鞋子又左脚绊右脚的寻觅起来,这个地方很热闹,人山人海,干什么的都有。

    下午的阳光真的狠毒,她才走了没多久就觉得口干舌燥,喉咙不适。

    她很累,很渴。即使海水离她只有半分距离,她也忍住没有上去喝一口。人鱼族若是在幻化双腿期间碰到了水,她们就会又变成人鱼,然后短暂失去灵力,一连三天也没法变出双脚。

    于是她坚守着又迈开步子走了起来,霏宸的笑靥是支持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的动力。

    但走着走着,又不由得哭了起来。

    那个人明明在冰天雪地中救过她一命,怎么偏偏就装作不记得了?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自己记得就好了。

    对于霏宸,她也真的很愧疚,在刃雪城刚说完人鱼族要与冰族同在的誓言后,冰族变故的当天自己便被长老们拖回了无尽海。

    霏宸会不会讨厌她,一个没有任何作用还要大吹大擂的蠢鱼。

    可是,她就是单纯想为霏宸做些什么,做些能让他认可,对她笑一笑的事。

    因为在冰族擅自表态的事,莨潞也被圣尊狠狠关了一段时间的禁闭。

    因为和族人关系都很好,她也听到了霏宸在各处搜寻冰晶的事。

    圣尊其实一直都很疼她,除了在政治上偶尔会对她凶巴巴让她不要过问,其他时候都对她很温柔。圣尊从她出生时就将冰晶幻化成手链赠予她,它有强大的力量,海底的巫师们说在遇到危险时冰晶许能救她一命。

    想到这儿莨潞已经流了不少眼泪了,眼泪变作珍珠都被她小心收集在口袋里,她虽然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呀,出门在外没盘缠怎么行,要不是自己逃得急了些自己定然多拿点珍珠。

    于是她又走了好久,走一路问一路,可结果毫无二致,好像真的没人见过霏宸似的。

    鞋子的存在确实能让小人鱼渐少一些痛苦,可终究因为不习惯用双脚走路而吃痛瘫坐在一条河边。

    她已经走了很远了。

    河里的鱼儿欢腾着向她行礼。

    莨潞问河里的鱼儿。

    “你们可曾见过冰族一尘不染的神明?”

    “没有,没有。”

    唉。

    自己光想着要出来却是连方向都没有的。

    在小人鱼心力交瘁靠在河边一棵大树上休息时,一艘大船停在了附近。里面陆陆续续下来了许多蓬头垢面被绑住双手的孩童,他们低着头被身后凶神恶煞的大人催促着向前走,不一会船边围了许多锦衣华服的人。

    那些船上下来的大人们陪着笑,指着这些孩子推销。很快,一个又一个孩子都被领走,只剩下两个瘦瘦弱弱的没人购买。终于有个病怏怏的老女人过来,她穿着比之前那些人更华贵的衣服,指着其中一个说要把他带回去用心脏煲汤喝!

    莨潞漂亮的大眼睛都要震惊掉了!

    她本以为这么残忍的话是开玩笑,却不想船上的大人十分麻利就用麻绳绑住了这孩子的四肢,要给这那女人送去。

    莨潞心里一阵悲哀,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冲上去就要以更高的价格买了他和另外一个孩子。那些卖家心里原本有些犹豫,但看见她一身华贵的衣裙以及从口袋中取出一捧满满的珍珠顿时就答应下来。

    那些珍珠,都是莨潞一路来的的眼泪,上面还泛着一些蓝色的光芒。

    莨潞看着这两个孩子对自己感激万分,连跪带叩的样子心里更是难过,于是把自己身上仅剩的珍珠都赠给他们,让他们两个离开这里好好寻一处地方生活。

    可就在她告别这两个孩子后启程的路上没多久,她就听到了其中一个孩子尖锐的叫声,等自己回头赶去时一盆冷水已经直直浇灌在了她的身上。

    她又变成了人鱼,在肮脏的地面上抬起鱼尾匍匐却又移动不得。

    那个穿着华贵衣服的老女人狞笑着让颤巍巍的下人把人鱼公主带到了一处藏的很深的密室。

    那里是心灵健康的小人鱼这辈子见到过最可怕的地方,昏暗的烛光下,吊着死人的器官,四肢,还有用钩子穿过的眼睛,案板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那女人疯笑着为莨潞介绍,这里都是她买来的活人被吃掉后仅剩身体的一部分做纪念……

    莨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脑海中全是圣尊给我说过人类的贪婪和恶行。

    十恶不赦!

    紧接着那坏女人命人把公主抛到一处有着水的大缸中,然后自顾自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她是人界的贵族,却因为天生疾病注定不能长命。二十岁的年纪,她的脸已经苍老憔悴的不成样子,为了活下去,长久的活下去,美丽的活下去,她四处打听各种偏方。

    有人说,吃了人鱼肉可以不老不死,这副身躯永远保留着美丽的姿态。

    这句话像是给了她活下去的火种,四处打探人鱼族的消息,可她们久居深海,就算上岸也是成群结队,直到老天开恩,让她今天遇到了独自一人的莨潞。

    “只要,吃了人鱼肉,我就可以不老不死了!”

    她疯了一样重复着这句话。

    “你胡说,我们人鱼时间到了也会消逝的!要是真有什么不老不死,干脆自己咬自己一口!”莨潞在大缸里扑腾着鱼尾,她注意到那大缸并不稳固,有一角是晃动的。

    但那疯女人哪里听得进去?站在缸边欣赏了会人鱼的美貌派人拿了刀就要取莨潞的性命。

    莨潞恐惧的眼看着刀锋一个劲逼近,下意识用手护住面颊。然后听见哐当一声,那人手里的刀竟直直飞了出去,而她手上那条手链还在幽幽发着银光。

    她连忙抓住机会趁那人愣神害怕之际,拼了命找到水缸晃动的点将承载她的水缸推倒,借着那细细的水流也一下子滑出了好远,几乎到了这密室的门边。

    那女人疯叫着让其他人追上来,莨潞也拼命一跳将大门撞开。

    光,照射进来。

    一个眼眸漆黑的男人恰巧正对着这暗门,他那双狡黠的眸子下视冷冷瞧着这个突然从门中扑出来的人鱼,竟没有一丝的意外,就好像,早猜到会这样一般。

    “求你救救我!”莨潞流着泪,向他伸出手来求救。

    可那人许是看到了她身后那些提着刀恶狠狠扑上来的家伙们转过身就走了。

    门,又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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